“麟儿。”陈煊在叫陈浩麟的名字的时候都是非常柔和的,没有昔日帝王的威严和生硬,陈浩麟听到陈煊在唤他,忙收起手中的折扇,站起来,“父皇?”
“麟儿,第一首诗是你写的吧,大家都说第一首诗最好。”陈煊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命身边的执事太监拿到陈浩麟面前,“这是父皇赏你的,国库中的珍品——紫毫。”陈浩麟双手接过盒子,打开盒子,金色的绸缎上是一支精致又华美的狼毫,狼毫的笔杆用香木制作,刷上金粉,笔尾处精巧的雕刻着一朵兰花,而笔头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的毛发所制,竟在这烛光下略微发紫,怪不得叫紫毫。
“谢父皇。”陈浩麟行礼道谢,心里开心的像吃了蜜糖,但脸上只是挂着微微的笑。他写了这么多年的诗文,从来没有见过像今天这支珍稀又精美的毛笔,见陈煊赏了陈浩麟,陈尔雅拍了拍手表示祝贺,而一旁的陈简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二皇兄,你怎么了?”陈尔雅大大咧咧笑着回头,看到陈简面色凝重,似乎有点不高兴,但又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这个表情令陈尔雅万分疑惑,不知二哥在想些什么?
“嗯……啊?没事,尔雅,快开席了,你不是早就饿了,待会皇兄给你掰个鸡腿。”陈简回过神来,脸色瞬间恢复如初,好像刚刚的表情就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陈尔雅心里明知道陈简不对劲,但也没有说出来,只是点点头,年幼的陈尔雅还不懂揣摩一个人的心思,所以他也不好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宴会上,陈尔雅吃到了十年都没有全部吃过的丰富的饭菜,今年的追月节不知为什么,陈煊把十岁以上的皇子全部叫来了,当然陈治是个例外。整场宴席下来,陈尔雅喝了几杯果酒,不时的看看周围,陈浩麟与其他皇弟们玩着飞花令助兴,陈简一直观察着主位上的陈煊以及在他身旁从未离开的陈治。
陈治坐在陈煊的腿上,陈煊像普通的父亲一样,用筷子夹着饭菜喂到他的嘴里,陈简看到这里,悄悄在桌案下拉了拉陈尔雅的衣襟。
“尔雅,你看到父皇了吗?”陈简压低声音对陈尔雅说。陈尔雅刚刚准备投著,被陈简这么一提醒,抬头看向了高高的主位之上。
“杨琼妃的小儿子,二皇兄是想说父皇最疼爱的人是他吧,我知道。”陈尔雅收起方才大大咧咧的笑,眼神平静的对陈简说,“我知道他不爱我和母后,母后空有皇后之名,不过是皇祖母的支持罢了。无所谓,我尔雅对权力这些东西一向不在乎,若是可以,我宁愿做一个游侠去行侠仗义,惩恶扬善,生活在江湖一笑泯恩仇,把酒仗剑走天涯之中。”
其实陈尔雅早就发现了,他不过是没有说出来而已,就算他说出来,陈煊会把柔和的目光投向他吗,就算他说出来,陈煊会把那份帝王的宠爱分给他吗?是的,他根本没有必要说出来,说出来也没什么用,陈简在心里暗暗想道。听他刚刚一番话,陈尔雅还是没有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陈简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想让他做个久远的打算,不要再像现在这样贪玩,学些本事以后好保护自己和皇后。
宴会结束后,陈简在离开宣武殿的路上拦住了陈尔雅。陈尔雅今天在宴会上一时好奇又高兴,喝了点酒,此时俊美的少年脸颊被月光映照着,有些微醉,眼中的光彩神幻迷离,他看到前面忽然立着一个衣袂飞扬的人,酒转瞬之间醒了大半。
陈尔雅看到前面拦住自己的人,揉了揉迷糊的眼睛,借着月光,看清了拦住自己的人是陈简。两个少年相对而立,秋夜的风拂过,他们的衣袂轻轻飘扬,背后的青丝与发带互相纠缠缭绕,这场景,美的像一幅画。银白的月华打在他们身上像镀了一层银粉,把陈尔雅身上的金丝滚边和陈简袖口和衣摆上的金丝窃曲纹映照的熠熠生辉,华美中自显贵气。
“二皇兄,你这是……?”陈尔雅不明所以,眨巴着一双明亮的瞳仁看着对面的少年,“尔雅,皇兄有话跟你说。”陈简言简意赅的说罢,拉起陈尔雅向一处没有人的凉亭走去。
“二皇兄,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还拉我来这么僻静的地方?”陈尔雅挣脱开陈简的手,甩甩胳膊,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亭子中的石头桌案上飘落着几片枯叶,陈简默默走过去,用手抹了一下桌面,不料,掀落了一片枯叶,枯叶打着旋儿,像蝴蝶一样,落在地面上,悄无声息。
月光依旧如水般纯净,把两个少年的影子错综复杂的投射在地面上,像是今晚注定有什么秘密要说,原本浪漫的追月节之夜气氛在这一瞬变得凝固。
“尔雅,皇后娘娘如今虽为后宫之首,可你知道,其实父皇宠爱杨琼妃,想立她为后,立她儿子为储君的事一直没有磨灭?”陈简叹了口气,还没等陈尔雅接话,兀自说下去,“我不是有意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尔雅,你出生在皇室,就注定无法平静度过一生,无法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度过无忧无虑的孩提时代,所以,皇兄只是想告诉你在这处处充满阴谋的深宫之中,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和你的母后。”
又是一阵风拂过,吹起了陈尔雅额前的一缕碎发,那缕碎发在他眼前翻飞缭绕,遮住了他眼里的情绪:“那皇兄说我该怎么办?”陈简在原地轻轻踱了几步,“经过我这几天的观察,父皇在考虑立太子的事,今日之所以把我们都召集到宴会上,就是为此事而来。”陈简猛然转过身,背后长发飘逸飞扬,他紧紧盯着陈尔雅说。
“父皇这几天总是交给我们不同的事物去处理,还要我们在宴会上作诗给那些大臣们看,实则是在考验我们的能力。”陈简甩了下绣着精致窃曲纹的衣袖,“在考验的这几个人中,分别是你,我,大皇兄,还有景渊。景渊不过是父皇给他面子,要知道,他的母妃在这宫中并不受宠,父皇只是做做样子罢了。”陈简分析的句句在理,陈尔雅也不打断他,默默的听着。
“尔雅,至于这夺嫡之事我不会参与,我母妃曾告诉过我,这些斗来斗去的事情我们母子二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参与其中把自己卷进去的。”陈尔雅听罢,眯了眯眼睛,长长的睫毛像羽翼一般轻轻扑闪,“既然皇兄懂得明哲保身,又何必让尔雅身处险境?”陈尔雅虽然只有十岁,但他天资聪颖,马上明白了陈简的意图。
“不,尔雅,你听我说,我并不是要害你。”陈简刚刚严肃的脸变得缓和了一些,“你跟我不一样,你是皇后娘娘的长子,皇后娘娘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成了杨琼妃的劲敌,即使皇后娘娘并不愿跟她斗,但杨琼妃依然会倚仗父皇的宠幸去和皇后娘娘争斗,你只有夺下太子的位置,才能保你母子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说,我应该……”还没有等陈尔雅接话,陈简便替他决定,“从明天开始,你不光要读书,还要跟我一起习武,我会去向父皇说明,让他找一个好的师父教你武功。”陈简说完,冲陈尔雅淡然一笑,笑容真挚,映着月华俊朗悠长。
第二天早上,晨曦透过云层,洒落在秋日清晨的露珠上,像五彩缤纷的宝石一般,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整个碧禧宫还残留着节日的气息,一盏盏红彤彤的宫灯依旧挂在各个宫殿的门上,丹桂的芳香依旧随风飘的沁人心脾,宫女们偶尔传来的嬉笑声依旧萦绕在耳畔。
陈尔雅刚刚用过早膳,便听到有人通报陈简来了。陈尔雅二话没说,抓起一件织锦对襟长衫披在身上便向墨染殿外跑去,他看到宫门口陈简带着一个人在那里等他。
陈简身后的人一身戎装,铮亮的银色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一面镜子一样,使得整个人闪耀无比。他身披酱红色披风,披风在他身后迎风招展,好像战场上的旌旗,脚踏黑色靴子,头发用青铜冠高高束起,腰上佩一把宝剑,虎目圆睁,浓而黑的眉毛宛如被毛笔画过,眼中透露出久经沙场的利芒。
“尔雅,这是父皇为你找的习武师父,当朝镇国大将军林华林将军。”陈简看到陈尔雅出来,寒暄的话都没有说,直接向他介绍身后的人。
“见过殿下。”林华从陈简身后向前跨了一步,抱拳向陈尔雅行了一礼,“林将军不必多礼,今后你就是我的师父了,又何须行这些虚礼?”陈尔雅并不像其他皇子一样,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他无论是待什么人,不管尊卑贵贱都能跟他们打成一片,这也是让陈煊最看不惯的一个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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