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是皇上赐给小皇子的名字,请娘娘过目。”秀秀郑重其事的双手给程君怡递上那张白净的宣纸,程君怡伸手接过,手指纤长如葱,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翠绿的美人镯。
程怡君展开宣纸,动作是那么的柔美,仿佛那就是她的孩子,不忍用力。展开宣纸,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呈现在程君怡眼前。她端详片刻,会心一笑:“陈尔雅,好名字,愿他以后成为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知书达理,顶天立地。”
程君怡把宣纸放到一边,遣散了秀秀等宫女,抱着陈尔雅,看着他粉雕玉琢的脸庞和尚未睁开的眼睛,心里不觉想要把自己余声全部的爱给他,因为在这之前,她还有一个孩子,而这段记忆,成了她心里永远抹不去的伤痛。
那是在她刚刚进宫之时,那时她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天天待在兰霞宫里翘首以盼,盼着她的煊哥哥能来看看她。可是陈煊很少来兰霞宫,他每晚基本都会去苏凝宫陪杨琼妃,偶尔几次来陪她,也不过是相顾无言,第二天又早早上朝,纵使程君怡心里有千言万语,面对小时候对她百般温顺现在却对她不冷不热的煊哥哥也是无法诉说。
就在她入宫后的第三个月,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当太医告诉她这个消息后,她的心里既喜悦又兴奋,那是一个即将做母亲的女子才能体会到的幸福感,所以程君怡当时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肚子里的孩子,平时就算是去宫苑赏花,也是让秀秀扶着,并不是她娇气,而是她怕自己一不小心伤到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天空瓦蓝瓦蓝的,就像一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那么的干净纯粹,没有一丝云彩。程君怡在秀秀的陪同下,来到御花园赏花,秋菊开的黄灿灿的,让人不禁联想到满城尽带黄金甲的诗句。
这时,杨琼妃也带着自己的婢女来到了御花园,两人正好迎面撞上。杨琼妃在平时就是一个泼辣大胆的女子,小时候也正因为她活泼调皮的性格才使陈煊喜欢上了她,做了太子侧妃。杨琼妃浓妆艳抹,殷红的嘴唇像一朵刚刚怒放的玫瑰,眼中的戾气让人不敢直视,她穿着大红衣裙,深黄色的披帛长长的拖延在后面,和对面打扮素雅的程君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见过姐姐。”程君怡看到杨琼妃迎面走来,赶忙给她行礼,动作仍然小心翼翼。杨琼妃莲步轻移中自带商人家的粗俗,不像其他后妃一样举止娴淑。程君怡的年龄比杨琼妃要年长一岁,但在宫里不讲年龄,讲的是品级,程君怡的品级没有杨琼妃大,自然要称呼她姐姐。
“妹妹不必多礼,你我之间何须行这些虚礼?”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杨琼妃高昂着头,嘴上说着客气话,样子却高傲的像一只不可一世的孔雀。头上的莲花步摇戴在一侧,步摇上的金丝流苏像水帘一样在她鬓角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着。
“听说妹妹有了身孕,是吗?”还没等程君怡谢过她,她便像是按奈不住一样,问起程君怡怀有身孕的事。程君怡抬起头,纤细的手情不自禁的抚上自己的小腹,脸颊上涌现出一抹绯红,点点头:“嗯。”
“哦,既然妹妹有了身孕,便好好待在宫中休息吧,外面喧哗嘈杂,就不要随便出来了。”杨琼妃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又似真似假的关心了程君怡几句。
“多谢姐姐关心。”程君怡文静的吐露让杨琼妃这个从小在商人家长大的野丫头有些心生嫉妒,但她面上还是不露声色,“嗯,明日本宫派人给妹妹送些补品去,不要客气,这是姐姐的一点心意。”程君怡本来想拒绝,但是听到杨琼妃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也不好再推辞。
第二天,杨琼妃果然组织了其他嫔妃去兰霞宫看望程君怡,她们也为程君怡带了不少礼物来。这些嫔妃中程君怡认识的只有杨琼妃和华良妃,其他的一些小宫妃程君怡有连见都没有见过,她们的年龄不过也只有十四五岁左右,年纪轻轻便入宫为妃,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能不能得到皇上的宠爱还不知道,深深的宫廷仿佛是在暗示着她们今后的命运。
“谢谢各位姐妹。”程君怡命秀秀把东西拿到一边,自己又陪着那些嫔妃们聊了一会,大家看时间不早了,这才各自回宫。目送她们的背影离开后,程君怡暗自想:谁说宫廷里都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是不是那些人都传的太玄乎了,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当时的程君怡太单纯,不谙世事,从小是被父亲当掌上明珠捧着的独生女,所以外边的腥风血雨她不曾经历过,宫廷中的尔虞我诈她也不曾见识过,杨琼妃她们表面上对她的关心和亲近实则并非她们真正的想法,在这个讳莫如深的皇宫中,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副如意算盘,他们各怀鬼胎,总想着把黑手伸向在自己看来是对手的人。
“娘娘!”秀秀清脆的声音打断了程君怡的沉思,她缓缓走进宫殿,看到秀秀正拿着一个精致的锦盒,“什么事,秀秀你拿的是什么?”
“娘娘,奴婢看这个盒子挺精致的,打开一看是干燕窝。”从小程君怡待她像亲妹妹,秀秀当时也正直活泼好动的豆蔻年华,所以她没有忌讳,随意看了看那些嫔妃们送来的东西。
“燕窝怎么了?”程君怡莞尔一笑,从秀秀手里接过那个锦盒看了看,“你是不是想要这个盒子?本宫送给你便是了。”说着就要从锦盒里掏出燕窝,把锦盒送给秀秀。
秀秀赶紧上前拦住程君怡说:“不是的娘娘,奴婢并不是想要这个盒子,只是看这燕窝不错,想拿去厨娘那里给娘娘做一碗燕窝吃。”程君怡听罢秀秀的话,心里不禁涌入一股暖流,嘴角轻轻扬起一抹笑,并同意秀秀把燕窝拿去厨娘那里。
就是因为这一碗燕窝,给程君怡带来了人生中第一次打击,让程君怡明白了这个看似富丽堂皇的宫中实则杀机重重。当秀秀把一碗晶莹剔透,冒着些许热气的燕窝端到程君怡面前时,已是夕阳西下的晚膳时间,程君怡开心的闻了闻燕窝的味道,盛着燕窝的碗中还点缀着几颗枸杞,好像点点红梅盛开在雪地上。程君怡拿起碗中的瓷勺,一勺一勺的喝了下去。
燕窝喝下去没多久,程君怡便感到肚子疼,慢慢的,那种感觉不但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重,细密的汗珠在程君怡头上沁了出来,秀秀把她扶到床上,赶忙去叫太医。
太医来了的时候,程君怡已经疼的昏死过去,当她醒来后,秀秀悲伤的神情让她明白了什么。她不顾身体的虚弱,起身抓住秀秀的手问:“怎么了,秀秀,太医说了什么,是不是那燕窝有问题啊?”
秀秀看到程君怡起身,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赶紧扶着她躺好:“娘娘您别乱动,您现在身体虚弱,不宜太过激动。”程君怡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抓着秀秀的手不肯松开,“那你告诉本宫到底怎么了?”
秀秀知道是瞒不住她的,“扑通”一声跪下来说:“娘娘,是奴婢该死,都是奴婢的错,您要惩罚就惩罚奴婢吧。”程君怡的眼神在这一瞬间暗淡了下来,随即声音提高了说,“本宫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娘,太医说,您肚子里的孩子没了。”秀秀说完已经落下了眼泪,有害怕,也有替程君怡的伤心。程君怡听了秀秀刚才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孩子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秀秀,你告诉本宫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对不对?”平时文静的程君怡在此刻已经近乎疯癫,她死死抓着秀秀的手,拼命问她这是不是真的,仿佛只有这样她的孩子就不会离她而去。年幼无助的秀秀跪在地上,流着泪摇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这种事无论是哪个女子碰上,都是致命的打击。
“娘娘,太医说……您是吃了被做过手脚的食物才失去肚子里的孩子的,奴婢……奴婢仔细想了想,刚刚那碗燕窝肯定有问题。”程君怡自从那时候开始,便兀自堕落了好多天,胭脂水粉不碰一下,三千青丝也懒得打理,每天把自己关在寝宫里不见任何人,除了每日的三餐由秀秀送进去,她不会过问任何事。
秀秀想把这件事告诉陈煊,但是程君怡阻拦秀秀说不许和任何人说这件事。她知道,如果她把这件事告诉陈煊,这个害她的人一定会置她于死地,等她在宫中的地位渐渐变得强大起来,她决定再去调查这件事。程君怡心里明白是谁害她,她也把怀疑对象锁定在了几个人身上,奈何她没有证据,空口无凭去指证她们,谁会相信呢?所以她没有办法,只能把心中的伤痛深深的埋藏在心里,任它尘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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