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松岛博物馆的毗邻,是位于月见崎顶端的观澜亭,此亭在秋季时,外面的枫树火红一片,配以低矮的灌木丛,似一幅灾火重见新生。
观澜亭本就是伊达政宗在文禄年间,从丰臣秀吉手中受领的伏见桃山城茶室,后来二代藩主忠宗原封不动自江户迁移到此地,改为纳凉、赏月之用,如今观澜,花三百丹便有抹茶接待。说到伊达政宗,总让人想起动漫《战国》中,一口英文,骑着改装骏马,征战四方的男人,他想凭借自己的一双宝刀,在乱世中砍出一片光明,他拥有统一日本之志,却没有能力,何况也没有得到上天的眷顾,然而他高明之处就在于他能及时看清时势。
针对酒店失火一事,酒店方承认因管理失误而导致消防系统没有触发,但同时对起火成因,他们坚持认为是周豫才的错误,尽管现场并没有找到明确的起火源,而他本人也否认抽烟。对此,酒店方不依不挠。
醒来之后,房间变黑了。窗帘之间露出一线天光,那是即将转入黑夜的紫色斜晖。
周豫才望向床边,发现它是空的,他的心里一沉。他试着叫她们四个的名字,发出的嗓音连自己都吓了一跳,那真是茫然失措,坐在阴暗的房间里,他又喊了一声,没有回答,恐惧随之而来。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今天早些时候,他们离开那家民宿,去往下一家住所,可是自下电车之后,背后总有一个穿着黑夹克的人。
“我们假装分开,你们继续往前走,不用害怕。”
异能力,朝花夕拾。
自从在医院昏迷后,他已经能完全掌握这个异能力,对于时间的把控信手捏来,现在的他甚至可以回溯到五秒前。那个男人一直小心翼翼跟在后面,时不时在夹克里摆弄什么,应该是相机一类的东西。
时间回到正常维度,他被人绊倒,怀中的相机摔出,被人拾起,拔掉内存卡,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下次就光明正大跟女生交谈,不要偷偷摸摸。”
对方不过是十七八的男生,却做出三四十岁猥琐大叔的行径,周豫才自心底鄙视对方。他甩下几张千元日元,算是赔偿。
因为害怕再被骚扰,周豫才暂时和四个女生待在一个屋,他吃完药后感觉有些困倦,便睡下。现在她们四个全都不见了,房间没有挣扎和翻乱的迹象,就是说她们是完全自愿地走出房间。
正常情况下,她们或许只是出去买东西或是在周边闲逛,打个电话就可以,可是现在他脑子里全是早上的男生,也许还有其他人,他们把她们引诱出去,再干些非法的事!
这一想法彻底击溃他。
他利用异能力之便,潜进监控室,在监控里他看见她们走出酒店,并无异常,应该只是出去一下,可是她们后面竟然跟着那个男生!他跟着她们出酒店,消失在人群。
周豫才锁上门,一只手扶在走廊的栏杆上,跌跌撞撞走到大堂的经理办公室。大堂的角落有株满是灰尘的假棕桐树,粉红的火烈鸟在壁纸上飞舞。他向大堂经理描绘四个女生的样子,并询问他有没有见过。
“女孩子嘛,她们总喜欢彩色的地方,”他叹气说。
“我认为她们可能正在遭遇不测。”
他摇摇头:“如果你有责任,你应该看好她们。”
“我知道,”周豫才说,“但我睡着了,醒来她们已经不见了。”
“女孩应该多加关心,你知道。”
“是的,”他感到一阵血气上涌。他怎么可以对如此焦急无动于衷,“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见过她们吗?”
他眼睛一缩:“别跟我来这套,老弟,把她们弄丢的不是我。”
虽然他说的没错,但并不能平息周豫才的怒火。
“你对,我错了,是我的错。可是你他们的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否见过她们!”
“左。”
“这就对了。”
周豫才收起怒火,出了酒店向左边走去,可是这座城市这么大,要去哪里找呢?他凭借自己的意识追下去,像狗在空气中嗅到气味,一直一直走下去。
他不知不觉走到一片老城区,街道两旁只有两排低矮的平房,虽然亮着灯,里面却没有人。把头的是一家漫画店,从里面突然冲出两个年轻人,紧接着,不知从什么地方涌出乌央乌央一大群人,两伙人立于街头对峙,他们有的人裸露胸膛,露出里面瘆人的纹身,面露凶煞的神鬼、踏云踩水的龙虎、花鹤、樱花等,街头小混混才喜欢文裸女、天使和骷髅头,那种文身在黑道中都是不入流的,能表明身份地位的文身都是组长赐予组员,再由组员拿着图案去找刺青师傅。
很显然这是一场黑道纠纷。
他想走,可是人群中一张熟悉的脸庞让他驻足,是那个男生,原来他是混黑道的,难怪早上他的眼神没有闪躲,于他而言那不过是小场面。
“你......啊!”
尖锐的刺痛吞噬最后的理智,他们早就注意到周豫才的存在,本以为他会离开,却始终不见他走动,为首的组长将手中的棒球棍挥向他的脑袋,空气中响起骨头碎裂的声音。
仙台很久没有下过雨吗,这几天的天气预报一直在报道会有降雨,可是一直没有,反而越来越闷,像一块海绵吸足水分封闭在箱子里,云层也压得很低,压得人无法呼吸,大片大片的云要把城市压垮。
要下雨了。
周豫才倒在水池里,右手扭曲得像鸡爪,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人怎么出现的。一群人把他围住,用脚不停蹂躏,好在他平时有练格斗术,他们的践踏根本构不成威胁。
异能力,朝花夕拾。
雨毫无征兆地洒下,那个男生被周豫才扼住喉咙用胳膊肘顶在墙壁上,充满血丝的双眼满是杀意,但不是那种要人命的杀意,更像一种柔柔的,无比纯粹的杀意,这是一种有些像你对待易拉罐拉环的感情,你不会对拉环有任何感情,没有仇恨、没有恶意,仅仅是因为要喝到里面的水而已,你会毫不犹豫地拉开它。
“那些女生呢?”
他的喉咙只能发出几声呜咽,眼里尽是恐惧,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大家倒下的速度很快,肉眼无法分辨。
周豫才暴走,脸上增添一份狰狞,暴怒的纹路跳动着,瞳孔泛出可怖的金色。
“别揣着你那些江湖道义,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
“我,我不知道,道,我只是,只是在、在堵你。”
她们还很安全,还在仙台的某处活蹦乱跳。他突然一下子放松下来,如果她们有任何一个人受伤,他都会怪罪自己,他总是把这些看得很重。
一阵风吹过,一条带有形态意识的布条插入漫画店的外墙。
“哎呀呀,被他躲过了,速度可真快。”风中尽是杀意。
两名年轻的少年,身着黑色风衣,刚刚的布条缩回其中一人的衣服下,他冷艳得像块冰,而他身边的人看起来没什么危害,其实是最危险的。
“不要误会,我可不跟这伙人为伍,只是你似乎把我们的线索打断,我们要继续追查会很困难。”
“需要我帮忙?”
“很意外你会说这样的话,不过不需要。你随时可以离开。”
周豫才放下猥琐男,落地后传来一声闷响,也许是正是痛楚把他拉回现实,他狠狠地啐了一口。
“你不要以为就这样结束,黑道家族的斗争不死不休。”
一声血肉被破开的声音,鲜血炸开在墙壁上,似一朵红莲。
“杀掉就没那么多事了。”冷艳少年终于开口。
飙升的肾上腺素还没有退去,周豫才对这样的场面没有丝毫惶恐,如同在海滩上行走,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冲刷,偶然间会冲上两只螃蟹,看着它们歪歪曲曲地爬上岸,再被海浪冲刷消失。
“异能者。”
异能者的世界被打开,欢迎各位来到,这一条信息像病毒扩散,在世界各地无限制地散播,潜伏在阴影处的野兽睁开眼,血红的双眸注视着世界顶端。
周豫才异能者的身份被两个少年识破,他们并没有迫害他。他渐渐接受自己的新身份,只是还没有适应,他不知道这个世界将如何运作,甚至不清楚自己的能力有什么用,异于常人的能力,在人群中总归是个异类吧,以后如何生活,未来还有未来吗?
“你要知道你真的碰到底线了。”
他们离去,毫无声息。周豫才打电话过去,听到她们在电话那头聒噪,他逐渐放心下来,捂着受伤的手离开这个老城区。
随后几天,他被酒店方继续骚扰,事后警方澄清在房内并未找到明确明火源,或许是几里外的火花飘落至房内引起火灾,但这个论证站不住脚,它就像一场阴间的鬼火。为了快速结案,警方提议双方私下调解,但调解仍无法顺利进行,不得已动用司法调解,周豫才家委托郭家,郭明若不日抵达日本。
另一方面,黑道家族各方家臣齐聚一堂,家臣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想诸位都明白我的意思,对他们发起战争,把他们连根拔起,把藏在幕后的人挖出来!在它苏醒之前找到它,杀死它!”大家长的声音仿佛铜钟轰鸣,“神的时代或将来临,但不是此时,它应该永眠于地狱深处!”他轻轻抚摸着腰间的和泉守兼定,那把传说之剑,它的刀柄上刻有铭文“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他把刀抽出几寸再推入鞘中,会议室力回荡着清越的刀鸣声。
“这会死很多人,也会让很多人不幸。”宫本七海直视大家长的眼睛。
“是啊,会有无辜的人被拖入我们的战争......可他们要打,我就打,这是唯一的办法。”大家在微微欠身,,“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佛龛前香烟缭绕,蜡烛爆出明亮的烛花。尽管神社中的家族会议已经投票决定开战,但真正的战争动员要由他们七个人签字发布,这是一道会带来腥风血雨的命令,即便是黑道宗家的人们也难免犹豫。
“源家将誓死追随在你马后!”
“龙马家将誓死追随在你马后!”
“宫本家将誓死追随在你马后!”
“风间家将誓死追随在你马后!”
“千上家将誓死追随在你马后!”
“风魔家将誓死追随在你马后!”
“上杉家将誓死追随在你马后!不过我想先以上杉家的名义试试深浅。”
“我明白,那么就这么安排。”
夜幕降临,奔驰车队在黑水晶般的建筑物前停下,十分钟前还停在一栋公寓楼前,恭恭敬敬地等着它的主人。
他被黑衣人包围,车门洞开,没有任何言语,却比任何语言都具有威慑力。车里没有一个人,只有一名司机,看样子这是下马威,真正的鸿门宴还在后面。
他本可以发动异能逃走,自从上次手受伤,就再也看不到那些流淌的彩带,疼痛无法被带走,在高速流动的时空里,时间会撕裂一切,但为什么至今他还没被撕碎,仍未知晓。他放弃逃跑,而是直面恐惧。
“玉藻前俱乐部。”
空灵剔透,像是佛经中所说的琉璃世界。
地面用水晶玻璃无缝拼合而成,五色灯光在脚下变幻,天空中却是古雅的的木柱和红牙飞檐,朱红色的木楼梯沿四壁盘旋。任何一个人踏入玉藻前俱乐部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感觉自己飞腾于霞光中。
身穿枫红色和服的女孩们在舞池中列队,他们的肌肤像是金色绸缎那样细腻华美。神话中的九尾妖狐玉藻前就是浑身金色,连皇帝们都无法抗拒她金色的**,玉藻前就让舞姬们涂抹金粉来还原神话。她们金色的身体上还有隐约的花纹,细看都是用日文书写的小诗。女孩们在涂抹金粉之前在身上粘了贴纸,涂完金粉后撕掉贴纸,诗文就留在了身上,每个人身上的诗句都不一样,凑在一起是一部完整的《金刚经》。
高处站着身穿藏青色和服的老人,手握一把白纸扇敲打手心。
舞曲奏响,金色的舞姬们劲歌热舞,几十双金色长腿绷出曼妙的弧线。乐队位于二楼,她们是穿着传统和服的女孩,领口大开,露出白净如玉的肌肤。这一眼望去美女如云,上百个女孩各有不同的妍丽,载歌载舞迎接一位贵宾。他知道这是迷魂阵。
这恰恰是上杉家的长项,从古至今,上杉家一直都是风俗业的日本皇帝。
周豫才被护送上到三楼,颇有一番贵重宾客的意味,他也明白也许拉开这扇门,里面会有数十把枪或是长刀直指自己,然后被活生生浇灌到某座大桥的台座里,于那座城市融为一体。
这是一间素净的和室,四面都是白纸糊的木格,和室中间摆放着一张长桌,长桌上摆放着盛满清水的铜盆,清水上洒着樱花花瓣。这里极尽简约,没有长刀也没有枪,只以少女们为装饰。
和室四角的女孩们都穿着黑色的学生制服和白色衬衣,但各有各的妍丽,就像一个男人在四季中不同的艳遇,今天恰巧汇集在这里。跟她们相比,或性感或优雅的舞姬琴姬们忽然就变成庸俗脂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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