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林北早得到过提醒,这款游戏的场景与人物极可能取自真实世界,可是亲眼看到自己熟悉的街道成为游戏的一部分,还是觉得意外,以及一点恐惧。
他进来得比较晚,先到的玩家已经开始大肆破坏,到处都有尖叫与狂笑声。
陆林北再次提醒自己这只是游戏,快步走向红鹊知命,过了一会才想起来,其实可以走得更快。
店里没人。
陆林北开始在玩家中寻找向越阡。
麻烦的是玩家通常会给自己选一套行头,遮盖本来面目,使得认人十分困难。
陆林北随意乱闯,离某些玩家太近,引发几次纠纷。
游戏里,每名玩家的能力理论上是一样的,可是能发挥出几成却是自己的事情,陆林北还是新手水平,在进阶区不是他人的对手,很快就被“踢”出去。
陆林北不甘心,仍选进阶区,再进去时,场景发生变化,眼前是中心大道,没有游行的人群,而是众多车辆与行人,同样正遭到玩家的杀掠。
这里的玩家更加疯狂,当街施暴,完全不避人,还像比赛一样,公开炫耀自己的成就。
陆林北感到愤怒,还有恶心,于是很快又被其他玩家“踢”出去。
第三次进入,陆林北看到陌生的场景,但是相信这仍然是从翟京借来的环境。
这里明确属于旧城区,几幢高楼围成一片相对封闭的区域,正是夜晚,看不到其他玩家,也没有遭到破坏的迹象。
陆林北正纳闷,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里是私人领地,出去。”
陆林北转过身,看到一名“士兵”,说他是士兵,因为他穿着类似军装的制服,说他不像,因为那身军装在他身上绷得太紧,更接近舞台上的戏服。
“我交钱时,没听说这里还有‘私人领地’。”陆林北知道,在游戏里,礼貌是件极其多余的东西。
两人相隔七八米,士兵一跃而至,抓住陆林北的衣襟,顺手扔出去。
正常来说,当玩家被扔出一定距离或者一定高度之后,会脱离游戏区域,回到起始的房间里,陆林北曾经两次被这样扔出去,这一次他却“飞”了回来。
士兵显然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愣了一下,再次扑上来。
陆林北不想缠斗,迈步跑向附近的一幢楼,可他还是慢了一些,后背挨了一拳,即使是在游戏里,他也能感受到剧烈的疼痛,向前一个踉跄,连跑出几步才站稳。
“想抢我的地盘,你不够格!”士兵喝道,抬脚飞来,要将不识趣的玩家踢出去。
陆林北大怒,双手抓住对方的脚,猛一用力,竟然将他扭倒在地。
两人打斗起来,拳拳到肉,脚掌落地时一踩一个坑。
远处传来另一名玩家的声音,“二哥,游戏这么贵,你干嘛在外面浪费时间?”
“快来帮忙!”士兵怒吼道,发现自己竟然打不过新来的玩家。
帮手从楼房高层直接跳到街上,是个狼人的装扮,全身披毛,獠牙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他跳下的同时,楼上传来惊恐至极的叫声,这名玩家显然喜欢吓唬人。
狼人一落地就扑上来,张嘴乱咬,像个疯子,连士兵也得避让,忍不住冒出脏话,“咬他!咬我干嘛?”
陆林北被咬下几块肉来,一开始有点疼,也影响动作,可是一旦他决定不去想它,疼痛消失,身体也恢复正常。
他已经找到一点游戏中发挥潜力的窍门。
以一敌二,陆林北依然与他们打个难解难分,可是总有比玩家更加强大的力量,陆林北觉得自己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抓起,迅速飞升,于是拼命挣扎,发出雷鸣般的吼声,而留在地面上的两名玩家,也不服气地继续吼叫,挥舞手臂。
陆林北回到了现实中,明确无误,因为他的心情极差,身体似乎仍拥有强大的能力,想要跳起来,挥拳砸碎周围的一切人与物。
他被一双不算强壮的手臂牢牢按住。
“老北!老北!”
陆林北稍稍冷静下来,看向陆叶舟,不再手舞足蹈,说:“让我回去,我……”
站在身边的人不止是陆叶舟与枚忘真,还有两名纠察,以及两名显然是游戏室打手的壮汉。
一名纠察冷冷地问:“清醒了?”
“嗯。”
“知道我们是谁?”
“当然。”
“总督察的话你记住没有?”
“我们是来玩,没打扰任何人,也没有打探消息。”
“你的两名同伴到处乱转,像是在找人。”
“他们对游戏室比较好奇。”
纠察冷笑一声,“这款游戏是非法的,所以你们得离开,去玩合法的游戏吧。”
陆叶舟忍不住插嘴道:“非法?你应该抓游戏室的主人啊。”
纠察点点头,“开办非法游戏室,按法律是要罚款。”
一名打手道:“罚,每个月都罚,严厉极了,我们快要开不下去了。”
纠察与打手同时笑了几声。
“立刻离开,否则就跟我们回中队。”纠察恢复冷淡的腔调。
陆林北又一次被“踢”出去,带着枚忘真、陆叶舟流落街头,实在无处可去,只好回出租屋里。
枚忘真一路上没说话,进屋之后才暴发,“经纬号哪来的胆子?几大行星为什么要卑躬屈膝?”
陆林北已经完全恢复冷静,坐到沙发上,说:“因为各方实力胶着,经纬号能够决定谁胜谁负。而且真姐之前也说了,咱们大概是牺牲品,各大行星之间的斗争在暗中进行。”
枚忘真明白这个道理,就是很难接受,“咱们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连帮忙人家都不要?”
“我听说农场正在对三叔进行信任调查,估计他最近难有作为,咱们自然得不到帮助。”
枚忘真突然又笑了,“牺牲品就牺牲品,咱们在翟王星上拥有诸多特权,反而显不出本事。”
陆叶舟没这么乐观,也坐在沙发上,叹口气道:“没有‘特权’,我的本事可是一点也发挥不出来,游戏你们还不让我接触。老北,你也该注意了,看你刚才的样子,离沉迷不远。”
枚忘真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叶子说得没错,你的表现……”
陆林北轮流看向两人,“我在游戏里看到陈慢迟了。”
两人一愣,枚忘真道:“玩家?”
陆林北摇摇头,“人物,在楼里。”
“你确认是她?”
“错不了,她的头发,而且也在摆弄纸牌。”陆林北险些又掉入悲痛的沼泽中,在游戏里,他几乎以为那就是真实的陈慢迟,所以才要拼命,如今身处现实中,他已经知道那是幻象,依然做不到无动于衷。
另两人沉默不语。
陆林北露出微笑,“你们找到向越阡了?”
陆叶舟回道:“没有,房间很多,我们没找几处,纠察就来了。”
“好吧,咱们另想办法。”
枚忘真道:“不对。”
“哪里不对?”陆林北问。
“我记得李峰回说过,游戏里的场景与人物都是借用的,场景不论,人物其实就是玩家,所有玩家在游戏里的时候,相关数据会被采集,送到另一个地方成为人物。我也注意到了,游戏里的一部分人物比较单调,应该是系统自创,另一些非常有个性,显然就是玩家转化的结果。所以——陈慢迟玩过这个游戏吗?”
陆林北早该想到这一点,可“私事”影响到他的判断,直到被枚忘真指出来,他才猛然醒悟,“她从来没玩过游戏,至少她从没提起过……不,她没玩过,否则的话,她一定会告诉我。除非……除非她被绑架之后曾经进入过游戏。”
“关竹前绑架慢慢姐就是为了逼她玩游戏?这……这种好事怎么没落在我头上?”
“而且这是一款局域网游戏,如果不是有人刻意上传游戏数据,陈慢迟的形象怎么会出现在经纬号上?”枚忘真道。
疑点越想越多,陆林北只能向李峰回求助,立刻进入密道写一封信。
陆叶舟扫了一眼,“这台微电脑有点奇怪啊。”
“李峰回的设备。”陆林北退出密道,显示器的界面上排列着几十个一模一样的图标,名称全是数字,不显示用途,与常见的微电脑差别显著。
“他真是个怪人,你试过这些程序是干嘛用的?”
“李先生说了,除了通信,不要用这台微电脑做任何事情,我觉得还是听他的话比较好。”
陆林北起身,在客厅里来回地走,被刚刚得到的一点信息刺激得兴奋异常。
枚忘真与陆叶舟互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劝慰。
几分钟后,陆林北回到沙发上,恢复正常,“必须找到那名盗窃‘半个赵帝典’的长发男子,他是一切的关键。”
“可咱们连向越阡都找不到。”陆叶舟瘫在沙发上,“又总被纠察盯着,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咱们需要一个身份,一个拥有调查权的身份。”陆林北喃喃道。
“要不要我联系一下三叔?只有他能提供帮助。”枚忘真身为真正的枚家人,有办法绕过应急司找到三叔。
“不好,三叔目前的状况很为难,咱们别再给他添麻烦了,而且他未必能帮上忙。”
三个人都陷入沉思,寻找办法,枚忘真道:“我问问林莫深,他是警察,或许与经纬号上的纠察有联系。”
“可以试试。”陆林北道。
枚忘真找出自己的微电脑,给林莫深发信息,“有延迟,但他很快会回信。”
陆叶舟笑道:“真姐,你担不担心林警官……毕竟离得这么远,你可管不到他。”
枚忘真哼了一声,“他敢,就算敢也没关系,他是自由的,我也是,完全可以各走各路,再见面时,仍然做朋友。”
枚忘真说得轻松,语气却渐渐严厉,陆叶舟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回信来了。”枚忘真看向微电脑,“他说他不认识这边的人,但是可以在警察总局打听一下,明天回话。他还说,应急司最近全线收缩,几乎停止了所有工作。”
三人同时叹了口气,这意味着三叔的处境必然极其糟糕。
陆林北接到一个陌生的通话要求,刚一接通,就有一个恶狠狠的声音说:“小子,游戏里没分出胜负,咱们接着打。我知道你是谁,老子叫向越阡,下楼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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