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天，是诡异的猩天红雾。
低头，是妖邪的尸山血海。
残破的大旗拖在地上，既无曳动亦无倒影，万千郁郁不得终的生魂漫无目的地游荡，渴望并嫉妒着所有活人。
“呼。”
空气中布满了铁锈味，吐出的息吹搅动雾气，引得异味更加侵入鼻腔。
此处是与外界隔绝的一方天地，却令人一眼望不到边。
而在这空间的正中央，白衣青年负手而立。
一身短打丝毫没有沾染此处的血气，反倒映衬出种超脱俗尘的奇妙感。
青年探手轻拍，打散了面前苦苦不得解脱的生魂。
“千人？不对，至少有上万吧，为了这么个空间被活祭掉的百姓。”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教人难以琢磨。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青年丝毫没有愤怒或是担忧的心情，就好像机械一般。
他似乎也完全不在意自己受困的现状。
“想来造就此番风景，花了不少精力吧。”
殷白朝前一步，泛着寒光的刀刃恰巧擦着后颈划过。
偷袭不成的咫乌教徒躲开青年伸过来的手，潜入骷髅海中远遁。
“不要这么害怕，要不要坐下来喝一杯？”
恍惚之间，青年腰间的酒葫芦出现在了伸出的那只手上，其中的酒香居然隐隐盖过了周围的血气。
引得躲在暗处的众多高手阵阵疑惑。
“还有段时间要打发。”
殷白微笑着席地而坐，仰头将葫芦中的黄酒倾倒进喉咙中。
自家那个假侍从最喜欢的酒，在空气中的铁锈味混杂下也没有润喉的作用了。
他拿出一个酒杯递给来到面前的长发男子，但后者摇了摇头拒绝了。
这名男子光看外表比殷白大不了几岁，但是神色沉稳老练、不苟言笑，锦衣华服也凸显了他和殷白是完全不同的一类人。
看上去像个正经人，但那双沾满无辜人鲜血的双手是无法掩盖的。
“倒是有雅兴。”
咫乌教主眯起眼睛，手中的剑越握越紧。
用出以上万活人为祭品凝聚出的锁仙结界，按理说眼前这个青年的境界应当被压制到几乎等于普通人的程度。
可是现在咫乌教主的脚边，有两具被一剑穿心的教中高手尸体。
他很肯定锁仙结界生效了，就算对方还有战斗的能力，也只是瓮中之鳖。
在这个地方，修习了咫乌教功法的人即使是死亡，也能通过此方充沛的血气直接复活。
结果这个青年根本没有厮杀的想法，自己这边也奈何不了他。
“虽然不是什么良辰美景，但好酒的味道也不是所谓的美景给予的。你说是嘛，咫乌教教主洪冠玉？”
如果殷白没有坐在用人头骨铺满的地面，周身也没有被银色的灵气笼罩的话。
如果殷白没有一眼认出洪冠玉，证明他对咫乌教的事情几乎了若指掌的话。
说出这番话的他，会被任何人当做一个附庸风雅的书生。
“你不是慕容述的师弟，你是什么人？”
“剑仙派殷白，慕容述确确实实是我的师姐。”青年没有隐瞒。
这个名号说出口的一刹那，无数兵刃从四面八方直取青年首级。
没几个人知道剑仙派之人长什么样，但剑仙派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最重要的是，剑仙派是咫乌教的死敌，前代宗主殷发更是多年前覆灭各大魔教行动的发起人。
可是当所有人回过神来发现，青年依然坐在那尸山血海之上，事不关己地喝着酒。
他们的这一次袭击，根本没有踏出第一步。
“洪冠玉，你很聪明。”殷白悠悠说道。
二十多年前，父亲覆灭咫乌教的时候，当时的副教主洪冠玉便已经提前逃跑准备东山再起。
“若不是尔等邪修派系内部不和，派出刺客提醒了所有人咫乌教的存在，恐怕你们就赢了吧。”
掌握每一位对他们有威胁高手的信息与位置，判断对方的实力后派出相应的战力对付，将手下的每一个高手人尽其用。
可是洪冠玉不知道的是，剑仙派早就对他的性情与行事风格了若指掌。
正因如此，殷白才会大大方方地给他们布下一个不知真实实力、用着他们熟知术法的强者形象，又让他们觉得有机会战胜。
“可你又是那么谨慎，那么好猜。”
洪冠玉绝对会将绝大多数高手放在自己身上，而攻城与压制慕容述只会派出寥寥几人。
敢放心地让几个姑娘们去战斗也是因为如此。
反正自己已经给足了帮助，正好可以锻炼一下她们，还能解决一些事情。
“世人所谓梦，无非发乎事，起乎情。既然随随便便地做了梦，自然得有随随便便解开它的准备。”
殷白笑了起来。
为了打开秘境，咫乌教如今倾巢出动，可谓密谋已久，可是他们却害怕做梦都想进入的秘境。
这份恐惧，促使洪冠玉想要积攒庞大的血气来保证能在秘境中存活。
“什么意思？”
“攻城计划已经被我破解。为了那天下无双的白日梦追而不得，可让各位充实？”
洪冠玉一剑刺向青年的眼睛，可长剑在触碰到殷白的灵气瞬间变成了气球剑。
这个世界没有塑料材料，只是殷白最近心血来潮做的梦罢了。
“守卫太古秘境是慕容一族的使命，可我的师姐曾跟我说，她们不喜欢。”
“难道……你的目的难道是？！”
咫乌教主活了几十年，见过无数天才与智囊。
但眼前这个青年，第一次让他有了可怕的感觉。
“感谢咫乌教的各位率妖兽攻城，让秘境打开的动静不被人所察觉。”
这个青年，不对。
眼前这个妖怪目的和咫乌教一样，都是为了进入秘境。
而与大张旗鼓搞破坏的咫乌教不同，他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此事，尤其是各大门派与势力的听潮人。
魔教精心准备的攻城不仅被他布局反制，还成为了他掩人耳目的嫁衣。
“砰！”
从外侧传来的巨大冲击震得整个空间都摇晃了些许。
殷白朝冲击传来的方向望去，神识穿透了空间的障壁感受到了远处的异象。
一扇古老的巨大门扉正在缓缓打开。
但那个地方并不是一开始的大平原，而是剑仙派封印龙脉的那座山的山脚。
也是之前和宁江雪一起回收龙脉石的地方。
“做得很好，枫叶。”殷白喃喃自语。
打开秘境之人，并不是咫乌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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