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人类总是特别容易情绪化。
不只是喝到断片彷徨无措的秦玄烟，他的其他徒弟也是一样，不论是左雅彤，李承雪，还是较少露面的禹夏。
例如李承雪，在把秦玄烟从巷子里一瘸一拐地背回去后，就从剑馆里消失了，因为她要准备酝酿着突破瓶颈。
但事情并没有很简单地结束——因为她也断片了。
天知道李承雪的酒量怎么会这么差；在返回酒馆后，她稀里糊涂的又喝起了酒，接着摇摇晃晃回到房间里，打起了呼噜。
等到她醒来时，已经在和天花板大眼瞪小眼。
发生甚么事了？
活动了一下身体，忽然觉得下身传来阵阵疼痛感，李承雪惊呼一声，一下子又躺了回去。
她大口喘着气，忽然平静了下来。
如果疼的话，就说明......她成功了。
是的，李承雪的动机和左雅彤如出一辙，都不怎么纯粹。
“好痛......”
李承雪在被窝里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的膝盖，有些茫然起来。
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了修为，她几乎抛下了一个女子应有的一切顾虑。
没有人会相信她现在这个样子，会是那个高傲的商会千金。
和左雅彤一样，为了家族利益，她献出了自己。
李家素来以行商称著，可惜族内没有多少自己的高手，而当代家主对此不怎么放心，毕竟请来的终究都是外人。
于是，当得知李承雪有修炼天赋后，果断聘请了高手一对一辅导，而她也没有辜负家族的期许，一路突破到化劲。
最后，她还是卡在了化劲瓶颈位置，怎么用功都突破不了，神丹内力全都用上了，就是过不了这道坎，这可急坏了李家主。
要知道，化劲和玄劲，是凡人和顶尖高手的最后一道屏障，只要有了自己的玄劲高手，李家必定从此飞黄腾达。
为此，家大业大的李家开始四处搜集情报，最终发觉在穗墟城，竟然有了这样一件怪事——从未修炼过的凡俗女子在和一个名为秦玄烟的武者为爱鼓掌后，莫名其妙成为了入门武者。
李家立刻开展了双向调查，一方面调查秦玄烟的背景，一方面在藏书馆寻找资料。
最终，他们得出了结论，秦玄烟的体质是极其罕见的‘司阳’，简单而言，通过为爱鼓掌，以及某些神秘的因素，可以让人突破修炼时的瓶颈。
这也是为什么李承雪会隐藏身份来到秦家剑府。
化劲武者虽多，突破到玄劲的百不存一。
所以李承雪要抓住这个机会。
上完就跑。
简单，直接，粗暴。
可惜李家没有料到，不只是他们自己有这个苦恼，其他家族和宗门也有门下子弟无法突破到玄劲的苦恼。
而秦玄烟订婚前惊为天人的事迹，早就在江湖最高端的情报网里传开了。
所以现在整个秦家剑府正处于微妙的状况里，只有秦玄烟无比单纯，快乐地做着自己的教学工作，殊不知无数双眼睛在对自己图谋不轨。
例如李承雪。
颤颤巍巍的爬起身，盘腿坐好，从小腹开始，一股暖流缓缓向上。
真的要突破了？那个司阳之体，真的这么有效！
没想到只需要一夜作为代价，就能晋升大陆顶尖高手行列......李承雪的心中五味陈杂。那，那么刻苦修炼又是为了什么？
逐渐的，她陷入了对人生哲学的自我怀疑中。
又过了片刻，世界沉寂下来，她感到有些平时从未感受到过的东西在附近盘旋，世界的色彩变得不同了。
接着，耳际传来低吟，像是嗡鸣，像是有人在低声尖叫，尔后徒然变成了金戈铁马和无尽的杀伐之声！
李承雪猛地睁大眼睛，这是什么？突破到玄劲不应该有这种感觉！
秦玄烟的司阳体质......怎么和记载中的不一样？
她宛若进入了地狱般的战场——万马奔腾，修士浮空，武者嘶声怒吼，黄沙卷伏，阴风浩浩，她缓缓向前走去，径直走向血腥弥漫的所在......
但随着恐惧越来越深，那股暖流转动的速度也就越快，李承雪觉得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弹指霎那，忽地万物俱寂，鸦雀无声，房间里下起了小雪，而窗外，依旧寂静一片。
她的后背被冷汗浸湿了，仿佛刚刚从鬼门关走过一回。
“这是......什么情况？”
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浮现出了从未示人的恐惧之色。
周围偏偏落下的，是只有她看得见的雪花，那些雪花是属于她的‘气’。
这一部分是很正常的，但想到方才几乎教她哭出声来的地狱场景，李承雪久久无法平静。
想了很久，她决定去找人帮忙。
这实在太不对劲了。
借助司阳之体突破到玄劲，怎么会要人体验一遭濒死的感觉？
李承雪爬下床，深呼吸，脑中浮现出了一个可以帮她忙的人。
那个人，也是秦家剑府的子弟，而且精通古籍，对异常状况研究颇深。
“因为没有修炼天赋而被赶出来，暂时在秦家剑府学习自保之术的神山二公主——禹夏。”
......
......
夜半三更去找禹夏这种事，李承雪也没有做过。
禹夏来自神山，而神山那个地方，一向和红尘保持微妙的隔阂。据说神山祖上曾是负责迎接神明的巫祭，而这个职业也一路传承至今。
禹夏似乎就是因为没有巫祭天赋才被赶出来的。
但她懂的东西很多，可谓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李承雪之前也有想过把她拉进李氏工作，不过被对方一口回绝了。
此时李承雪手里提着一盏灯，有些一瘸一拐地向禹夏的房间走去。
虽然已经很晚了，禹夏的房间依旧有灯光，传闻说这是因为神山当年为了随时迎接神明降临，有了夜不熄灯的传统。
“禹小姐，在么？”
幸好禹夏的作息十足诡异，很多时候都是白天睡觉晚上看书，不然这个时间点谁也找不到。
“嗯，我在。雪姐？”
房间里传来稚嫩的声音，李承雪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藉着明亮的光线，她看到禹夏正坐在书桌前，埋头写字，两条小腿一晃一晃的。桌上放了茶壶和几卷没看完的书，地上则散落了些石灰和粉笔之类，墙上满是看不懂的阵法。
她穿了一袭色彩鲜艳的长裙，十三多岁的身躯在这身衣服里，让她像一尊精致的人偶似的。
“雪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这边，出了点状况。”
“请讲。”听到李承雪有正经事找自己，禹夏放下笔，乖乖坐好。
“我......的一个族人，这几天在研究司阳之躯，他有些很急迫的问题需要请教，于是给我写了封信。”
“哦？司阳之躯？”
禹夏想了想，举起一根手指，面无表情说道，“噢！就是那个要（哔——）然后（哔——），通过把（哔——）射进（哔——）再让对方吸收掉进行突破的体质对吧。”
“......对，就是这个。”
说起这种事情，李承雪还是无可避免地脸红了。
不论怎么说，她都是李氏千金，听小女孩面不改色地说起这种事，依旧会觉得心情复杂......
“我了解了，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就是，那个，在突破的时候，有没有一种可能，会看到地狱？”
“地狱？”禹夏歪着头想了想，发簪边上有几条头发垂了下来。
“我对借助司阳之躯突破过程的印象，只有一本古书中的记载：阴者，汲司阳人之记忆，共观而历，炷香之息，乃如玄劲。大致就是说，会和司阳体质的人共享一段他的记忆，在那之后，这段记忆会从司阳人的灵魂中消失，而突破者，则将永远无法遗忘这段记忆。”
听到禹夏这么说，李承雪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意思就是，那段恐怖的场景，实际上是秦玄烟的记忆？
秦玄烟，还有李氏没有调查清楚，不为人知的过往？怎么可能，自己家族的情报网她当然清楚......
“我知道了。谢谢。”
和禹夏打了个招呼，李承雪有些失魂地退出房间。
然而就在她离开前，忽然听到禹夏轻声说道：
“玄之一路，满满无尽；司阳之人，苦海踌躇。以司阳之力踏足玄劲，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古时候只有对对方知根知底的人才会这样做。因为司阳人曾经都是司阴者，是天道为了补偿因果才让他们在这一世成为了司阳。在此之前曾经经历了什么，又有谁知道呢？倘若有一天灾祸跨过轮回以因果的形式降临......”
“你会很危险。”
语毕，禹夏就没有说话了。
李承雪顿了顿，也没有说话，径直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禹夏身为巫祭，又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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