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的伤并不严重，经过治疗后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哦，行了，别哭了，我都被包扎好了。”零安慰母亲说。
“谁哭你了，我脖子疼。那疯姑娘还咬我脖子。”乌云说的当然不是实话，但她脖子是真疼。
“那就去找医生看一下吧，正好在医院里。”零说。
乌云则表示不用，她觉得被人咬一下没什么的。
乌云带儿子回到了家。那是一栋小二层楼，面积不大，但足够乌云住了。
“这里有点乱，你别介意。”乌云对儿子说。她来到卧室将堆在床上的衣服一股脑地塞进衣柜，腾出地方给儿子坐。
“所以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认我呢？”零坐在床边说。
这话一下子就把乌云难住了，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最后也只是说当时没认出来，现在想想还真是。零也没怀疑她，毕竟她是母亲。
乌云也坐在了床边。二人二十几年未见，本应有很多话，可此时二人都沉默着。还是零先开的口，他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啊。”
“不错？你认真的？”窗外还下着雨，乌云每次打架都会这样的。
接着又是一段沉默。
窗外的雨打着玻璃，滴滴答答的，竟有些动听。
乌云还是站了起来，背对着零说：“等你伤好了你就走吧，我一个人过得挺好的。”
“你就那么见不得我吗？如果你想，我现在就可以走。”零刚想起身，却一把被乌云摁了回去。
“坐下！你伤没好前我是不会让你走的。起码，目前如此。”乌云说完又转过身去。
零没再说话，有些发愁地躺在了床上。乌云则拿着雨伞出了门，因为她忘记自己还在上班了。
“我去得，队长不得骂死我。”乌云匆匆忙忙地向队里赶去。
“你知道你今天又闯了多大的事，人家屋顶都给干漏了。结果今天还下雨，人家没亏死也淹死了。”队长愤怒地对她说。
“我都已经很努力地把人引到城外了，这点小事就别追究了嘛。”乌云说。
“小事？啊，确实是小事，和你之前闯的祸比起来简直太小了。”队长的情绪仍然愤怒。
“您就说怎么办吧。”乌云的情绪尤为低落。
“怎么办？”队长有些慌了，他之前要是这样训斥乌云，乌云指定骂回来。她今天认罪了，反而不正常。
“要不您就开除我吧。”乌云说完话转身就想走。
“回来！我说让你走了吗你就要走，给我老实坐着。”队长向她喊道。他接着熄灭了烟，想问个清楚。
乌云老老实实地坐回了椅子上，但她的神情依然不自然，还不停地扣着手指。
“你今天是怎么了？”队长换了一种温和点语气说。
“没什么。”乌云低着头说。
队长稍稍把头往前探了探，严肃地说：“你要不说，我就像审讯犯人那样审讯你，把你绑在木桩上，抽你二十鞭子。”
“喂，你……算了，只是我儿子回来了。”乌云不得不说出来。
队长把头缩回去说：“哦，你可真好笑，你连老公都没有，哪来的儿子。”
听到这里乌云坐不住了，站起来双手支着办公桌，愤怒地说：“谁说我没有老公了？”
“行行行，你先坐回去，咱好好说。”队长有点被吓到了。
乌云也是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说：“唉，我在他小时候抛弃了他，我怕她怪我啊。”
“不能啊。就像我家那个，怪起我来就没完没了。不过呢，过一段时间就又说我是好爸爸了。”队长自信地说。
“你家那个是姑娘，我家这个是小子啊。”乌云说。
“诶，姑娘小子都一样。这样吧，我给你批一天假，你回家好好和儿子处理下关系，我可不希望你后头还是愁眉苦脸的。”队长说。
乌云听到这可不难过了，有假放了。她瞬间站起来向队长道别后就往门外走，不过她很快就回来了。
“咋啦？”队长抬起头问她。
“忘拿雨伞了。”乌云拿起雨伞就往门外走。
“记得关门。”队长说完就继续低头看文件了。
“好的。”乌云轻轻地关上了门。
队长本以为就此结束，没想到乌云又返回来了。
她打开门，探出个头说：“那个，晚饭。”
“没有！”队长马上回了她。
“好。”这次乌云是真走了。
乌云走着回家，雨声就像在伴奏，她好想跳一支舞。
“放假啦，放假啦，放假啦。虽然只有一天，管他呢。放假啦，放假啦，放假啦……”乌云高高兴兴地回了家，发现儿子已经睡着，就没有再打扰他，而是自己坐在壁炉旁的椅子上看着报纸，不久也睡了过去。
梦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乌云。天空打起雷，她无处可去，躲在树下，又怕被劈；躲在空地，又怕被淋；躲在家里，家又在哪？她不知道，没人知道。乌云蹲在地上，用手护头，暴雨如期而至。一道闪电劈下来，然后……梦醒。
乌云突然睁开眼睛，外面的雨已经听了。屋里黑漆漆的，她点上灯，去找儿子。
“醒醒。”乌云摇了摇零。
“嗯？怎么了？”零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吃饭。”乌云说。
“你做好啦。”零揉揉眼睛坐了起来。
“你这不扯淡呢嘛，你看我像会做饭的样子吗？出去吃。”乌云站在床边说。
“行，走吧。”零下了床，习惯性地拿起刀。
“没事，就吃个饭，别太紧张。”乌云推下他的手说。
“哦，习惯了，走吧。”零说。
乌云醒过来时怎么也得八九点，街上开着的店已不多。她找了一家她值夜班时常去的店，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无。
“呦，格特，又出来摸鱼啦。”店老板从厨房走出来说。
“哪有，我就是简单出来吃个饭。”乌云回答道。
“诶，这谁啊？不会是你小男友吧，看起来挺年轻啊。”店老板说。
“不是，这我儿子啦，你没见过。”乌云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哈哈哈，你可真会开玩笑，你连老公都没有，哪来的儿子。”店老板和队长是一套嗑。
“哦，又来了，你爱信不信。”乌云用手支在桌子上说。
店老板笑了笑说：“行，我信还不行吗。你今天想来点什么？”
“老样子。”乌云次次来都是这句话。
“那这位先生呢？”店老板看向零说。
“一样。”零现在也没什么心思点菜。
“好嘞，马上就来。”店老板走进了厨房。
零看母亲有些发愁，便问了她为什么。
乌云也只是说：“睡累到了。果然在椅子上睡不会舒服。”
“那就好。你得好好休息一下，今天太累了。”零说。
“谢谢儿子。”乌云直起身来看向他说，“那你在愁什么呢？”
“唉，就凭咱俩的力量也打不过一个恶魔，现在世界上有三个，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零说。
“三个！这好吓人。”乌云说。
零拧紧了眉头，严肃地说：“而且不可能止于三个。现在他们召唤恶魔的间隔越来越短，地方还都比较偏僻，就算我能感知到，也不能及时赶到。”
“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管平民怎么样，但如果你有危险，我会第一时间赶过去的。”乌云对他笑了笑。
母亲的笑容暂时缓解了零的愁绪，他也不希望母亲卷入这场没有休止的战斗。
店老板上了两碗面，乌云和零自顾自地吃着。他们都有难过的事，也终不得解决。
“还是那个味吧。”店老板左在对面说。
“当然，还是那么好吃。”乌云说完又埋头吃起来。
“你就是比那些当官的好说话。哦，我在说什么，他们都不稀得来我这破地方。”店老板抱怨道。
“最近还好吧。”乌云突然问道。
“怎么不好呢，有你保护着可比以前安全多了。你没看现在海盗都少了嘛。”店老板回答说。
“那就好，这是我应该做的。”乌云说。
“话说你今天怎么这么蔫呢，不高兴了？被人欺负了？不过谁呢欺负你啊。”店老板感觉有些奇怪，便问了一嘴。
“没什么，可能是有点着凉了吧。”乌云随便回了句。
“那就多穿点，最近入秋了，天也凉了啊。”店老板说。
“谢谢关心。”乌云说。
吃完面后，乌云就和老板道别了。
“咱俩回家后干什么？”零问。
乌云回了句：“睡觉呗。”
夜里二人挤在一张小床上，家里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睡觉。
“你往边上点。”乌云说。
“我再往边上我就掉下去咯。”零躺在原位说。
“那我就侧着睡好了。”乌云也是说到做到，头冲着墙。
“挤点就挤点吧，起码比我再外面流浪时睡得好。”零说。
“那你爸呢？他不管你吗？”乌云问道。
“他死了。我埋葬他之后我就走了，再也没回去过。”零有些失落地说。
“死了！”乌云又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不会又再哭吧。”零歪过头看向乌云的头发。
“我才没有哭。”乌云说话明显带着哭腔。
“没事，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零安慰她说。
听儿子这么说乌云也不忍了，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还边说：“我是真后悔，我就不该跑出去，还迷路了，那过得啥啊。儿子见不到，就连老公死了我都没来得及看他一眼，我这图啥呢。我就是不想让你们受伤啊。”她哭得声都变了。
“可是我不去，会有更多的人受伤的。”零辩驳道。这显然无济于事，乌云还是自顾自地哭着。
二十年了，二十年的孤独与痛苦在此时终于宣泄出去，如洪水一般不可阻挡。失去亲人的痛苦更不必说，一是她一生中最宝贵的人。她爱一，她爱零，但结果总是那么不如人意。她嘴上说着不愿管别人的事，可这何尝不是一种谎言。
零只好任由她哭下去，他自己的心里也难过，不自觉地就留下两滴泪，滑过脸颊，滴在床单上。
雨后的夜静静过去，黎明再一次照在了泥泞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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