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可贵的。
所以，林因怎么也想不通，柳依依会想着再去那个旧校舍探险一次。
柳依依将卡农的钢琴乐谱投影到幕布上，然后跟林因讲了一堆他不明白的乐理知识。
“总而言之，那个弹钢琴的鬼先生，或者说那个自行在弹奏的钢琴，祂所缺失的就是这样一段旋律。”
柳依依站在视听教室的隔间里，葱节般的手指在面前的钢琴黑白键上弹奏起来。
随即一段令林因十分熟悉的旋律传入了他的耳朵，那正是他一个星期前，去旧校舍探险的时候听见的《卡农》旋律。
他静静地等待柳依依弹完，才带着疑惑的语调开口说道：
“这不跟那个弹钢琴的鬼先生弹的是一个调调吗？”
“不一样，即使是同一道旋律，音准却是不一样的，同样的旋律，高五度与低五度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柳依依如此阐述着，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了一丝弧度。
她回想起自己向林因表白却被后者残忍地拒绝的时候。
那时候林因甚至还打算利用她的恋心完成那恶心的丘比特仪式，万幸的是最后仪式似乎没有成功，可整件事依旧对她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柳依依无数次地检讨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恶心、卑劣又平平无奇的男孩子？
类似这样的问题一直萦绕在她心底，持续了很久。
而到现在，柳依依慢慢地明白了，自己喜欢上林因的缘由有很多，其中就有他明明不懂，明明很困惑很紧急，却也总是会耐心地听自己说完话的原因。
可是，他的恶行终究是无法被原谅的！柳依依回过神来，为了避免自己再度陷入其中，她如此斩钉截铁地在心中确认道。
“就像是现在这样，我用双手联弹，一只手在高五度的音域，另一只手在低五度的音域。”
钢琴声的旋律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同样的旋律中却明显听出了两道不同的声音，一个调稍微高一些，一个调稍微低一些。
略显欢快的旋律萦绕在教室内，室内的两人心里涌现出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是音乐声把这片空间从尘世间隔绝开来了一样。
“我听出来了，虽然旋律一样，但是却又有不同，能听出类似合唱的感觉。”
听完柳依依的演奏，林因若有所思地回应道。
“没错，狐狸先生，看来你的脑子还没有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一定要遵守这个设定吗？”林因苦笑着回了句，随后又认输似的补充道：“本狐可是很聪明的，你个凡人休要小看本狐！”
柳依依无视了他的回应，继续说明道：
“实际上《卡农》并非指一首单一的曲子，它原来的意思是‘规则’，同一个旋律以不同高度，在不同的声部出现，造成彼此之间，此起彼落连续不断的模仿，一个曲调始终追随着另一个曲调，到最后...”
“最后怎么样？”听到她话说到最后一点不说了，林因适时地问道。
到最后，它们会融合在一起，永不分离。少女在心中说完了自己没说完的话，胸腔中涌出一股酸涩的感觉。
“咳...话题扯远了。”
柳依依轻咳了一声，慌慌张张地举起手背揉了揉眼睛，避免泪水在眼眶中成型。
“《卡农》真正的旋律有三段，它是一个由变奏组成的合奏曲，单人是很难完成的。”
“难道你要让本狐现学弹钢琴吗？偶买噶！”林因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反问道。
噔！
一段钢琴的重音从耳机里发出，刺得林因耸起脖子，露出一副囧脸的滑稽表情。
“哼，什么本狐，明明是笨狐！我可没对你抱那么大期望。”
柳依依十分满意自己敲重音整蛊林因获得的结果，她无声地笑了笑，继续说道：
“讲台上的电子琴，它有录制的功能，我已经录好一段了，你只需要按下上方的按钮，然后看着它的琴键，哪个亮起就按下哪个。”
“意思是让本狐哪里亮了点哪里吗？”林因走到讲台前，果然发现了一架电子琴，他向着隔间的方向，确认似地问道：
“跟玩音游的感觉一样？”
“随你怎么感觉，只要给我弹对就好了，那么准备一下，三、二...”
“诶？这么快吗？”
“一！”
倒数声结束，林因面前的电子琴的琴键即刻亮起了一个，他赶忙对着亮光按了下去。
一道，两道，三道，随后越来越多的琴键陆陆续续地发亮。
刚开始还比较简单，单手就可以管得过来。
可到了后面琴键亮起的间隔越来越小，频率越来越快，致使林因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弓着腰驮着背，两只手像是打结的风滚草一样飞舞。
其实，如果是经过训练的琴师来弹奏的话，他不会有一个多余的动作，每一次按下琴键都是精准而优雅的触动，完全不会像林因这样狼狈。
这时，放学后已经逐渐人去楼空的学校内，黄昏的余晖刺穿了窗户，轻飘飘地落在视听教室中，于天花板和地面墙壁两处形成一道光与影的界限。
光与影不再像是正午时分那样泾渭分明，光是柔和的，影是粘腻的，它们的边界不再那么清晰，甚至于融合在一起，难分彼此。
视听教室隔间的玻璃是单向玻璃，只能从里面看见外面，但外面却看不见里面，俗称魔术窗。
柳依依一边熟练地弹奏着，一边抬起头，眼带笑意地望着窗外那位慌慌张张弹奏着电子琴的青年。
她有些意外林因居然能跟上自己的弹奏，虽然中途弹错了几个音，但整体合奏下来颇为流畅顺利。
慢慢地，她感觉到心中一股莫名的悸动，而后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句话。
跟心爱的人一起弹奏，心情就会变得像是在与之交和般热烈。
这是柳依依父亲写给妻子的情书，母亲曾展示过给她看，当时自己的母亲还骂了声流氓。
而现在少女加快跳动的心脏让她深刻地领会到了父亲那流氓式的情话确是真理。
她一想到自己正在和曾经的心上人一同弹奏，脸颊就止不住地发热。
到最后，演奏终于结束。
柳依依沉默地用手背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试图用相对冰冷的手给脸蛋降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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