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瓦格最大的伍德庄园，年轻而英俊的青年手拉一张精致的长弓对着百米外一面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靶子。弓弦离手，箭矢飞出，才脱弓已然就到了最快的速度。直到正中靶心，也没有看出明显的减速迹象。
“正中靶心！”靶子旁的佣人大喊。
青年并没有感到多么高兴，虽然有微笑，但那理所当然的表情确实也是发自内心的。他没有再去拿箭，空手拉弦，对准靶心：
“普通的弓箭在不折断的情况下也就只能是这样了而已，要是用我的弓，不用控制角度，也不用在乎力度，只要瞄准直射……”他笑了一下，又松开了弦，射出一道空气，“直接洞穿靶心。”
文质彬彬站在一旁端着红酒的老人，沉稳地笑了一声，旋即语重心长地说：“是的，二少爷，您的弓确实如此，但也不必过分贬低寻常的弓箭。”
青年有些不悦，小孩子抱怨似的说：“事实如此而已嘛。没有加持的弓箭一用力就断，在最大限度的控制弓不断开的情况下，射出的箭也就这点威力，我甚至怀疑它连士兵的轻甲都射不穿。”
“可要是用斗气加持的话，即便是没有箭头，也一样可以杀人。而且正因为一般的箭轨迹并不是简单的直线，反而在更多的时候能发挥更多的效果。”
“并不是很懂你的话，我知道加持斗气可以加强威力，但我想要的不是这个。轨迹什么的，直线不是更好吗？简单高效失误少，用不着调整角度，只要瞄准就好。”
“您以后会明白的，很多东西越是简单反而越是无用。”
“那就以后再说呗。反正犯错了也有大哥给我撑着。”青年狡黠一笑，又开始射箭。
老人无声一笑，心中为大少爷感到默哀，眼前这小祖宗可没少闹事，即使现在长这么大了，看来以后大少爷和老爷还得闹心一段时间了。
直到箭筒里最后一支箭射出去也命中靶心，满意的青年也打算休息一下了。他坐在素白的椅子上，仰着头，看着阳光透过了遮阳伞，默不作声。老人端着酒上前，青年看也不看，三杯里拿起一杯就喝。
“噗——”才入嘴，青年就一口给吐了出来。这哪是酒，分明是果汁。
“弗克安爷爷，我的酒呢？我不是叫你把地窖里的酒拿来的吗？这怎么是果汁，还是我最讨厌的石榴汁。”青年端详着手中的酒杯，脸上嫌弃的表情难以言喻。
被称为弗克安的老人和蔼笑着，摇了摇脑袋：“这是老爷的吩咐，很抱歉，其实我也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过现在来看，还有两杯应该就是……”
青年赶忙伸手叫停：“别别别，我不想犯恶心了。”转而叹气一声又说，“弗克安爷爷，您可是看着我从小长大的啊。”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向老人。
“很抱歉，老爷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呃……”青年哑口无言，偶尔撒个娇也被弗克安轻易化解。
“哦，对了，昨天大哥不是说要今天陪我练习剑术的吗，怎么还没来？”
“昨晚莫勒尔家的人来了一趟，大少爷他现在正在和莫勒尔家的人商量事情。”
“莫勒尔家，就是现在那个所谓的城主家吗？有时候我真挺好奇的，明明我们家才是普拉瓦格真正的掌权者，为什么要将权利拱手让人？而且对象还是这么弱的莫勒尔家。是因为皇帝的旨意吗？那貌似已经没有什么说服力了吧。”青年对皇帝的不屑虽然没有人会在意，但要是叫他的父亲知道了，可能会把他痛打一顿。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这依然会是祸事。
“当然不是，这也只是我们脱身的借口罢了。朗基多家族是靠经商发展起来的家族，现在的商路遍及小半个大陆，财富也已经不计其数。现任皇帝的叔叔哉佩尔亲王甚至授予了您祖父普拉瓦格城主的名誉和伯爵爵位。但是，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与普拉瓦格进行绑定的初期，我们在普拉瓦格获得了足够多的好处，但也就意味着我们大部分的产业都不能离开普拉瓦格，家族在其他地方的产业发展变得困难。这并不是家族需要的，家族需要摆脱这种尴尬的处境。所以——”
“所以莫勒尔家就接过了这个盘？”
虽然说话被打断，但弗克安并不生气，反倒笑着称赞：“二少爷真是聪明。”
“但我还是不理解，既然已经摆脱了，为什么我们还是在这里，在……普拉瓦格？”
“很高兴二少爷你竟然会开始关心这些。那么接下来我来为您说明。第一，莫勒尔家太过弱小，需要我们的帮助，否则维护普拉瓦格的任务还是会落回我们的头上，这就又回到了起点，帮助莫勒尔家总比自己来管理要强；第二，我们不能放弃普拉瓦格，普拉瓦格毕竟是一座沿海的大城市，对开拓商路、资金与货物周转……都有很大的作用，这里也可以作为我们的工厂，为我们源源不断地提供物质基础。总的来说，我们只是要卸下责任来享受利益。这与你的祖父所想的不同，但是普拉瓦格足够诱人，老爷私自做出了这个决定。您的祖父为此十分恼怒，现在正住在卡德里加，上个月老爷才收到回信。”
“搞什么嘛？竟然是这样，父亲可真是的。”
“不管怎样，老爷的所作所为并没有损害家族的利益。”
“我知道，我只是有些讨厌这里而已。为什么我们还要装模作样地在别人面前低头？明明他们加起来都不一定赢得了我们。”
“这是为人处事的智慧，当大少爷能认可您的时候，您自然就会明白家族为什么会这么做。”
“啊——一个个都这样，一个个只会打哑谜。”青年仰头苦恼地呻吟。
弗克安无声一笑，静默无声。他看了一下朴素无华的腕表，目光一凝，略微严肃地对青年说：“二少爷，时间到了。巴伐克先生该来了。”
青年一下就坐直了，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他咂咂嘴，十分不屑地说：“巴伐克……他要是真会来就有鬼了！不过就是输了一场赌局而已嘛，他还能跑到这里来追债？更别说他能不能进来都是个问题。我就在这向女神起誓，他要是真能站在我面前，我就把这一身衣服给他，再送他一百枚金币。”
“二少爷，做人应该言而有信，而且这样的誓言怎么能对女神说？”弗克安有些生气，即便是不信仰，但是也绝不该以任何的方式亵渎任何神明。
弗克安突然的火气让青年有些心虚，虽然弗克安是管家，可是他是看着自己和父亲从小长大的人，早就是默认的家族成员，叫一声爷爷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要是真发起火来，大哥和父亲无疑是会站在弗克安那边，如果不是还有一份亲情，死也说不定。
但是明着道歉是不可能的，青年只好拐着弯说：“弗克安爷爷别生气，我明天就去教堂忏悔。”
弗克安哼了口气，火气这才降下来。清晰的哼气声很吓人，身为一个合格的管家是绝不会在主人面前这样失态，但作为此时此刻弗克安更像是一个保姆，在教导主人家的孩子。
青年还是感到后怕，心里很憋屈：“有必要吗？女神都只是在传说里出现过而已。”
嗯，那是谁？不远处，一个人影正在向这边靠拢。
青年站了起来，很仔细地端详，内心反复地确定了好几次，咽了下口水，转身就要走。
不会认错的，那是巴伐克！他竟然没有被门卫拦住！这怎么可能？
“二少爷，他人已经来了。”虽然年迈，但弗克安的眼神依旧好使。
青年有些慌乱，很急促地说：“知道知道。你先替我拦住他，我去屋里躲躲。”然后心中暗骂一句落荒而逃。
年迈的管家看着那落魄的背影觉得有些可笑，转身又看向了来者，淡淡地笑了。
等到来人走近了后，弗克安低了下头，恭敬地说：“二老爷，您回来啦。”
“法索呢？”
“二少爷刚刚看见你来，躲进屋了。”
巴伐克挠了挠头，又些好笑：“这小子，跑得倒挺快。算他这次运气好，下次就不会让他跑了。”巴伐克看上去并不显老，即便只差自己的兄长三年，但样貌却是年轻了十岁。
胡须是除了定时刮刮并不怎么打理过的样子，很乱，并不好看，脸上有一点点坑洼，眼神疲倦，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颓废，要不是有着和朗基多伯爵一样的天蓝色眼眸，绝不会有人能够把他和朗基多家族联系起来。
棕黄色的皮衣有些磨损了，鞋子是那种粗糙的地摊货，看来他在外的生活也过得很拖沓，又或许是并不如意。
又是来拿钱的吗？弗克安下意识地这样想，不过弗克安并没有产生什么不好的心思，巴伐克是小赌，下人的薪水也比这多，这无关痛痒，仅仅只是他的个人爱好而已。
“嗯，越来越漂亮了，大哥可真是会找人来修剪这些植物。”巴伐克看到旁边的一棵被修剪成家族标志的植物，一时心血来潮，用手摸了摸。
“二老爷，您这次回来是要……”弗克安没有把话说完，耐心等待回答。
“这次只是回来看看而已，有些玩腻了。来看一下从不认识我的二侄子。对了，大哥在哪？”
“老爷正在书房里和莫勒尔家的人谈事情，一时抽不出空来。二老爷要等吗？”
巴伐克伸了个懒腰：“那就先看看我那可爱的二侄子吧。弗克安，带路吧，我已经等不及收拾收拾这赖皮了。”
“是。”弗克安摇头苦笑，这顽皮的二少爷是要吃苦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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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躲在自己房间里的法索莫名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还在想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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