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渴望正义。
我憎恶邪恶。
但我也知道追求这件事本身是错误的。
身为人类的我,没有资格审判他人。
因此,我要舍弃‘我’。
为了能够获得审判邪恶的资格,我必须要成为英雄。
*
记忆中总是带着鲜血的色彩和钢铁的气味,那是人类内在的事物涌出时的味道和色彩,是人类一直在隐藏的本质。
人类厌恶自己作为生物的本质,我也同样厌恶,但不知道为何世界总是逼迫着我褪去这层人类的伪装,暴露出作为凶兽的本性。
十四岁那年,王守泣失去了自己的一切,家族被狼帝驱逐自己也失去了作为四圣的身份,甚至还背上了乱臣贼子的污名。
不断的被曾经视为友人,视为亲人的同胞追杀,就在即将失去这短暂的人生时。
一个少女为他伸出了援助之手。
一个弱者不顾一切危险对身为强者的少年伸出了援手。
那是一个没有名字的村落,在国境与国境之间没有任何人能够保护的无法之地。
少女是作为雏 妓而被拐来的孩子,没有任何人教导她何为道义与善恶,但这样的少女却救下了濒死的少年。
“......”
面对眼前的少女,守泣的心中无法泛起一丝的波澜,他在那年幼的眼中看到了某种超脱世界的东西。
理,力,无,那是一种没有任何缘由的本能,如果将其称为善的话,或许会显得有些苍白,但对于如今的守泣来说这份苍白或许就是世间最为纯洁的事物。
委身于她,由她来定夺吧。
少年的心中响起了这样的声音,为此他需要钱,需要能够让少女重回自由的钱。
那晚,他第一次为了钱财夺走了他人的性命,但此时他的心中却没有任何波澜。
因为他认为这是必要的。
为了到达某种境界,接触到某种更为宏伟的意志而必要的过程,因为这只是过程所以这并不能算是邪恶。
纯粹,没错仅仅只是不断的消去自我,令心变得纯粹。
无念无想,少年在少女的身上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可能性。
武学的至高境界,穷尽侠道的终极。
因为无念,因此无恶,因为无想,因此无善。
遁去善恶,仅留下作为人类最最纯粹的本质,真人。
只有她到达了那个境界,所以少年才会认为‘她’有资格评判世间的善恶。
少年并不知道为何生长在这种环境里的少女会有这样的境界,或许是因为她本就一无所有,因为一无所有所以不会被夺走,因为注定一无所有所以也不会去思考夺走其他人的重要的东西。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如今的少年应该也可以到达这个境界,如果只是一无所有的话我也能...
但当我把这个理由告知了少女的瞬间,少女便掏出了不知道从哪里藏着的小刀划破了自己的喉咙。
*
十六岁的我在世界的各地游历,为了增加自己的见闻,而不断的在战场与战场之间游走。
哪怕是面对掠夺者和侵略者我也不会对那些被侵害的弱势之人出手相救,因为我认为只要我还存在想要去救他们的‘欲望’那我就没有资格出手去救他们。
只有当那些恶人将刀子向我自己伸过来的时候,我才会为了自保而出手。
这样的我经常会被人指责为自私,对于他们的责备我也无法做出反驳。
没错,这就是自私,我明明有着救下他们的力量,但我却没有出手这除了自私之外怎么可能会有其他的说法。
但对于那些弱势之人也是一样,他们想要我帮助他们这件事本身也是一种自私,而欺压他们的这些所谓的强者的理由自然也是自私。
自私、自私、自私、自私、自私、自私...多么渺小的世界啊。
我的强大虽然对于那些弱者和所谓的强者来说可能是如同神灵一般的存在,但对于我自身来说,这份力量却始终无法撼动我自己的局限。
到底何时我才能到达那个少女的境界,到底何时我才能做到无念无想呢...
“为何...她会在获得自由的瞬间自绝性命呢?”
对于那位无念无想的少女来说,活着或许就只是一个盛大的梦幻,为了求生而活的我们在她看来一定也是十分滑稽的存在吧。
但既然生与死没有任何区别,那她又为何要特地去舍弃自己的性命?
“...还很遥远。”
如今的我还没有资格去辨别人世的善恶。
*
在二十岁的那一天,我与异界的访客邂逅了。
会说人语的灰狼,琳。
当时的她身患近乎致死的重伤,如果不去救治的话应该就会这样死去。
“......”
面对这样的场面我犹豫了,因为自身一直坚持的准则在告诉我,如果救下了她那就说明自己已经放弃了无念无想的境界。
但相反的思考也在我的心头泛起,你不应该就这样对她放置不管。
“......你就是我啊。”
是因为将自己代入了这个野兽了吗?我最终对后者屈服,将野兽带至了自己临时居住的废旧寺庙之中,用药草为她一点一点的疗伤。
灰狼有着十分渊博的见识和知识,我们二人的相处可以说是非常愉快,她的很多见解也确实帮助了我。
就这样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我在如同平日里一样摘取了足够的山菜之后,回到了野兽所在的废旧寺庙之中。
“......”
“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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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兽变成了少女。
“这是什么童话故事啊。”
琳又不是仙鹤或者海狮之类的东西,一只灰狼为什么会变成少女啊。
“...反应太夸张了。”
“我想一般人如果看到救治野兽,一下子变成人了都会有这种反应吧。”
除了某些色迷心窍的人,一般人见到这种场面想到的都会是妖邪之类的恐怖之物。
“琳,你原来是妖怪吗?”
“非也,我是精灵族。”
确实。我虽然笼统的称其为少女的姿态,但仔细看来少女却有着珍异的外貌。
纤细的四肢,肌肉的构造看来和我们有着一定的区别,灰色的长发如同火焰升起狼烟一般绵密,暗金色的眸子闪烁着某种别样的光彩,端正的五官之下搭配着那从颈部延伸而上的尖耳...
这不就是妖精吗?
“比起这些,我的主人啊。”
“等等,主人是怎么回事?”
这个姿态用主人称呼我实在不妙,并非是因为我对自己的自制力没有信心,而是更为纯粹的道德问题。
“守泣你救了我的命对吧。”
“没错。”
“换句话说,我的这条命可以说是从你那里得到的。”
“某种意义上。”
“那我能用来回报你的方式就只剩下了两种了,要不就是奉你为主在身边尽忠...”
灰狼的说法意外的有点道理,虽然对于外界的人来说可能会显得有些牵强,但对于守泣这些生活在武家孩子来说这是非常‘普通’的一件事。
“要不就是与你成亲,作为妻子服侍与你...真要说的话我个人比较推荐后者。”
“......”
“我的主人啊,为何你要在这里摆出一副‘这个丫头到底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呢?”
“事实上就是如此吧。”
虽然如今她化作了人类的形态,但根本上来说还是野兽啊。
人与野兽 **这实在是有违人伦。
“一般来说不应该是像野兽一样扑过来,贪飨我娇嫩的肉体吗?”
“请不要把衣冠禽兽当成人类的基本形态。”
“那要不反过来,我像野兽一样扑倒主人,然后贪飨主人健壮的肉体。”
“你这是想恩将仇报啊!”
不知道为什么脑袋开始发涨了,这难道就是对于我违背道路的责罚吗。
总而言之,先让琳变回野兽的姿态吧。
毕竟赤身**的与女子讲话,对我的精神来说也是有害的毒物。
“玩笑话就先说到这里,我的主人,此次化作这般姿态纯粹是为了向您谏言。”
“......说吧。”
“谢主隆恩,不才小女子斗胆向您请教。”
少女用破布隐藏住了曼妙的身姿以跪拜之礼面对着我,我也自然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回以相同的礼节。
“主人啊,臣听闻您渴求着无念无想的境界。”
“没错。”
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到达的究极,我认为救世之道就潜藏在这一真理之中。
“您一定是为了某种宏大的目的而渴望这一突破自我的境界吧,但在这个前提下臣要斗胆说一句。”
您搞错了。
“...琳,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并非说主上的目标搞错,只是那个过程出现了问题。”
在我看来主上不应该追求无念和无想,归根到底何为无念,又何为无想呢?人生在世,又怎能做到无念无想。
“...无念无想是能够到达的,幼时的我曾在一位少女的眼中看到了这个境界。”
“或许这就是错误的开端,主人啊,所谓的无念无想并非是一种境界,而应该是一种状态。”
并非是永续性的,而是存在时效性的。
“...什么。”
“您真正追求的境界并非无念无想,而是无我。”
心中无我,自然就无念无想,您把这个过程搞错了。
“...那借用你的话,人又怎么可能做到无我。”
舍弃自我就意味着舍去了生死和羁绊,即使换来的那份力量足以战胜世间一切,但既然没有了自我也自然就没有了抗争的必要。
“在我看来,无我才是真正的求死之路。”
“非也,臣所说的无我,并非是让您变作废人,而是舍去作为‘自己’的我。”
“舍去...自己?”
“没错,用我所在的世界的话来说,就是委身于深渊之中,令重力支配自己的身体,让世界来掌握你的手脚。”
身躯化作钢铁,紧握胜利的钢铁,只有舍去自我的人才能得到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将自我化作无我,天人合一,到那时世间的一切真理必然会为您打开大门吧。”
“.....你的意思是让我成为英雄吗?”
“正是如此。”
让世界的意志掌握这个身体,为了实现大义而投身纷争之中,如若能做到此番...那便是毫无疑问的英雄。
*
一场大战开始了。
一场席卷世界的大战开始了。
琳玔VS世界的大战争开始了。
面对意欲掌控全世界的琳玔狼帝,辰帝感到了自身的安危,在暗地里与其他的国家合作并让世家的种子在那些不为人知的小国中萌发。
这些英雄们面对琳玔的强权理所当然的举起了反旗,而曾经被琳玔放逐的四圣之一,太渊的传人王守泣理所当然的被这些英雄们奉为宗主。
蛰伏在各地的太渊分家,面对真正的宗家传人也瞬间发起了叛乱将自己的领地与财富交给了叛军之手。
与守泣曾有过婚约,春君也带着龙岩一起紧跟在这些分家之后叛变了琳玔。
唯有长久以来被人污名化的鑫业世家,尽忠到了琳玔毁灭的最后一刻。
然后...被英雄们奉为宗主的男人,王守泣...他疯了。
随着长久以来陪伴自己的灰狼灰狼死去。
这位被称作‘剑神’的男人开始了无差别的屠杀,紧随其后的是如同诅咒般的严寒,善人被冰雪所困,恶人被利刃所斩。
无机质的世界,没有生命痕迹的终北乐园之中,陷入疯狂的剑神如今依然在不断的寻觅应当斩杀之人。
*
走在银屑的大地之上,少年寻觅着新的猎物。
扭曲的内心,如今只渴求解放瞬间的**,曾经的善意如今已经已是风中残烛一般。
“......”
然后,少年发现了那个罪人。
纯黑的死神,在这无机质的世界里手持一把利刃的生命,另一个自己。
“...这还真是奇妙的邂逅。”
“......我已经习惯了。”
男人有着非常精致的肌肉,显示在那肉身之上的武学财富被大方的裸露出来,在严寒之中只着一件用于遮掩腿部肌肉动作的裙裤,炭黑色的长发如同长夜一般深邃,闪烁着通透灵光的眸子如同在凝视着虚空的远方一般淡然。
比任何黄金都要高贵的生物,如同神明般行走于世间的英杰。
“...无法原谅。”
为何有着这样的力量,却不能拯救这个世界。
男人周身释放出来的超然之气,在守泣的印象中甚至可以比肩那个武神桓轩。
而且与‘那个’守泣不同,这个男人很明显的掌握了控制这个诅咒的力量,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继续这个错误!
“...愚不可及。”
“为何要纵容邪恶!”
我向另一个自己质问道,为何你们都要选择毁灭一切!明明有着这样的力量,明明有着这样的权力!为何还要用这种自我满足一样的方式毁灭一切!!!
“...因为只是杀死恶人是不够的。”
杀死恶人只会让其他人变成恶人。
“因为只是杀死善人也是不够的。”
仇恨会孕育新的连锁,进而让整个世界陷入癫狂。
“只杀死敌人是不够的,因为没有敌人的世界里,自己便会成为敌人。”
那就只能全杀了,只要将每个人都杀死,这个世间就没有所谓的善恶,能够回到最最纯粹的状态。
“这便是世界的意志。”
“...闭嘴!”
身体涌现出了力量,就像之前一样这股无名的力量在推动着我向着前方敌人扑去。
“聒噪。”
一束银光向我袭来,巨大的,庞大的,极大的,无可避免,无可回避的光彩将我的身体袭来。
在这束光彩面前世界显得如此渺小,在我的眼中甚至连宇宙都无法与之匹敌,超越了一切法理的光辉再以超越光速的迅猛之势向我袭来。
这是不可能的!如果这是真的,那我为什么还能思考这么多,为何我的身体和皮肤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只有我在不断的变得渺小,在这个瞬间我才注意到了,并不是剑光变得比宇宙还要巨大,而是我的精神被强行的向那束剑光吸引,我的灵魂在被那之中蕴含的某种理吸入其中,因此才会显得如此巨大,因此才会显得无法抗拒!
就如同人被吸入黑洞的瞬间,时空被扭曲,只有瞬间在不断的延长,但那瞬间最终也会迎来结束,在如同一瞬又像是永恒的时间过后,利刃成功的穿过皮肉,刺破骨头穿过内脏....我死了。
“......怎么回事?”
明明应该已经死了才对,明明不可能活下来才对,但我还活着。
男人在我的眼前消失了,我茫然的带着不可思议的心情看向四周,从身体内部喷涌而出的血液染红了冰霜,热气腾腾的血液正在让雪水融化。
如此巨大的出血量明明足以致命,但为何我还活着?
为何我还没有死?
“...看来你是第一次体验死亡啊。”
男人的声音从远处飘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移动了这么远的距离?雪地上没有一处凹陷的痕迹,他这是怎么做到的?体验死亡又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应该是没有死才对...吧。
“剑的极意,你认为是什么?”
他淡然的这么问着我,那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的色彩,就如同呼吸一般自然的提问到
“......一刀两断。”
我颤颤巍巍的对着眼前的男人说到,激情随着那一剑散去,就如同自己的一部分被他杀死一般。
“非也,剑之极意为斩而不死,杀而不灭。”
能够两断的只有物理,不能两断的才是真理,无法触及人之真理的肤浅利刃又有什么资格被看作极意。
因为不死不灭,因而可以不断的向上叠加,因为不死不灭,因而即使是原理上无法死去的存在也会平等的迎来死亡,无穷无尽的让人体验这股无可抗拒的死亡。
而那极意,其名为【永劫剑,无想】。
“...不能杀人,只会让人无限次体验死亡的剑法。”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不需要杀人,不需要掠夺,不需要...这种幻想般的武...真的有可能吗?
“只是一次的话,看来还不够啊。”
剑光再次闪烁,我又一次的迎来了死亡。
剑光不断的闪烁,无可抗拒,不可能抗拒,这世间的一切没有任何可以抵御这一剑的存在。
因为不死不灭,因为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不死不灭,所以生与死的概念在这剑光面前没有任何意义。
要想对抗这一利刃只有超越生与死的法理,超越作为个人的局限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这是不可能的!没有人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眼前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做到挥出这样利刃的!
我在那不间断的利刃间隙看向了男人的双眼,试图从哪之中找到一丝破绽或者弱点...但当我真正将意识投入其中的瞬间,我却什么也看不到。
男人不存在,杀戮亦不存在,生与死也不存在,如今站在我眼前的是世界本身。
那只是以男人的肉体为形式的世界本身,因此在那之中没有任何破绽,也不可能有什么破解之法。
万物皆空,万物皆虚,在这里物理已经失去了存在意义,他能做到的仅仅是在那如梦如幻般的死亡与剑光之中瞬间的挣扎和喘息。
到底经过了多久呢?在远比我人生还要漫长的单方面屠杀之中,我慢慢的放下了之前的心情。
“...不可原谅...”
不对,这不能说是放下,仅仅只是屈服了而已。
不可原谅的心情依然存在,但在这之上的某种想法也应运而生了。
那就是...已经足够了。
这种莫名的满足感到底是源自于哪里呢?我也无法形容,或许是因为这特殊的环境之下让我忘却了世俗的本质,又或是在这剑光之中我得以窥见了真理的片鳞。
所以,我开始慢慢的放下了那股执念,慢慢的被这冰雪所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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