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没有发现异常。”
因为这一片地区的灌木丛如同割过的稻田一般被弹雨压倒，这让希斯塔等人很容易就能观测到四周。
但也表现了主力前进的道路并不平静。
被远远抛在后头的“大驯犬”，在躲避着四处散落的战车残骸时速度不减，沾到履带上的碎肉带着淡淡的腥味，刺激着众成员的鼻腔。
“……无线电还是收不到通讯吗？”
“没有。”
就像一个盲人失去了指引，他们实际上也只是漫无目的地前进。
“……格里芬，开慢点，要死人了。”
白嗣坐的是原来凯瑟的位置，那个缺口已经补上了。
她有些怀疑自己当时蹭车的想法是否正确，因为她见识到了格里芬的车技——虽然保证了极高的前进效率，但牺牲的是舒适度……可能接下来还有她的生命。
“稍微忍一忍吧，”格里芬语气就像吃饭一般稀松平常，“白布刚刚用完了，而且才这种程度而已。”
“……”
白嗣刚想出声吐槽一下，但远处升上天空的一枚红色信号弹透过观察窗吸引了她的注意。
“是斥候的求援信号。”
希斯塔也看到了，做了解释。
“所以……要过去吗？”
“没办法，我们逃不出对方的侦查半径，”希斯塔指了指那枚信号弹，“红色代表遭遇了敌对侦查单位……离我们不是很远。”
“还是避免不了麻烦吗……”
白嗣叹了口气，似乎来到这边后上天便剥夺了她摸鱼的权利。
“……等一下，有无线电通讯请求，”劳伦斯操作着电台，“要通过吗？”
“通过吧。”
“……呼，谢天谢地……这里是Delta 1-5，‘克莱星顿’，”无线电接通后，对面显然松了一口气，“我们在你们的三点钟方向，大概两百米处。”
格里芬打开驾驶室前的舱盖，一只手撑着它，探出了小半部分的身体，凉风灌进了车舱。
“这里是Alpha 1-2‘大驯犬’……看来你们的情况不大乐观啊。”
按他们所说地望去，确实有一辆帝国军的战车，不过一侧车体结构几乎被完全摧毁了，光从外表上完全分辨不出它和其它残骸有什么不同。
“……哈，确实啊，”对方的声音透过无线电传来，可以听出浓重的疲惫，“诸君的装甲运输车上还有可用的补给品吗？……最好是医疗用品方面的剩余。”
“……还有很多剩余。”
“还有很多剩余。”
格里芬将宁露清点出的结果复述给了对面，对方隐隐有人松了口气。
“……是有人受伤了？”
白嗣揉着眼睛，接过了无线电。
晕眩感还没消退……啧。
“一个人一百元，我可以稍微提供一些医疗服务。”
“您是医生？”
“大概吧，”白嗣走到货物架旁，拿上了一些医疗用品和简易便携的医疗用具，“算个半吊子。”
“好吧……我们这边接受这个条件。”
“这也要收费吗？”格里芬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嗯，我又不是圣母，”白嗣理了理衣领，“况且总该给自己准备好住宿费吧。”
说罢，她摇了摇头，打开了货舱的舱门，走了出去。
摸鱼是要本钱的。
……
“虽然有些趁火打劫的意味，但她开价不贵。”“克莱星顿”号内，中年尉官看向了身后的少女。
“费用我会报销的……包括您的。”
“咳，”他将目光落到自己还隐隐渗出血液的空荡荡右袖，“没事，只用处理好你们自己的就得了。我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是“克莱星顿”号的车长，也是“克莱星顿”车组最后的一员，在他身侧的是众多别处的伤员。
“……这是我们贵族一方为数不多能派上用场的地方了。”
“格莱伊，你们是要比我们这帮老家伙活的久的，”中年尉官摇了摇头，“况且我们不知道他们有多少医疗物资……”
“少我一个，估计能换的来你们两个。”他伸出两个手指头，在她面前晃了一下，“……这就是我现在的价值。”
“……您说得对。”
格莱伊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
“都没有人帮开好门的吗？”白嗣扶了扶额，“好歹也照顾一下伤员吧。”
“还好没锁。”
她用枪托稍稍用力铲了一下舱盖，感到有些松动，于是屈下膝，抓住两边的扶手向上一拉，舱盖便应声打开，带着落下的沙土。
“……这是到了韭菜田吗？”
白嗣顺着扶梯走下，看着四周都是伤员的场景，不禁发出感慨。
……
另一边，格莱伊听到了响动，于是绕过没怎么损毁的电台，来到了炮塔底下的车舱内。
“……小姐？”格莱伊看到了正在审视面前伤员的少女，快步走上前去，从身后抱住了她，“不是说好痊愈前不要随便走动的吗？”
“唔啊啊啊！干什么啊！”
白嗣正在认真想着这么在如此庞大的工作量下高质量摸鱼，此时突然被打扰，整个人吓了一跳。
“……？不是小姐？”
“不要随便动手动脚的啊！万一……万一我用力过猛怎么办？”
白嗣随便杜撰了一个借口掩盖了摸鱼的事实。
“你是‘大驯犬’的医生？”她尴尬地松开了手，认真地看着面前少女的面庞。
怎么可能会有两个人长得这么像……
“信不信由你，总之要开始干活了——闲人勿近。”干脆地下了个逐客令，白嗣取出了医疗器械，“……话说，这么多伤员不会都是‘克莱星顿’的车组成员吧？”
毕竟据她所知，车组成员最多的战车也不过十四人而已。
“是从别处搜救来的……小姐的旨意。”
“……真是多管闲事啊，”白嗣切除了一处伤口上的烂肉，那名伤员因为疼痛而呻吟了一声，“忍着点……话说‘小姐’是谁？”
既然这么善良，说不定以后能从她那里蹭几顿饭吃。
“白嗣•克里希因•冯•克虏伯小姐。”
“……谁？”
“白嗣•克里希因•冯•克虏伯。”
面对白嗣的再三询问，格莱伊耐心地重复着那个答案。
“啊……那个，”白嗣额前隐隐渗出一点冷汗，“那位‘小姐’在‘克莱星顿’上吗？”
“当然，不过她受了损伤，意识不太稳定。”格莱伊的语气中充满担心。
“也许我有办法治疗。”
“真的吗？那能否请您尝试一下？”透露出的信息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回复，格莱伊点了点头，“……我会支付您满意的报酬的。”
……
稳住了几名伤得最重的士兵的生命体征后，格莱伊领着白嗣到了一个由残骸单独草草改装的舱室，拿出钥匙打开了厚重的隔离门栓上的锁。
“啊，对了，在进去前……”格莱伊从一旁拿出了一套同样厚重的防护服，递给了白嗣，“记得穿上这个，我就不进去了。”
“这么放心我进去的吗……”
“防护服只有一套，况且……”格莱伊对白嗣笑了笑，“虽然有些以貌取人的嫌疑，但长得这么像小姐的人，为人应该同样信得过的，是吧？”
“……应该是吧。”白嗣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接过了防护服，同样对她笑了笑。
穿好了防护服，白嗣闭合了铁门。
“……”
她从一侧口袋中取出那把军官手枪，上弹，查膛，之后又将握枪的手自然地垂在身侧。
“‘我’吗……看来是高度危险的目标啊。”
踏过铁板的清脆回响，似乎在为另一个她的生命进行倒计时。
“格莱伊？”
传来了熟悉却又不熟悉的声音，白嗣朝音源稳步走去，同时握紧了手中的枪。
很快，在不算很大的舱室中找到了目标，她驻足在白色的铁架床前。
“……醒了吗？”白嗣看着面前和自己面容无二的少女，好心出声提醒，“话说今天不是愚人节来着。”
“您是……”她先是盯着白嗣的面庞看了好一会，直到白嗣轻咳一声以示意。
“原来我已经死了吗……”
“啊这，”白嗣扶了扶额，发现这孩子思维似乎有些跳脱，“你真的是‘我’吗……”
“？”面前少女歪了歪头，面露疑惑，然后目光落到了白嗣手上。
“哇啊啊啊！！”
“怎么了怎么了？”
“枪……枪……”
“啊，”白嗣将其闭锁，将那把军官手枪极快地扔到了旁边的小角落里，一只手在面前少女的头上胡乱摸了几下以作安慰，“啊，现在已经没有了……到底是谁的枪啊，随便塞到我手里。”
她这么说着，脸完全不红，并且语气中带着深深的责备。
礼貌某术骑兵总长：你吗？
看着面前渐渐冷静下来了的少女，她所做的与白嗣以自身为模板预测的反应相去甚远。
少女手上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不对——她一开始所做第一时间排除威胁的选择竟然动摇了……并且对她的好感竟然也莫名其妙地增加了。
白嗣很肯定自己不是一个自恋的人，所以这让她感到有些奇怪，于是打算问一下赫芙洛兹。
……
“啊……谢天谢地。”一进到“锚点”，白嗣看到赫芙洛兹松了口气般地说了一句。
“赫芙洛兹……这个‘我’怎么画风不太对劲？”白嗣也不去揪这些细节，直接开门见山地发问。
“每个时间线的同位体大多都有偏差的啊，”赫芙洛兹同样扶额，顺便拭了一下额前没有实体的汗，“……又不是每个‘白嗣’都像你一样……比较危险，况且她只是个孩子啊。”
她实在想不出记忆中的白嗣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了。
“……怎么又翻我记忆？”
“要不然……发呆？”
“我觉得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案。”
“爪巴，”赫芙洛兹干脆地否决了提案，“话说接下来的医疗流程，能不能让我去做？”
“没问题。”
“因为她稍微有点特……”赫芙洛兹话语僵了一下，看向了白嗣。
“……干嘛？”她刚刚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可乐，在走回沙发的路上被这样盯着，感到有些不自在。
“不……没什么，”赫芙洛兹看向一旁，“话说你都不重视这具身体的使用权吗？”
“能摸鱼为什么不摸鱼？……况且，”白嗣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可乐，稍稍卖了个关子，然后继续阐述道，“目前为止，你是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嚯……原来是这样吗？”
赫芙洛兹右手作拳状在左手心上碰了一下，露出一副理解的表情。
“确实，我为神可靠是公认的。”
“咳嗯……虽然可能稍稍有些掺水的成分吧？”起码有一个湖泊，白嗣暗自腹诽。
既然她和自己都共用这具身体，那么自然不会做出出轨的事了——这是她目前考虑的理由。
……
“咳，让我们现在开始治疗吧，”现实中，她的躯体在稍微踉跄了一下，随后站稳，瞳孔转化为金蓝异色——赫芙洛兹接管了身体，正色对面前的少女说道：“本次治疗没有医疗保险，没有专业设备，但有专业人员——所以放心躺下吧。”
赫芙洛兹将空气中飘散的金属屑用恒质粘合，形成了数道金属柱，点射插入到病床之上，弯曲束缚住少女的四肢和躯干。
“？！”她没有从面前的人变化如此之快的态度和突然的行为中反应过来，愣神的同时胸口传来剧痛。
这让她想要挣扎，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全身都被无力感紧紧填充着。
赫芙洛兹从她胸口缓缓取出了一个不规则近似棱块的物体，然后防护服上被侵蚀出一个个细小的孔洞——孔洞上析出了细密而不规则排布的黑色结晶体。
“术式人形……克里希因小姐，”赫芙洛兹翻转查看着手中的物体，“我似乎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了。”
“但如果你想要活得更久，看来还是需要我出手啊……”
准备好为我建大教堂伟业贡献金钱吧！
她如此想着，嘴角不禁挂上了一丝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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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写得字数好像有点多……
补充一下：军官手枪原型为glock 19，后面的西塔式是glock 19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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