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临晨三点却依旧被光线填满的书房中,少女坐在书桌前,一颗脑袋几乎埋进了面前的试题集中,握着中性笔的手微微颤抖。
经过了一段时间,她终于缓缓地将笔尖放到纸面上,写下了最后的步骤——然后拿起了嘤语书。
“啊……真累。”
少女便是白嗣,不久后便会去参加一次初三的阶段性考试。
晚自习请假去熬夜复习,便是她最后的筹码。
……
以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哪怕再多坚持一分钟都不行了吧……
她想着,笔尖划过的距离越来越远。
仿佛手臂失去了所有的神经,她竟然收不住笔。
白嗣皱了皱眉,发现眼前的事物似乎被扭曲搅碎,不断拉长直到归于一线。
“啪嚓”
并且似乎有什么东西折断了……难道是手中的笔吗?
一股强烈的倦意攀上脑后,掐断了她的所有思绪。
……
主观意识上过了很久,她才似乎找回了自己的细胞细胞。
说不出的感觉。
就像安稳地睡了一觉,自然醒来,然后发现全身上下被火力覆盖了一般,身体传来剧痛的同时,精神却清醒着。
——这是她以她贫弱的遣词能力能形容得出的第一感受。
可能是熬夜写题的后遗症吧……也许。
感到有些不适的白嗣抬起右手,摸了摸鼻尖——粘粘的,难道是昨天晚上在书桌睡了半宿,于是感冒了?
耳边是一片寂静,除了……
镲——
异常刺耳的切割金属材料的声音,就像在耳边开了个五金店,几乎要将白嗣的鼓膜撕裂。
耳边的疼痛带着要将始作俑者教育一顿的欲望,使她颅内顿时清醒不少。
于是白嗣将沉重的眼睑撑开一道缝隙。
灰蒙蒙的天空,弥漫着硝烟,浓厚得将日光几乎完全遮住。
“我一定是还没有睡醒吧。”
然后她重新闭上了双眼……等待了一会儿。
然而浓重的硝烟味并没有散去。
“……估计是吧。”
自我安慰着,一股精神上如同被开颅的疼痛传导开来。
“……”接收着原主从没有变质的海马体中存储的零散记忆,白嗣勉强接受了过去的自己已经猝死的事实。
“要不再死一遍?”说不定可以回去。
几乎是提起这个念头的同时,就被她否决了。
因为会很痛……虽然现在一样很痛。
抬起的遮住阳光的右臂,那上面遍布伤口,甚至还有一些大块的破片稳稳当当地插在上面。实话说,按照身体诚实的反馈,估计这具躯体有一侧遍布着大大小小这样的伤口吧。
“……”
白嗣往身侧投以目光,果然,这附近有一个很深很宽的弹坑。
因为她没被炮弹击中过,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规格的弹头能凿出偌大的一个弹坑。
不过看着焦黑掺杂着暗红的泥土,估计是问不到当事人了。
“大概……是震死的吧。”
白嗣推断出原主的死因,但并不为她或其他当事人感到怜悯。
大概,可能,也许是她有过一段比较异于常人的童年时光的缘故。
“多久没有过这样的伤势了……”
令人怀念……不存在的,毕竟她可不是受虐狂,负伤什么的还是能避免就避免吧。
————
大概仅用了几分钟,她熟悉了这具身体。
如同为她所准备的,它意外的适用。
白嗣缓缓坐起身子,几只停歇在她身旁的食腐鸟类被惊起,扇动羽翼飞走。
它们大部分都成功地飞到了硝烟之上,除了白嗣的左手中一只有着油般光泽羽毛的黑色乌鸦。
“?”竟然抓到了一只,她也有些意外。
众多在她旁边的飞禽中只有它没有离地起飞,犹如等死。
…… 实际上,它也在等死,不过是白嗣的罢了,只是没想到她还能坐起来把它抓住。
“肉太少,羽毛多,又没火烤……”
白嗣默默想着自身和它的有限条件,发现这是一无是处的东西,于是便将它视为与毛巾等同,用于擦拭脸上的粘稠质感的液体,于是黑鸦变成了红色的鸦。
不过……羽毛还挺香的。
这么想着,白嗣顺手揪走了一根没有沾血的羽毛,放开了手,静静地看着它飞走,直到它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当中。
“……话说,这是哪里?”
一望无际的旷野,被荡平的防线,零星两三具尸体以及其它残骸。
她该找谁问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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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役鸦,辛苦了。”
少女不必看窗外发出大动静的是什么,就知道是役鸦回来了,于是微张双臂准备给予落点。
“啊,不会嫌弃的……”
役鸦理了理被染红的羽毛,示意它并不适合让她触碰它。
……
“……有人突然活过来了?……会不会是没死透的。”
如果有人看到这样的一幕,必定会感到惊讶——和沾满鲜血鸟类对话的少女。
然而不行,因为这里是天隙,所谓“神明”的栖身地,凡人不可能抵达此地。
少女则是执掌死亡的法则的神明。
但是她不是“被复活”的。
役鸦静静地看着她,它相信法则是不会出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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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还有活着的吗?”
又是一条不深的堑壕出现在白嗣眼前,矮矮的胸墙下依旧是倒着横七竖八的士兵。
同样的景象,白嗣已经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见惯了。
别说活人了,就连半个活人都没有。
象征性地朝堑壕中问了一句,少女右手撑住土墙,翻进了堑壕,落地的同时刻意避开了左半身触底,然后也不在意身上残破的帝国军军服沾染尘土,将手中的“拐杖”放在一旁,就地坐下,将头靠在了壕沟的内壁上。
这样才能保证恢复体力的同时不被流弹莫名其妙地带走。
顺带一提,这根“拐杖”是她醒来时的附近捡的一杆步枪,杠杆式的老古董。
但作为拐杖已经够用了,且没有沾上什么血迹,整体较为美观。
……
靠着休息了很久,较为疲惫的身躯让她其间两三次差点睡着了。
觉得休息够了的白嗣看了看手中原主在炮击下侥幸保存下来的怀表,发现时间不早了。
于是她再次起身,艰难地翻出战壕,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但她感觉到了某些方面有些异常。
然后她逐渐放缓了脚步。
空气流速变化较大,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于是白嗣松开了手中的“拐杖”,任由重力作用在自己身上。
在她向一边倾倒的同时,耳边擦过一道气流,间接带起了几缕断开的碎发。
“什么吗……这不是还有活人的嘛。”
————
身为王国南部术骑兵驻军总长的他,感到了一丝不解。
这一头银发,他是有印象的。
就算没被“对规格用火炮”正面击中……也应该不会有人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活下来吧?
然而那银发少女不仅离开了那里,还依旧尝试拖着伤躯往交战区前进。
虽然感慨生命的神奇,但他的职责不允许她再走下去了。
他抬起了骑枪,扣下了扳机。
但少女不知何等幸运,没有应声倒下,自己也暴露了。
无奈之下,他拔出了弯刀……
“唰——”盾术式应声展开。
“……”白嗣半空中接住步枪,左手下压,半截枪口陷入泥土,她也重新站稳,面向了正在不断提速的骑兵。
扶住枪托而立的少女,略微松了松另一端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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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杖”可以大致参考Russian 1895的样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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