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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萨里斯垒只是个常住人口不过3万人居住的小城,但缺乏规划的可悲事实还是使得这逼仄拥挤的城区以内城为中心,拖拖拉拉的扩散出去数公里。
队列又继续前进了差不多十分钟,周遭那连成一片的居民矮房便开始逐渐变得稀疏、数量开始减少,直到最后被还未开始春耕的荒芜田地与孤零零的守夜小屋所取代。
作为一座“没有城墙”的城市,萨里斯垒的外围自然是没有城墙的,取而代之的是大量深埋在松软的泥土之中因为缺乏维护而腐烂、碎裂的拒马和路障,这些本应该被用作二线防御用具迟滞敌人攻击的军事设施就如同萨里斯垒本身一般腐朽、混乱的躺倒一地,显然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已经彻底失去了作用。
继续向前,来到萨里斯垒外围的第一线,更多由原木和麻绳捆绑在一起的临时木墙便出现在视野之中。不论是在帝国军的野战工事还是古早时期的人类营地筑垒中,这种简单但有效果的结构都被证明能很好的应对低烈度的冲突——前提是这些木墙没有东倒西歪的散落一地的话。
入目所见,成规模、成片的防卫设施早已不复存在,唯一指示出城市边界的,只有一座孤零零的框架式二层小瞭望塔。
这便是光荣和平后的旧世界现状:在既没有魔物威胁又没有内战可能的这片土地上,“聪明”的当地贵族们已经开始“忘却”了防卫的重要性,故意忽视了那些本应该被他们保护的生命与财产。
但旧世界从未与死亡和野蛮绝缘。
这些人忽视了野盗、匪徒和穷途末路的自由民武装;即使是在光荣和平后,他们也仍呼啸在城镇与城镇、村庄与村庄之间袭击着落单者。
这些人忽视了精怪、污染魔物与混沌魔力;这些人类的天敌、旧世界的肉瘤仍在侵蚀着旧世界的每一片森林、每一寸土壤与每一座山脉,壮大着自己的势力。
这些人甚至忘记了,第三次辉煌远征根本就没有消灭魔军,百万帝国军的抛头颅洒热血也只不过是在百年前将这些穷凶击退,使它们不得不退回黑山以东而已。
没错,和平与繁荣是人类永远的祈愿,所有品尝过和平滋味的人都不愿意看到军事设施出现在自己的家中,也不愿无止境的军事训练搅乱自己的生活。
但正所谓居安思危,只要隐患一日不彻底根除,那么哪怕再如何不愿意,人类世界也不得不维持对威胁最基本的警戒。
若不然,下场则将如君所见:
“大人!大人!求求你们了,救救我们吧!”
“不管是村子还是镇上都已经被那些家伙给占领了,除了这里以外我们实在是无处可去啊,求求大人们开恩呐!”
“那些家伙、那些入侵者们可能就跟在我们身后!再不救我们的话,一切就都晚了!”
萨里斯垒的城郊,各种各样的哭喊声此起彼伏、时而暂时停息又时而激烈如潮。
士兵们手拉着手组成人墙阻止着那可能多达数百人的人群穿过他们组成的防线进入萨里斯垒,但从他们脸上紧张的表情与额角不断渗出的汗水都不难看出,他们能够维持这样局面的时间非常有限。
实际上,若非那些站在第二排的士兵们已经抽出了手中的武器,这些穷途末路的村民们一定会冲破士兵们组成的人墙。
“(不能这么下去。)”
站在一处倒塌的木墙上,莫德特在观察着情况的同时也思考着自己下一步的动作——既然已经被冠上了个保护者的名号,那么在享受权力的同时,自然也要承担起相对应的责任。
首先,萨里斯垒的城郊哨卡年久失修、几乎不设防,除了士兵们组成的巡逻队以外,基本没有第二种手段阻止这些难民进入城市。
就算克里夫将所有剩下的士兵和佣兵投入进去恐怕也难以做到这一点。
现在能够阻挡住这些难民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大体都是从一个方向来的,由于随大流的心理,这些现在无比希望得到保护的难民们会主动向人多的地方聚集以寻求“集体的庇护”,一旦他们稍微冷静下来,萨里斯垒城防空虚的本质就会暴露,之后他们想从哪里进入萨里斯垒都随意。
也就是说,堵住他们的选项毫无疑问是错误的;那样不仅失了威信也失了人心。
最好的办法大概是接纳他们了吧。
但这么做也并非是毫无隐患。
只是数百人的难民对于萨里斯垒的冲击当然有限,但按照这个趋势,难民的数量还会继续上升。若是萨里斯垒周遭十数个村庄的所有幸存者都逃到萨里斯垒,那么情况会变得很糟糕。
现在是春天,冬天囤积的粮食已经消耗了不少,平白无故多出的数千张需要养活的嘴将毫无疑问成为巨大的压力。谁也算不好这次的危机会持续多久,若是在一切尘埃落定前先发生了饥荒,那一切就都完了。
除此之外,住房、疾病、治安等问题也同样令人头痛。
萨里斯垒的城市治安本就差的可以,在如此之多的难民涌入后,整座城市恐怕会变得像是不稳定魔法水晶一样易爆吧。
“嗯...难以取舍。”
“你在这儿难以取舍啥呢。”
就在莫德特兀自自言自语之时,小人那不论何时都仿佛带着一丝不耐的声音使得莫德特转移了自己的视线。
倒塌的木墙之下,那扎着亮橙色高马尾、披着防尘斗篷的小人正昂着脑袋仰望着自己,而那张小女孩似的可爱脸上,正挂着与可爱完全不沾边的浓重黑眼圈与仿佛讨债人似的轻微烦躁。
“哦,这不是耶露莎吗...很高兴见到你,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有点喜欢上你那张一眼就能看透的脸蛋了。”
向耶露莎点头示意,莫德特半是调笑半是真心的这么说道。
虽然总是不太愉快,但起码小人是诚实的在表达自己的情绪,比那些故作恭敬但实际上不知在想什么的家伙要可爱数百倍。
和社交面具太多的人交往总是令莫德特感到疲惫...因为除非必须,否则他是真的不喜欢动脑。
“啥?你小子突然在说什么呢,你是在内城遇上什么事情了吗?”
毫不客气的皱起眉头,耶露莎双手叉着腰说道。
“唉,说来话长呐小莎——”
“你他馬的,小莎是哪位啊?!信不信老娘现在把你从上头囊下来??!不对!你本来就应该从上头给我下来,老娘脖子都要仰断了!”
简直就像是点燃了一大捆干柴似的,莫德特那调戏似的说法一下燃起了耶露莎的怒火,脑后的马尾晃荡着,小人几乎是怒吼般的命令着。
“抱歉,无意冒犯。我只是想着你估计多少想要发泄一下疲惫和烦躁了。”
从木墙上一跃而下,莫德特诚恳的向双眼几乎要喷出火的小人道着歉。
“你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救援那些伤员吧,辛苦你了。对于那些在战斗中受伤的人而言,你的帮助是无可替代的。”
“啧,你小子不要总是在我想要揍你的时候说些漂亮话,不然我不是不好下手了吗...”
“嗯?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之前每次踢我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在意过我的想法啊。”
“你——!”
虽然莫德特那副故意讨打的样子实在是令小人恼火,但对莫德特真正意图心知肚明的耶露莎最终还是放下了自己那已经举到半空的拳头。
这个人类,真是分不清楚他是好意还是恶意!
“我已经习惯了,所谓的医生便是与健康无缘的职业,每个人都像救的下场就是救不了自己——你也看到了我的黑眼圈了。”
耶露莎双手环胸,话语中有明显的烦躁也有明显的自豪。
“顺便再告诉你个小秘密好了,其实我的眼睛也看不清楚,书上说是‘近视’的症状呢,直到现在我都得用魔法才能看得清楚东西。”
指着自己那比人类更大更圆润的双眼,耶露莎说道。
“有种在炫耀的错觉啊。”
“谁会炫耀那种东西啊,给我闭嘴!”
嘭!
最后,莫德特还是为自己的碎嘴付出了一脚的代价。
“回归正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萨里斯垒内的受伤者已经全部治疗完毕了?”
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莫德特将二人之间的奇怪对话领回了眼下的情形上。
“对,萨里斯垒内的伤者我已经全部处置妥当了,来这边是因为这里的士官跟我汇报说逃难至此的村民中有好许多受伤者,所以需要我来进行处理。”
用脑袋点了点村民们喧闹着的方向,耶露莎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情况不是很妙哦,莫德特。那些受伤者身上的箭伤不是土制箭头造成的——埋在伤口里的箭头有六棱,部分箭头上还有残留着的魔力波动。”
“是正规军?”
“恐怕不仅如此,那些伤者的家属跟我大致描述了他们受袭时的情况;先是魔法轰炸,再是弓箭对逃跑者的逐一点杀,这些逃出来的村民连敌人的脸都没见到就被赶出了村子。”
耶露莎摇了摇头。
“这种有规律的攻击方式只有多兵种混成的部队才能做到,我怀疑制造这些袭击的家伙和我们昨天击退的那些士兵不是一个编制。”
的确。
听到耶露莎的判断,莫德特也暗自点头。
昨天袭击而来的部队显然是以骑兵为中心、没有编入弓箭手和大量魔法师的部队,如果那些村民的说法属实,那么制造这两次袭击的确实不像是一同一个部队。
“而且,我还怀疑这些村民是被故意放走的——如果敌人的袭击是提前准备好的,绝对不会有这么多人能够逃出包围圈。”
“敌人一定还另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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