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我一把。”
没有时间考虑了。
深知战场中的每分每秒都如黄金般宝贵的比亚特做出了选择,他将手中的长矛递给身边一名负责持握长矛的士兵,将双手搭在了另一名下属的肩上。
他要爬到屋顶上迎敌。
“老大,那队伍该——”
多少察觉了自己老大想法的士兵一怔,旋即急切的问道。
方阵最重要的是完整性,这是烂熟于每名第七步兵团士兵心中的铁则,身处方阵中的士兵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绝不能在指挥官发出解散命令前擅离自己的岗位。
在军队这样等级森严的组织之中,违抗命令的下场自不用多提。
“你个天天嫖妓赌博的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害怕军令了?你还不明白吗,那些拿着刀子向我们冲过来的敌人才是最大的威胁!”
比亚特那满是揶揄的话语令士兵无言以对,只好乖乖的搭起双手,为自己的老大支起支点。
“喝啊!!!”
伴随着一声怒喝,比亚特那踩在士兵双手上的右脚发力,极为轻松的将男人从拥挤的方阵之中拔了出来。
在脱离方阵之后,比亚特像是点水蜻蜓一般迅速通过嘈杂的士兵方阵,而后手脚并用,狼狈但麻利的爬上了房顶。
在站在一处外延的木板上站定,俯瞰着那战场的比亚特庆幸自己在吃喝嫖赌之余并没有疏于锻炼。
据说,从正视和俯瞰同一件事物时所得到的情绪是不同的。
此刻,调整着呼吸,俯瞰着战场的比亚特确实对那片自己方才所站立的地方有了不同的看法。
“(馬的,像菜市场似的。)”
深吸一口气,从腰间抽出短剑的比亚特从弯曲着的嘴角挤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脏话,向着屋脊的方位走去。
这还是比亚特第一次爬上屋顶。
纵使早已对因乱搭乱建而连成一片的屋顶有所耳闻,但比亚特仍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看了旧世界人民的创造力。
从街道上看去就已经足够杂乱的房屋顶部在真正登上来后更加令人难以接受:大大小小的木板、横梁被粗暴的铆接在一起,宛如野战工事前的拒马与路障;额外增高的楼层层层叠叠,既无规律也未考虑冲突,这令屋顶并非都是高度统一,而是像显示出了山岭般“陡峭”且变化多端的“地形”。
位于这一大片由木板、铆钉和烂泥组成的迷宫中的比亚特在行进两步后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脚了,毕竟,你也不知道你接下来将要踩下去的这片木板究竟坚固与否,也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外露、生锈的铆钉。
“这种地方根本没办法战斗。”
恨恨的咬着牙,比亚特十分努力的在夜幕下寻找着落脚点,以求在敌人到来之前获得一丝优势。
但显然野盗们的速度更快。
“喂!前面那位兄弟,你是来挡路的?”
借着街道上摇曳不定的火把光亮,比亚特看到了对方那张堆满邪笑的面容。
“萨里斯垒受奥通伯爵管辖,任何在萨里斯垒管辖范围内的违法行为都是对奥通伯爵以及爱迪尔·凡·拉莱什亲王殿下的直接挑衅...我希望你们能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不动声色的用官腔吸引着对方的注意力,比亚特观察起来袭者的阵容来。
夜幕之中,从黑暗且障碍颇多的屋顶阴影之中现身的袭击者粗粗看去都有二十人以上,且不同于街道上那些几乎没有防具的土匪,这些袭击者们不仅着甲、持剑盾或长戟,比亚特甚至还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一两个拿短手弩的家伙。
艹了。
终于,比亚特理解了那些“野盗”们疯狂的原因。
“(下面那些和我们打生打死的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土匪,而是自由民。)”
自由民,这个词汇虽然听起来似乎并无不妥,可实际上却是奴隶的代名词。
不纳税的自由民基本不享有任何权利,一旦被任何官兵或者地方政府的喉舌所发现就会被立刻逮捕,并被分配“工作”直到被认为偿还了迄今为止所欠交的所有税金以及罚金为止。
而所谓的工作,其实就是苦役的另一种说法。
在法律意义上地位低劣的自由民会被当做消耗品投入矿场、工地或者军队,工作、战斗直到死亡降临——当然,这一切都是无偿的,毕竟他们的工作对于帝国而言“天经地义”。
自由民们是旧世界最为绝望的群体,为了生存,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寻找赚钱的门道,以期某日能够贿赂官员并领到一份“纳税证明”,彻底摆脱自由民的身份。
只要许诺足够的马克,这些家伙就会如同野兽,简直就是最好的炮灰。
而真正负责主攻的敌人则早在城卫队疲于应对自由民时爬上了屋顶,准备从暗中解决一切。
比亚特认定自己已经看透了敌人的计划。
“哈哈哈哈哈!!”
比亚特的官腔引得距离他最近的那名敌人哈哈大笑起来,他那张饱经风霜、棱角分明的面庞因为夸张的笑容扭曲着,让见多了人渣的比亚特也觉得一阵恶心。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兵老爷;老子在北边劫道的时候可从没鸟过什么狗屁公侯伯子男。我掏刀,你给钱给女人,我和兄弟们想看到的场景仅此而已。”
男人裂开嘴,露出一口被牙渍几乎染成黑色的烂牙。
“我是第一次抢劫城市,多少对你们兵老爷的反应感到好奇才和老爷你搭了话,也感谢老爷你的如实回答,我很开心,开心的很呐!哈哈哈。”
说着,男人将手中的武装剑翻出一个剑花,对比亚特竖了个中指。
“所以可千万别嫌我啰嗦话多,老爷,毕竟你马上就是个死人了。”
咔嚓!!
刚刚还在平静的说着话的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迈出第一步的。
比亚特单手握剑,一个翻身越过阻挡在面前的横梁,主动向左侧一片较为平坦的厚木板冲去。
而对方的行动不仅不慢,甚至比比亚特还要更快上几分。
黑牙男似乎比比亚特熟悉这种地形的多,只见他在木板之间如猴子般灵活的腾挪蹿跳,不过数秒钟的时间就拉进了与比亚特之间的距离。
他手中的那柄武装剑不似他那般邋遢发黑,而是如新剑似的锃亮锐利。
被砍上一剑就够呛了。
比亚特想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哈哈哈哈!太慢太慢太慢!”
但显然速度更快的黑牙男还是赶在比亚特之前占据了有利地形。
刷!
来不及懊恼于第一步的失利,黑牙男的武装剑便在空中划出锐利的轨迹,向比亚特的脖颈袭来。
铛!
手中只有一柄短剑的比亚特别无选择,只有用短剑剑脊为自己挡下这来势汹汹的第一剑,然后弯腰借力,顺着一根被当做加固梁使用的原木翻越到了黑牙男攻击不到的地方。
好险!
回想起那几乎要将自己脖子切开的快剑,比亚特感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濡湿。
“哈哈哈,怎么了老爷,你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紧张耶,不会是害怕了吧。”
黑牙男又一次挽起剑花,以游刃有余的姿态睥睨着比亚特。
而在他的身后,更多的土匪正不怀好意的靠拢过来,似是要将比亚特包围在内。
这些早已放弃了一般生活方式的土匪可不知道什么是卑鄙——他们只知道,唯有胜利者才配拥有明天。
“开玩笑,老子可不会害怕一群土匪。”
架起手中短剑,比亚特冷冷的盯着黑牙男,又一次压身而上。
他的确没有害怕。
因为他心底那股无名的鼓动正在不断加速。
“嘴硬?那就来试试看我多久能剁下你的狗头吧!!”
铿锵!铿锵!铿锵!
剑影交错,铿锵作响。
比亚特与黑牙男手中武器一长一短相互碰撞,在夜幕间抛出数抹火星。
两人都以快剑为主要攻击方式,虽然每一下的力道算不上大,但出剑的角度刁钻,且瞄准的无不是对手身上的致命部位。
只要有一方没能第一时间挡下或躲过对方的攻击,那下场便只有死亡或者重伤。
铿锵!
前刺、竖劈、下撩。
铿锵!铿锵!
左边、右边、侧面。
铿锵!铿锵!铿锵!
眼睛、脖子、大腿。
都没有学习过剑招的二人出剑只遵循本能与肌肉记忆,上一回合与下一回合之间没有连携也没有套路,所以在铿锵不绝的金铁交击之中,二人来来回回对砍了十几回合,却没能分出个高低胜负。
“艹的,你这愣头兵还他馬有两下子。”
察觉自己没能占到便宜的黑牙男没有了最开始那阴阳怪气的态度,他一边骂骂咧咧的胡乱出剑打乱比亚特的攻击节奏,一边脱离比亚特的攻击范围,退到了其它匪盗的身边。
比亚特无法追击,一方面是因为地形复杂,一方面是因为黑牙男身后的土匪们已经架起了武器。
“实力大减啊,曾经的黑牙老哥已经落魄到打不过看门狗的地步咯。”
“把你上女人的劲拿出来啊,老黑牙;怎么像个娘们似的出刀不见血呢哈哈哈!”
不过退回到土匪行列的黑牙男也不好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土匪们虽然架起了武器,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对比亚特展开攻击,而是嘲讽起黑牙男来。
只能说这是匪盗性格使然。
“馬的,你们在旁边看着当然轻松,有本事自己去和这兵对上几回合。”
呲起自己那一口标志性的黑牙,黑牙男骂道。
“喂!你们前面的在他馬干嘛呢?不是要去攻击城卫队吗,全他馬堵在这破烂屋顶上干嘛?”
就在黑牙男和身边的土匪互相飙着垃圾话时,从他们身后传来了怒骂声。
“艹的,他馬什么时候我们长刀团干事儿轮得到别人插嘴了?堵得他馬就是你!给老子等着!我们正处理事儿呢!”
或许是因为被自己人骂的血气上涌,黑牙男在听到身后外人的骂声后露出了骇人的怒容,并毫不留情的骂了回去。
“老黑牙?艹了,又他馬是你这个狗娘养的傻.逼玩意儿。我们他馬是来杀人放火、抢钱抢人的,你在这破屋顶上有什么事儿好干的,对着铆钉()?”
“你他馬再说一遍?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气氛陡然转变了。
方才还来势汹汹的土匪们调转了枪头,除了少数几个仍对比亚特虎视眈眈的家伙以外,绝大多数土匪都开始与跟在他们身后的另外一伙土匪对骂起来,且言语之间大有大打出手的意思。
好机会。
比亚特暗自欣喜。
如果这群家伙能继续吵下去,自己或许能够等得到城卫队的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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