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咔！！！
比亚特很难形容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他只是个靠资历和天赋混上边陲城镇士官身份的一般人：他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战场，就像他从未见识过驰骋的人类铁骑一样；他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厮杀，就像他对此刻正于眼前上演的屠杀陌生异常一般。
枫——！
“你——你这小...咔嘎？！”
枫！枫！
“在，在哪里？从哪里砍过来——啊咕啊？！”
枫枫枫！！！
寒芒闪烁，鲜血横飞。
破碎的，多半以意味不明的咕噜声结尾的怒骂、惊叫与崩溃不绝于耳，在那抹几乎无法被肉眼捕获的淡白色刀光之下，那原本将比亚特逼入绝境的土匪集团就像是玩笑一般土崩瓦解、尸横遍野了。
简直就像麦子似的。
已经完全分不清现实与幻境的比亚特双膝一软，姿势不雅的跌坐在屋顶上，被粗糙的横梁膈痛了屁股。
“老大！老大！！”
“战线崩溃了！那些，那些骑兵已经越过了防线！萨里斯垒完蛋了！我们快点开溜吧！”
就在此时，几名为了支援上司而爬上屋顶而碰巧逃过一劫的比亚特下属连滚带爬的从房檐处聚集到了比亚特身边，刚从生死之中逃脱出来的他们惊魂未定，气喘吁吁的拉扯着比亚特的双臂，似乎想要带着他们的老上司逃离这里。
“等一下。”
可回答这些士兵的却不是他们那已经呆滞的长官。
回答他们的，是一道伫立于弥散的血雾与堆积尸体之间的灰色身影。
他手中的直刃仍然闪耀如新，那由高级炼金材料与顶级锻造手法打造的刃口锋锐异常，无需振刀也滴血不沾；他那身陈旧、褪色的发灰的士官服虽有些发皱，却也干净的像是刚从库存之中翻出来一般。
“等一下，我有些事情想要拜托你们。”
莫德特·哈尔根单脚踩在一颗仍在吐着血沫的人头上，用毫无平仄的声音如此说道。
与耶露莎的“互动”耗费了比想象之中更长的时间，误以为城卫队预备队，尤其是步兵团的随军法师团能够起码为自己争取些时间的莫德特误判了王国军队的松懈程度：哪怕只是粗略一瞥也不难看出，萨里斯垒的随军法师团根本就没有对敌人发动攻击。
失算了。
一脚将脚下那具面目狰狞的尸体踢下房顶，莫德特想着。
因为自己的失算，那极有可能曾经袭击过小人的骑兵队便已经突破了城卫队的方阵，开始在萨里斯垒内部滥杀起来。
必须找个对策——正因如此，莫德特才会叫住那些已成溃军的士兵们。
他希望自己在内城的“冠军”表现能够让自己的发言有些魄力。
“噫噫——！”
但显然，他此刻的形象有些太过有魄力了。
几名士兵们发出了小女生似的悲鸣，在还没看清楚莫德特长相的情况下就纷纷拔出了腰间的副手武器，活像是遇上掠食者后虚张声势的张开尾羽的野鸡。
唉。
莫德特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自己真的有那么可怕吗？明明自己已经在全力收敛继续战斗的欲望了。
“都给我冷静下来！！！”
但此刻的莫德特可没有好声好气和这些士兵们解释利害的盈余，所以他选择用一声怒喝取代那可能通篇的冗长大论。
比刀剑更加有用，知道自己完全无从反抗的士兵们好像被定身一般安静了下来。
“我只说一遍，所以听好：聚集起尽可能多的士兵，而后在街道的关键地带把尸体堆起来做成街垒，并在其后准备拒马，越多越好，一旦有骑马的冲过街垒，你们就用长矛架住他们，展开攻击。”
莫德特一边说着，一边面不改色的将那些被自己斩于刀下的土匪扔下房顶。
“和，和那些铁做的怪物作战？绝对不可能，那种东西恐怕能直接把房子撞塌吧？！！”
虽然莫德特的威慑力已经足够强大，但那些钢铁团块般的骑兵显然对于士兵们的冲击力也不小。听到莫德特这仿佛让他们去送死的要求，士兵们显然不会乖乖照做。
莫德特当然可以理解这份恐惧，而且他也不会制订一份纯粹的送死计划。
萨里斯垒的街道说好听一点叫做街道，说难听一点叫做小路，除去几条用于马车行进的主干道以外，这些街道可能也就勉强容纳单车行进。
这也是为什么城卫队仅靠几百人就能在好几条街道之中组成方阵抵挡敌人的原因。
在这样狭窄的地带，就算是用尸体也能很轻松的堆起高高的街垒，而且比起那些用石头或者沙包堆起来的单薄的街垒，用尸体来建造街垒显然也更快也更厚。
毕竟，“材料”取之不尽。
“如果单凭重骑兵就能撞开房屋，那帝国就没必要绞尽脑汁开发其他兵种了，所以放心。而且我也并没有让你们和骑兵硬碰硬，你们所需要的就是用障碍物迫使其失去机动性，然后用长兵器困住他们。”
虽然时间紧迫，但莫德特在需要详细描述的部分还是没有含糊。
“困住他们...然，然后呢？”
“然后想方设法的撬开他们的盔甲，把他们干掉…当然，如果你们能拖到那个时候，我为你们全权代劳也不是不行。”
莫德特晃了晃手中的直刃，如此说道。
士兵们又一次打了个寒噤。
“尽量聚拢足够多的士兵是关键，必须确保每一骑敌人至少有十到二十个人来应付。如果实在是人手不足，那么就记得这么做——”
故意忽视了士兵们的反应，莫德特继续着他教学的最后一步。
只见莫德特单手拎起一具土匪的尸体，一脚踢开距离他最近的一扇歪歪扭扭，很容易被人忽视的小窗户，而后将尸体塞了进去。
他几乎立刻就得到了反馈。
嗖嗖嗖！！！
“他柰奈的，大哥，我是真的忍不了了！与其在他馬个破房子里等死，倒不如和外面那些家伙拼了！”
“我赞成！就从屋顶上用长矛戳他们！老子就不信他馬军马能长翅膀飞上来！”
“可是，我们真的能够打得过那群铁块头？我刚刚从缝隙里看到了，那群家伙的铠甲似乎是附魔的...”
从破碎的天窗之中，先是飞射出几道利剑，而后便是一连串不绝于耳的争吵声。
“这屋子里可能有敌人，用火烧了好了~”
故意扯着大嗓门，莫德特一边叫嚷着，一边又扔了一具尸体进去，然后似乎是嫌这么做还不够火候，他又紧接着塞了第三具尸体进入窗口。
轰咔！！
这一次，回应莫德特的是连续两声爆响，以及火元素魔力那赤红色的魔力耀光。
“受不了了！全体都有，跟老子上屋顶！和那些狗东西拼了！！！”
伴随着一阵歇斯底里的怒吼与更多的飞箭，莫德特脚下那原本死寂的房屋刹那之间便炸开了锅，那愈发靠近房顶的阵阵脚步声预示着那些原本只求自保的佣兵正在向这里靠近。
嗯，大概如我所料吧。
点了点头，莫德特将视线重新转至那些像启蒙小学校学生一样的士兵们身上，说道：
“喏，就这么做。你们是这座城市的维护者，但这些生活在此的佣兵们也应当起码做到自扫门前雪——不要让胜利的可能性因为一时的畏惧、自私而丧失。”
“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就像森林豹也会和斑纹狼合作那样。”
合作？团结？
虽然看明白了莫德特的操作，但士兵们显然对于这两个词汇似懂非懂。
“我理解了，大人。”
但显然有人除外。
“我会负责尽可能的组织起剩下的部队，并按照大人您的指示尽可能的迟滞、困住敌军。”
“内城城门防卫队长，比亚特。请交给我吧！大人！”
比亚特立正站好，并用后脚跟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家伙，看起来挺有战斗意志的。
看着那个从地上站起身，一幅士官打扮的男人，莫德特除了觉得其意志力顽强以外，还觉得这家伙有些许眼熟。
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比亚特是吧。感谢你的协助。衷心希望我们能共度这难关。”
莫德特说道。
“...这样吧，我在萨里斯垒内城的时候被你们城卫队的士兵赋予了冠军的名，若是必要，你就随便用我的名字好了：莫德特·哈尔根。”
虽然并不觉得士兵们在起哄之中给自己许下的冠军之名会多么有效，但深知人在绝望之中会渴求哪怕最微小希望的莫德特还是在踌躇片刻后补上了这句话。
“莫德特·哈尔根大人...”
像是要品味这个平平无奇的名字般嘟哝着，比亚特的目光简单的挺起胸膛。
“如您所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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