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在士兵们的谩骂与村人们的喏喏间,突然抛出惊天言论的莫德特和不敢置信的耶露莎都沉默着,任由嘈杂的人潮将二人的呼吸吞没。
嘭!
“失——失礼了!大人!非常抱歉!”
在这样令人感到沉重的沉寂中,莫德特的肩膀稍稍耸动了一下——原来是一名士兵在不经意间撞到伫立在人流中的莫德特。
“没关系,是傻站在这里的我的不对。另外,你也不必叫我大人,士兵;我你和他们一样,都是普通的‘人’罢了。”
脸上露出僵硬的微笑,莫德特撑住了这名点头哈腰的士兵的肩膀,制止了他那谄媚中带着恐惧的行为。
“我们走吧,站在这里只会碍着士兵们的工作。还是说我还是得用‘请吧,女士’这样的辞令才能谋得您的青睐?”
将士兵遣退后,莫德特为了活跃气氛故意做作的做了一个贵族式的礼仪姿势,如此打趣的说道。
“...哼,会纠结措辞的只有你们人类的贵族社会,你怎么称呼我我都一点也不在乎——走吧,我想问你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小人的回复一如既往的富有特色,但这一次,她的语气已经没有了那种攻击性。
她是在怜悯我吗?
莫德特想着,跟在了如森中精灵般灵巧的穿梭在人群间的耶露莎身后。
不,并不是,她的这种情绪并非是单纯的怜悯或者同情。
目光紧随着耶露莎那几乎完全被其靓丽的橙色长发所覆盖的背影,莫德特有种预感,即使自己没有向耶露莎展现自己“不死”的秘密,自己和这个小人之间这段不经意之间的“关系”在短时间之内还不会中断。
“(毕竟,‘有感而发’这种东西,得在有听众时才能做得出来啊。)”
能够在旧世界的腐坏森林中找到出路的两人不费吹灰之力的离开了拥挤的人群,回到了由烂泥和残骸组成的、极具萨里斯垒风格的城郊地带。
不远处,克里夫正指挥着城卫队士兵从地上泥地间刨出还尚未完全腐烂的木材与废墟残骸作为路障和限流工具,几名可能有识字能力的佣兵在艾克塞和市民协会的协调之下掏出了纸笔,看起来是要对这些流民进行一一登记以方便管理。
这些家伙毫无疑问都是能人——将这些流民交给他们管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回凡德尼兰城邦去吧。”
还没等莫德特的视线在克里夫等人的身上多做停留,耶露莎那坚定且不容拒绝的话语便再次将年轻人眼前的焦点拉回到了小人的面庞之上。
在旧世界,一定不会有人用“凶恶”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小人,毕竟这头身比比起成人更像是婴儿的种族就算再如何故作严肃也难以让已经形成惯性的人类感到局促或是敬畏。
但莫德特此刻,却非常想用“可怖”一词来形容小人那张本来可爱的面容。
“绝对——绝对不能逃避。”
仿佛是要将自己面前某个不可捕捉之物撕碎一般,耶露莎用近乎狰狞的表情紧握着双拳,嘴中念念有词到——
“绝对不能逃避,不论敌人是魔物、恶魔、魔王甚至是女神也罢,都不要自己转移自己的视线。”
虽然对小人族那翻山越岭般的情绪波动已经早有见识,但莫德特清楚的察觉到,耶露莎此刻的情绪转变并非比寻常。
她一定是“回想”起了什么。
“转移自己的视线,觉得‘这样就好了’、‘反正我也对此无能为力’不仅庸俗至极,毫无意义,更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耶露莎的双眼紧盯着莫德特,这般说着。
她的表情愤怒的如王国地下牢中的石像鬼机关,那因激荡的情绪而圆睁的双眼仿佛下一秒就要喷出火来;而那紧抿着的嘴唇与死死咬合着的牙齿则好似正啃噬在小人臆想中敌人的咽喉上般轻轻摩挲着,好像不见血就不甘心般的令人感到畏怖。
但这份愤怒并不是针对莫德特的——尽管小人曾经无数次直率的对年轻人展现自己的恼怒。
“你不理解——”
“我不需要理解的那么深!只要你说的是事实,那么我都无法对此坐视不管、听之任之!”
轻叹着气,想要向小人进一步解释其中利害的莫德特遭到了耶露莎的近乎嘶吼般的打断,她的声音之大,已经到了让远处的克里夫与艾克塞都为之侧目的程度。
“理解利害、平衡损益、多讲道理、还要评价其中苦衷?老娘管你那么多啊?!有仇不报、有改变世界的能力与机会却选择逃避、漫无目的游荡,最可恨的是居然还有脸自嘲自己的背负旁人不懂?你他馬的不要太过分了,莫德特·哈尔根!”
耶露莎猛地挑起,仿佛猿猴般揪住莫德特的衣领挂在了他的身上。
“说白了,你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你对未来产生了绝望——你对那个从第三次辉煌远征中幸存下来的大恶魔感到‘恐惧’因为选择了回避,我说的没错吧。”
面对耶露莎那审判锤般重重砸在自己视线中心的诘问,莫德特沉默了半晌才慢慢开口道:
“...你说的没错,但我不是大英雄、不是救世主也不是那个注定力挽狂澜的人,我甚至不是个好人。如果不是凡德尼兰老师的帮助,我可能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把你切碎了。”
“什么意思——”
莫德特的说法引起了小人的疑惑。
“在讨论那个问题之前...你先从我身上下来好不好,这姿势不太雅观。”
投降般的举着双手,莫德特瞥了一眼那将身体完全挂在自己胸前的耶露莎,这般建议着。
“你最好能说服我。”
轻盈的自莫德特的身上跃下,耶露莎双手环胸,活一幅等待答案的家长形象。
“虽然很俗套,但你听说过‘天生恶魔’这样的概念吗?”
稍微理了理发皱的衣领,莫德特开始了自己的解释。
“天生恶魔——或者说天生的杀人者,对自己的同类没有同情心与同理心、在母胎中便被诅咒的人——虽然我是在进入凡德尼兰城邦后才知道这个概念的,但我似乎就是教会口中那天生被恶魔所控制的人。”
莫德特继续说着。
“我知道这乍一听很唬人,那就让我跟你举个例子好了——我第一次间接...不,不是间接,是直接杀人发生在我6岁的时候,死掉的是我村子里的玩伴、淹死的、就在我的眼前。”
“我不想讨论那时我的心情,你只用知道,那时的我的心中既没有悲伤也没有恐惧就好了。”
“我开始将‘人类’、或者说‘生命’视作是同类的时间也不过十年左右。在那之前,我对于那些活动着的、长的很像我的‘动物’只有类似于占有物般的低劣的爱欲,喜欢时爱不释手、讨厌时却随手丢弃。”
没错。
这就是我。
莫德特想着。
若非想要说服耶露莎,莫德特是绝对不会主动提起这种事情的,因为这不仅并不光彩、更是如凡德尼兰老师所说是需要努力克服的缺憾。
并且,反复令自己回想起过去“不受约束”的自己会侵蚀自己的理智,最终使得那由训诫组成的对“恶魔”的封印瓦解——就像自己在那场与王国骑兵的战斗之中表现出来的那样。
当然,莫德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耶露莎的屡次劝说和这次发生在萨里斯垒的冲突后多少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动摇,但是他仍不认为自己这的选择从根本上是错误的。
旧世界的人们沉浸在光荣和平之中已经太久了,他们根本无法想象那应该已经被击败的混沌魔军在百年后的今天已经发展壮大到了何等的地步,也无法想象蛰伏在黑暗之中的混沌魔军们正秘密的谋划着什么。
自己该反抗吗?莫德特目前还无法确定。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混乱、无秩序也无理性的时代,一定已经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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