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着驶向费列罗侯爵位于白镇南部的庄园。
一路颠簸。
“这位女仆小姐,之前不曾见过呢。”路上,坐在对面的艾露莎,端详了休许久,突然间问。
问这话时,她的眼睛,分明却在看着白然。
与其说是在询问,倒不如讲这是质问。
“嗯,我,我是新来的……”休低着头,轻轻回答,却是注意到艾露莎对白然的态度,似乎也稍许微妙。
“新来的啊……说起来,白然医生你家里,多了很多新来的,很可爱的女孩子呢!”艾露莎突然又问,些许质疑地对白然说。
白然表情淡然,仿佛这一切不值一提。
“哦,她们都是我新雇来帮忙的员工。”
“那也太多了,明明之前,白然医生你一个人就能周转得过来。”艾露莎有些哀怨地说。
“之后,有扩大经营的打算,所以先提前招好了人。”白然继续淡淡地答,撒起谎来,脸色不改。
“那为什么偏偏都是女孩子呢,而且都是美少女,难道说白然医生你对她们都……”然而,艾露莎却没有停下提问的打算,反而越问越深,声调也逐渐拔高。
这样子,在休的眼里看来,像极了吃醋的女朋友。
不,还要更甚一点。
因为她毕竟不是白然的女朋友,而是白然的一名客人。
不会,她也对白然怀有爱慕之情吧。
就像是她的母亲一样。
想着,休稍稍白了一眼白然。
这家伙可真是的,姐妹通吃不说,甚至还对人家母女……
白然似乎是察觉到休的想法,无辜地回望了她一眼,那表情像是在说“与我无关”。
哼,怎么可能与你无关,明明你就是这样一个见女人就想上的大色……
休本如此想道,但立刻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又犯了先入为主的毛病。
要以正常的心态,去看待他。
不能先假设他是个打色狼,然后再做观察。
休强调着告诉自己,然后正视向白然。
白然捧着艾露莎的手,不知不觉已经坐到了艾露莎的身边,表情温柔地对她说:“还是先和我讲讲,你母亲的病吧。”
休回忆了一下,想起之前在家里,白然突然靠上去闻起艾露莎的味道的行为。
好吧,确认完毕,这家伙铁色狼!
察觉到白然的靠近,艾露莎的脸颊迅速通红,她娇羞地低垂螓首,声调也随之变得轻柔:“我,我的母亲她,突然就病倒了……没有任何征兆……就像我的父亲一样。”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了,艾露莎小姐,我问的是症状,你母亲的病和你父亲的病,具体都有什么样的症状?”
“嗯……脸色苍白,手脚冰凉。”
“嗯,继续说。”
“对了,眼睛变成了紫色,看上去非常可怕。”
“紫色的眼睛!?”休稍稍意外,因为艾露莎的这句描述,一下子让她又想起了一些什么。
对此,白然似乎丝毫没有意外,转而问休:“看你的表情,你是有什么头绪吗?”
休咬了咬嘴唇,这件事在皇室内部也属秘辛,她在犹豫是否要将它说出来。
但如果费列罗侯爵家族所遭遇的正是记录中的那怪病,或许自己提前点出,能够避免一些次生灾害。
还是说吧,反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休最终决定道。
“我见过一种,会让人眼睛变成紫色的病症。”
“病人是我的一个叔叔,也是突然有一天,他变成了紫色的眼睛,变得十分疯狂。”
“急便是最高级的祭司为他祝祷,也没有任何用处,我的父亲只能将他用粗大的铁链锁起来,但即便是如此,他依然伤害了不少人。”
“叔叔的情况在很短的时间里便恶化,一种神秘的紫色力量蔓延了他的全身,很快他就彻底疯了,变成了像是怪物一样的东西,不论神秘东西靠近他,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撕碎。”
“于是,我的父亲只得秘密处决了他。”
“但,寻常的手段,根本无法杀死这样的怪物,我的父亲尝试了多种多样的手段,最终发现也只有火焰,效果最佳。”说着,休轻摇了摇头,接着说。
“如果艾露莎小姐母亲的病,和我叔叔曾经得的病一样的话,或许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她完全变成怪物之前,将她……”
后面,休没有说,但是什么意思,大家也都听得明白。
“你胡扯,哪里会变成什么怪物!”
艾露莎听闻,却勃然大怒,气愤地向休挥舞着拳头,大声呵斥道:“别拿你那种胡编乱造的传闻,来诅咒我的家人!”
休被她激动的模样吓了一跳,立刻缩到车厢的角落。
但那向自己挥来的拳头,定在了离自己几公分的地缝,终究没有落下。
白然抓住了艾露莎的手,半拥着她,阻止了她。
“不要冲动,艾露莎小姐,下仆见识短浅,不带脑子乱说话,何必与她一般见识。”白然宽慰着少女说。
艾露莎这才安静下来,但顺势就靠在了白然怀里痛哭流涕。
“呜呜呜,白然医生,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她会没事的吧……”
“安心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白然轻抚着少女的背脊,稍稍警告地瞪了一眼休。
休心想自己也是实话实说,还差点挨了一顿打,满肚子的窝火,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没有在说什么。
不过,冷静了一会儿之后,休也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是说了蠢话。
因为艾露莎的父亲都已经因病而死了。
艾露莎的父亲死得很平静,甚至都已经好好地下葬了。
这一点显然已经和自己所知的那种病症完全不是一回事,自己却还说什么“在完全变成怪物之前……”这样的话。
也难怪艾露莎会如此生气了。
想明白的休,意识到问题出在自己,一时间觉得脸上似火烧。
自己,只不过是说这句话的时机不太对而已……
而且,艾露莎她冲自己生气也就算了,白然那个家伙,竟然也说自己是“见识短浅,不带脑子”实在是太……
但……自己又来了。
不肯认错,也是自己的一大毛病呢。
休恍然意识到。
身为公主的她,自小受到的教育当中,就从来没有“道歉”这种事情。
因此,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即便是已经明确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的情况下,休仍会下意识地去找理由。
她咬着嘴唇,看了眼将头埋在白然怀里,泣不成声的艾露莎。
“对,对不起,艾露莎小姐,我不该说这种话的……”休咬着嘴唇,最终还是向艾露莎道了歉。
虽然是她的第一次道歉,但不知为何,但当那个道歉的词汇从口中说出之后,她突然感觉一阵轻松。
比起心里不痛快,好好地说一声对不起,似乎也不算什么难事。
“那我呢,你对我,应该有更多的误会,也应该有更多的对不起吧?”听到来自休口中的对不起,白然眼前一亮,笑眯眯地看着她问。
休看着白然,看着白然那只顺势伸入艾露莎的衣服里抚摸着的手。
“不,我对你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流氓呢,白然先生!”
白然露出一副稍微受到打击的表情,但也并未就此反驳什么。
相反,他十分期待。
马车,驶入了费列罗侯爵的庄园。
时节虽为秋季,但眼下的凋零,依然让休感到十分的诧异。
甚至,号称万年青的小松木,都枯萎凋零,只剩下黑漆漆光秃秃的扭曲枝干。
感觉,这座庄园像是废弃已久,无人打理一般。
“自父亲生病中之后,周围就变了个样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艾露莎领着二人下了马车,显出有些惶恐的表情,对白然说道。
“没关系的,艾露莎小姐,环境会影响人,反过来人也会影响环境,这没什么奇怪的。”白然淡淡说着不知算不算是安慰的话。
艾露莎轻轻点头,带着二人走过荒败,满地枯萎黄叶的小路,走到宅邸的门前。
衰老的管家推开大门,做着欢迎。
虽然管家本就年岁颇高,但这回见到,白然也觉得他比之前更加衰老了许多。
“兰里叔叔,你去休息吧,我带白然医生去母亲房间。”
“好的,麻烦您了,大小姐,最近我这腰椎,实在疼得厉害……”管家兰里点点头,扶着佝偻的腰,没有勉强。
沿着馆内长长的走廊,一路向前。
阳光透过窗户铺在脚下,但随着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似乎就连那阳光,都变得晦暗许多。
“你知道吗?”白然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一路的沉寂。
“怎么了?”休与艾露莎皆看向了白然。
“不同类型的能量,表现出的颜色,和特制,是完全不一样的。”
“哦?有什么讲究吗?”
“正如火焰是红,水为蓝。”白然说着算是废话的话,嘴角勾起笑容,接着问。
“你们知道,紫色代表什么吗?”
“什么?”
“紫色,代表了比黑暗更为深邃,却又闪耀着的事物。”
“具体是……”
“你见过的,休。”
“蛤?”休露出困惑的表情。
“是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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