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
北京时间12:10,2010年8月10日,
眼前的,是最后的“关隘”。再往前走过U形弯曲的甬道就是安检了。这里是称量随身行李的地方,安检之前最后的一关,也是所有的送行的人能送到的最远的地方。虽说是“地方”,但看起来却是很小气。不过是由只有我腰际高度的柱状铁栏围出来的一个能容下两三个人并肩而行的入口。
入口的两侧各有一个海关人员守着,就像门神。只是和钟旭之流相比起来他们装扮寒碜了一点。不知是这两个人身子骨瘦削还是制服并不合身,他们的衣服看起来有些空荡荡的。在这样的地方工作,也是很辛苦的吧。
在排在我前面一个人拖着一小拉杆箱、背着电脑包通过了这入口后,轮到我了。我将自己的拉杆箱放到了电子公斤秤上。
我这一侧的“门神”,眯着眼睛,瞥了一眼秤上的数字,没有任何神色变化地说了两个字。
“重了。”
他说的不是“可以”而是“重了”。
这位瘦削的海关人员的声音很严肃,表情很郑重,表达很干脆。他伸着双手,一只手虚推着我,一只手示意我站到一边。然后他就不看我了,对着我后面的人招着手。
“往前。”
他的话还是那么干脆。但是也足够表达清楚他的意图了。
我没有任何辩解的意思,于是一提箱子,站到了一边,粗暴地以近乎于“摔”的方式扔到了地上,机械地打开箱子,看着里面的东西。只能装十公斤的随身拉杆箱里面的东西并不多,因为单单拉杆箱本省就有三公斤多了。几件衣服,我的笔记本电脑,还有我的微积分书,这就是全部的东西了。但是就是这么一点东西已经超过了十公斤。
“你干什么这个样子?你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生什么气!又没有人惹到你。”
妈妈在一边说着。她的语气很的愤怒毫不掩饰地泄露出来。她毫不在意在大庭广众下表达她对我这样一个细小动作的不满。无时无刻,她都希望我是一副彬彬有礼的姿态。枷锁一般的希望。
我没有理她,也没有多说话只是盯着我的微积分书发呆。
要拿出来也只可能拿这本书出来了吧?这本书至少也要有一公斤。
“小孩子,去国外上学,箱子里面是书重。你就让过吧。书又不会有什么关系的,我知道的。”
妈妈声音里面有一些依赖的语气,像是在渴求怜悯。她这么对着那个海关人员说着。
不仅语气里一副自己什么都明白的腔调,还笃定了我的这一本微积分书不会是使飞机安全性降低的最后一根稻草,说着“我知道的”。
她的话,让我觉得头皮发麻。
人不安了起来。神经性皮炎由于我的情绪紧张发作。
头,脖子,肩周,两肋传来了针刺一般的麻痛。身子由于这种在发抖。我都不想去抬头看她的样子。我能想象她在怎么样抓着那个本就不是很强健的人说着这样恳求的话语。她能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说话,说这样的话,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把一千多页的微积分书拿了出来,放在了地上,拉起了箱子的拉链。站起身,拉起箱子,最后把书硬是塞到了妈妈的怀里。
我的动作打断了她对那个人的话。
“你干什么!”
仍在和那个人说这恳求的话语的妈妈给我的反应是愤怒。她瞪着我,眼睛里充满了诧异
“你这小孩怎么这个样子?”
“怎么会有你这么无礼的小孩?”
她揣着书,这样呵斥着我,也不顾边上的人是否则看着这生动的家庭正午剧。
我也不看她,将箱子交给了那个海关人员,低着头,看着秤。
妈妈也不说话了,只是站在一边叹着气。
我也没看那个海关人员。他究竟会有多玩味地看着这样一个家庭我也毫无兴趣。
我不知道那个海关人员是怎么样看我“这样一个小孩”的。
“好了,走吧。”
我点了点头。
我被放行了,就像是刑满释放的犯人。
我转身,贴近她的身子,用没有拉箱子的右手跨外婆的肩头,拍了拍她宽厚的背,顿时让我感觉她就像是高尔基的《童年》一书中写的那位和蔼的老人。
我又对着四叔点了点头。是他开车送我们到上海。
“四叔,我走了。”
男人和男人之间很多时候最为简单。
“好的。走好啊,路上当心一点。”四叔咧着嘴对我笑了一下,点了三下头。
随后是妈妈。
我皱着眉,习惯性地斜着一点头,看了她三四秒钟的时间,最后长舒了一口气。和她之间有半步的距离,我稍稍弯腰,右手穿过她腋下轻轻在她的背上挨了两下。不敢用力,不敢投入太多的感情。身材娇小的妈妈,肩膀的宽度还没有我的肩宽的一半。她的个子也要比我小上十几公分。她的体重更加是差不多只有我的一半。
我用肩顶了一下背包,拖着箱子便要走了。
没有和她多说一句。
“说再见呀!”
她的声音很急,就像我不说“再见”世界就要毁灭一样。
最后我还是没有能说出“再见”。尽管被对着他们我的嘴已经尝试这长了几次,最后还是闭上了。习惯了沉默,开口说话已经变得困难。
我只是被对着亲人们高高地举起了空闲的手,挥了一挥。
我不愿意回头。
回头了的话,也许我就要哭了吧。
我就这样离开了,直到通过那个转弯,才完全地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眼睛里面有点酸,湿润的感觉很明显。不断地嗅着鼻子,像是猎犬,莫名的热劲充斥着鼻腔。
但是我已经在路上了,能做的只有往前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和Johnny
Walker的标语所说的一样,“Keep walking”。
我跟着人流走在了通往安检的路上。
身边的人都是匆匆的。
我慢慢地走着,不知不觉又自己进入了观察者的角色。看着这些人的匆匆,我笑了笑,享受着这种氛围,赶着我的路。
通过安检并没有花费很多时间,只是在我通过了安检,在安检门的另一端重新将拿出的笔记本电脑放回拉杆箱中的时候,一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性气喘吁吁地穿过安检门,也不顾在安检门边的检查人员的阻拦就要跑向候机厅。最后她还是被三个安检人员拉了回来。她一边喊着“我时间来不及了”之类的话跺着脚。相反的,安检人员一边说着“来不及也不行”,一边将她重新推回了门的另一边,并且和后面的人打着招呼,让这位女性先进行安检。
“真是吓了我一跳。”坐在仪器前看着透视出来的行李物品的年轻安检员揶揄地说着。“这种人不多吧?”
“勉强,总还是有几个的。”站在她边上的高瘦男性安检员点着头否认着她的话。
原来这些安检员也这样在这种鼓噪的生活和工作中能找到一些乐趣呢。
想到这里,我笑着和他们打过招呼,拉上行李继续走我的路。
只有这样观察才能成为好的写作素材。
我一直是这样坚信的。
虽然最初开始假装观察是想了解一个有点好感的女孩的每一天的变化,不过后来转学了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习惯却保留了下来。从最初的观察那个女孩变成看每天的星空,再从看星空变为看周围每一个人的行为,最后变为琢磨所有身边的人、电视剧、电影、动画漫画里面的人物的举止细节,我无论在哪里都能够找到让描写更加丰满的素材。
看着机票上面的候机门:A32。
看着不远处的指示牌,上面指着我的那个登机门的方向,但是牌子上却又多了头等舱几个字。
我不禁多看了几眼自己的登机牌。
没错确实是A32。
有点困惑。
我不认为5600元能买到头等舱的机票。
既然没错,只能往前走了吧?
继续往前走,走过了几个安静的候机区,前面变得有些嘈杂了。
A32到了。
站在这个区域,我开始观察这些将要和我同机离开中国人的人。
不多的镂空铁椅上,穿着黄色马甲的老人们占据了几乎所有的位置,一眼瞥过去应该有二十几个人。这应该是一个旅游团吧。他们说着韩语,打着写着韩文的旗帜。
有意思。
韩国人去温哥华旅游要经过温哥华吗?
身后又一阵嘈杂的声音传过来。
又是一个旅游团。全是老人的旅游团。全是讲着韩文的老人 的旅游团。
这还真是奇怪的旅游路线呢。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撑着自己的拉杆箱,靠在广告板上,看着这激动、欢愉的老人,享受着自己的一个人的安静。
还有差不多10分钟就到了机票上的登机时间了。
我活动了一下脖子和肩膀,又抖了抖腿。
广播响了起来。
老人和带着孩子的乘客,还有头等舱的乘客按照指示去排队了。
心里躁动了起来。
心跳明显的变快了许多。
不是激动,不是紧张。
这种感情,更加像是“啊,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之类的感慨。
也许应该说是松了口气?
嗯,应该是松了口气。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悠闲地加入了经济舱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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