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林山。
淡白色的雾气在山间流淌,隐约间有几粒灯火在浓雾中闪灭,仿佛夜幕上闪烁的星星。
绫慕诗一身缟素,手捧烛火,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方。
在她的身后,两列同样身着缟素的队伍正缓缓走在距离她两米远的地方,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这些是她丈夫的同族。
没有哀乐,亦无人说话,送葬队伍走过的林间小路仿佛也笼罩上了一股肃穆的气氛。
本该是安静严肃的场合,可绫慕诗的耳旁却不断传来窃窃私语。
那是她用前世秘法窃听到的传音。
“林泽族弟可惜了!本来天资卓越,谁想到才二十来岁就……”
“唉,谁说不是呢!如此年轻便已结丹,若无意外,凭借这次开拓战争的战功,晋入元婴只怕也不是难事。”
风中传来两位家族同辈的对话。
“大道无情,世事难料。只是苦了绫弟妹,若是改嫁,我……”
“莫要肖想!以绫弟妹那清冷孤傲的性子,此生恐怕都不会再寻道侣了!”
绫慕诗静静听着丈夫同族之间的对话,语气中有惋惜,遗憾,还有一丝可能说话人自己都无法察觉到的幸灾乐祸。
与此同时,送葬队伍已经抵达了目的地。她矗立在土坑边,默默凝视着丈夫的同族将棺材放入坑中。
一抔又一抔的黄土覆盖在漆黑的棺材板上,连同自己的心。
哎呀,一不小心就入戏太深了。
绫慕诗面色不变,心中却微微摇头。
这个名叫林泽的弟子,自己名义上的丈夫,不过是被创造出来的一个分身罢了。
一个用残破的大道本源斩出来的分身。
从被林家收养,再到筑基,结丹,和本体结婚,最后死于开拓战争……一切都是自己安排好的。
为的就是未亡人这个身份。
想到这里,绫慕诗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
前世自己将魂魄藏在古剑中,本就是临死前不报希望的挣扎,没想到最后居然能够成功活下来。
只可惜新生的身体是女性,这让两世为男的她多少有些不适应。
当然,如果只是女性身体,她也并非不能接受。
可是这具身体居然……居然是罕见的极阴之体。
最适合双修,最适合作为鼎炉的极阴之体。
还是×××体质!
一想到触碰自己某些部位时产生的堕落**,绫慕诗不禁手脚冰凉。
这要是万一被哪个男修抓取做鼎炉……
大道无望矣!
不过这都已经过去,如今的她已经是未亡人了。
在此方世界,未亡人可不仅仅意味着寡妇。
她更是一种身份,一种特权。
此界律法规定,世家子弟获得足够军功且死于开拓战争者,其妻曰未亡人。
未亡人不仅可以获得丈夫在开拓战争时得到的所有军功,还可以享受长达四十年的免税期。
最重要的是,未亡人会得到一块令牌,如果未亡人遇到被强娶或者被非礼的情况,都可以催动此令牌,引动此界律法。
虽然这也导致大部分男修害怕被诬陷,从而远离未亡人。
不过对绫慕诗来说这是好事。
成为未亡人,不就是为了让男人在对自己有非分之想时掂量掂量后果吗?
要知道,她甚至都没有让自己的分身碰过自己,更不要说其他男修了。
就是原装未亡人听起来更加诱人就是了……
算了算了,不想这些烦心事了,现在可是在自己‘丈夫’的葬礼上。
绫慕诗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将自己心中的烦躁感强压下去。
在这种肃穆的场合,想要演出哀伤的感觉,就应该想想那些让自己悲伤的事情。
想想那个分身,每个月要把族中发下的大部分资源供奉出来,连死后的功劳都被自己收走,却没碰过自己……
再想想自己当年操纵他强行结丹,让他被外人称为天才,实则大道无望……
当个漂亮女人也不错嘛……
作为漂亮女人的快乐和作为资本家的快乐有些类似,前者压榨男人的价值,后者压榨工人的价值。
曾经作为资本家的绫慕诗再次感觉到了相似的快乐。
不对,快乐?自己现在要表现出哀伤才对。
绫慕诗反应过来,连忙调整自己的心情。
回想一下当年自己还是做题家时,那段当女神舔狗的岁月……
慢慢地,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哀伤起来。
填进土坑中的泥土越来越多,等到最后一抔泥土盖上后,一块墓碑被立了起来。
前来哀悼的人们一个个上前,将手中还燃着的蜡烛放在墓碑前,然后来到绫慕诗的面前说几句安慰的话。
虽然绫慕诗没有怎么回应他们的安慰,但是人们都非常理解。
一生挚爱突然亡故,沉浸于哀伤中是很正常的。
“慕诗……”
一个成熟的男性嗓音在耳边响起。
又是哪只不长眼舔狗?
被打断回忆的绫慕诗有些烦躁。她没有立刻回答男人的问候,而是等到自己重新回到那种哀伤的心情后,才抬起头看向身前的男人。
眼前的男人二十来岁,相貌普通,身穿一席青色长衫,腰间悬挂着一块雪白的玉佩。
好像是我的舔狗,叫什么来着?
绫慕诗按下心底的疑惑,轻轻点头道:
“有什么事情吗?”
“对于……对于你丈夫的事情,我很抱歉。”
男人看着绫慕诗眼中对往昔的怀念与哀伤,心痛地说道:
“当时如果我能快一点,或许林泽族弟他就不会被妖族……”
“这不怪你,都过去了。”绫慕诗强行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大道无常,谁也说不清未来会发生什么。”
“可是……”
眼见他还要继续说下去,绫慕诗连忙打断他。
“莫要说了。”绫慕诗低头擦了擦眼角,“让我独自一人陪陪他罢。”
“唉……”看到绫慕诗这般模样,男人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又重新熄灭下去,道了一声保重便离开了。
等到最后一个前来悼念的人离开,绫慕诗才起身来到丈夫的墓前。
她轻轻俯身,像是怕压疼了自己丈夫一般趴在墓前,伸手抚摸墓碑上的文字。
先夫林泽君之灵。
为了得到未亡人这个身份,自己可是花费了不少心血。
绫慕诗在心底默默计算这些年的收获与消耗,越算越难受。
如果未亡人这个身份在未来无法帮助自己抵挡超过五次来自元婴级别修士的骚扰,那就亏本了。
唉,罢了罢了,生意有亏有赚,都是常事。
…………
“老祖……”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轻柔的女声打断了她的计算。
绫慕诗冷冷地扫了身后一眼,她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计算成本的时候被人打断。
来人是一位穿着朴素长裙的美妇,长相柔弱,眼睛仿佛初生小鹿一般跳动着明亮的光泽。
“哦,是林柔啊。”绫慕诗见到来人,并没有如面对他人那样装出一副哀伤的表情,相反,她只是轻轻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做到旁边的座椅上。
如果此时有林家子弟在场,一定会惊讶到下巴掉到地上。
堂堂林家家主,元婴修士,居然对一个小小结丹如此恭敬?
“不敢打扰老祖清修。”林柔没有坐下,而是微微向前躬身,恭敬地问道:“林柔来此,只是想询问一下老祖接下来的打算。”
“打算?我不过是一介刚失去丈夫的女子,哪有什么打算?”
林柔不敢回答,只是将身子俯的越低,恭恭敬敬地等待老祖下文。
二十年前,她只不过出于心善收留了绫慕诗一晚,不曾想对方临走前竟然在自己面前展露出一丝大道气息。
那气息林柔很熟悉,在年幼的她还没被逐出主家前,曾经在一块古剑碎片感受过同样的气息。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晚上绫慕诗让她感受到的大道气息,就像她永远不会忘记主家家主在拿出那块碎片后,周围长辈肃穆的表情一样。
那是一个家族曾经的荣光。
创道人家族的荣光。
“接下来,把我派去新开拓的东域,我要在那里建立新宗门。
“你们林家,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给予一些庇护便是了。
“记住,一切都要显得合理。莫要因为我是你老祖,便有什么不合寻常的举动。”
果不其然,就像当年一样,老祖又给她林柔一个新的任务。
她连忙称是,然后问道:
“需要我向主家那边……”
“莫要再提仙都主家!”绫慕诗直接打断她,“你记住,我的事情,这世上只有你一人知道。二十年来是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不妨再提点你两句,虽然你这支分家早就与主家决裂,不过不妨以后决裂的更加彻底一点。准确的说,以后所有与贵族,与皇家亲近的势力都不要靠的太近。
“田园牧歌的时代快结束了,很多东西都要重新划分。”
“是……”林柔细声软语地回答。
“你呀。”绫慕诗悠悠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这柔软的性子该怎么当好家主。
“罢了,你还记得我和说的元婴三斩吗?”
“记得的,斩身,斩神,斩情。”林柔回答。
“没错,元婴三斩,每斩一物,大道便更进一分,这就是剑之大道的规矩。”绫慕诗悠然说道,“当年你答应帮我的时候,我曾与你斩身之法,现在事情完毕,我与你斩神之法。
“待到我建立宗门,再与你斩情之法。
“此法乃我得道之后打造,比起仙都主家那边的功法,还要更强一筹。
“若要传授此法,必须为我林家嫡系子孙。”
听到此言,林柔紧忙准备跪下去。
一股轻柔的风托起了她,绫慕诗清冷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林家规矩,只躬身,不下跪。
“不搞封建那一套。”
一粒光点从绫慕诗的手中飞出,进入林柔的识海。
庞杂的知识流过识海,待到消化完毕,林柔才听到绫慕诗说道:
“最后提点你一句,你性子柔弱,重感情,未来若是走到‘斩情’那一步,怕是很难斩断情丝。
“想要在大道上更进一步,就慢慢淡化与你丈夫的感情罢。”
说完,绫慕诗重新趴在泥土上,伸手抚摸墓碑上的铭文,眼神温柔。
看着这一幕,林柔悄悄在心底打了一个寒颤。
她还记得绫慕诗曾经对她说过,感情越深,‘斩情’入化神后修为越强。
老祖现在对一个已逝之人如此深情,未来斩情后该有多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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