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座位上，林忱便把脸埋进衣服里。
“让你抱个佛脚而已，至于这么消沉吗？”拧开水杯喝了一口，谢唯咂咂嘴，一脸的不理解。
死一样的寂静。
“喂，没挂的话说点什么。”她伸腿踢了一下隔壁人的脚踝。
见林忱还是动也不动，少女有些扫兴地趴在桌上，偏头盯着他被埋起一大半的侧脸。
“我说……”
啊，说话了，不过还是和往常一样一惊一乍的。所幸谢唯没在发呆，不至于被他突然出声吓到。
“我在听。”
林忱猛地直起腰，几撮碎发随压痕贴在额头上，满脸不情愿。
“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你在求饶吗。”
“那里不是重点吧？”
冷不防打了个哈欠，少年脸上罕见的服软神色顿时散了大半，眼睛打瞌睡般半眯着。
他忽地笑起来：“不过，如果求饶有用，也不是不行。”
“没用。”
“那拉倒。”笑容一瞬消失了，他在变魔术吗？
谢唯在桌下翘起腿，单手拄着脸颊：“你就坦率点接受吧，这可是可爱的女仆小姐要给你私人辅导吖。”
“有本事你穿女仆装教啊，在自习室里。”
“只有这个死都不要。”
“那你瞎扯什么。”林忱一记白眼扔过去，在抽屉翻找下节课的用书。“唉……知道了，我会去的。”
“嗯，好孩子~”
“……我想反悔了。”
正说话，一个吵闹的声音忽然横入两人之间。
“哟，刚好你俩都在。”
顾梓叶大大咧咧缠着外套冲过来，把一张表格拍在谢唯桌子上：“来，小俩口选个项目吧。”
“你想死吗？”
“梓叶，别瞎说！”
几乎异口同声之后，两双不快的眼同时瞪住冷场的短发少女。
连频率都这么搭调，还否认个什么劲呢。
“好好，我不说。”
尽管心里已默认这对同桌肯定有些什么，但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情，顾梓叶干脆地服了软。
“总之你们快选吧，打勾就行。”
“所以这是什么？”林忱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运、动、会……唔，这就要运动会了？”
缓缓读出标题后，谢唯脸上浮现出微妙的怪异表情。在对运动会没什么好感这件事上，她和林忱意见一致。
“是啊，我刚才不是通知了……啊，你们在外面来着。”
简单来说，期中考之后要举办运动会。因为班级有人数要求，所以每个人至少要报两个项目。
是林忱最讨厌的强制报名。
体能很好的人姑且不论，这对运动白痴简直就是折磨。尤其是田径项目，被远远甩在后面可是相当丢人的。
“我不报。”
“每个人都要报的！你没听我说话吗。”
“反正我不报。”
估计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林忱没好气甩下一句，重新栽进衣服里。
“林忱！你能不能稍微积极一点？”
上学期的运动会他也是这样，一副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的臭德性。顾梓叶不爽地揪着他的后领，但他纹丝不动。
或者说，死死抱住桌子不放手。
“算了，这家伙实在没救。小唯，你呢？”
“其实我也不太想选……”
谢唯满脸的一言难尽。她忍受着顾梓叶蹂躏自己脸颊的咸猪手，没啥兴致地叹了口气。
毕竟她也不太擅长运动。比赛什么的，想想就足够头疼了。
“拜托，你可是班长欸！要好好做表率啊。”
而且身后这位表面闺蜜还在一边折腾她的脸一边不解风情地说着大道理。
“我知道啦。”
谢唯嘟哝一声，犹豫了一下，先在仰卧起坐上打了个勾。
她主要对跑步那类没辙，肯定是跑不过其他人的。但不是跑步的话……应该还好吧？
但愿。
“啊，那个是集体项目喔，女生的。”
“我知道。男生是引体向上对吧？”
“反正我是不指望这位大哥会报那个。”顾梓叶打量了一下林忱的细胳膊，“喂，你能做几个？”
“零个。”林忱很给面子地懒懒回复道。
“你看。”
“顺带一提我哪个都不会报，别白费功夫了。”
“等下，至少这个你得来啊。”
侧脸被推来的纸轻戳了两下，林忱不耐烦地抬头瞥去一眼：“哈，羽毛球？”
“女单我去，男单就只能拜托你了。”
“干嘛，这玩意又没啥门槛，是个人都会打吧。”
林忱找不到非自己不可的理由，但顾梓叶似乎不那么想。“你打得好呗。”
“不要。你随便找个男生充数不就得……呃？”
忽然注意到一旁谢唯那莫名期待的小表情，林忱咳了一声，权当没看见，扭过头去。
再回头的时候，只见那张俏脸上的兴奋肉眼可见地消退。
像只失望的小猫咪。
“怎么，你希望我去？”他妥协地叹了口气。
呃，好像又开始非常积极地点起头来了……好麻烦。
“为什么啊？”
林忱把头枕在弯曲的手臂上，软绵绵地耷拉着肩膀看向他的同桌。
“你打得不是很好吗？去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去的又不是你。”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林忱思考了一会，忽然露出可疑的一抹淡笑：“不过，也可以。”
“可以吗！”
“好啦，你先别激动。”
没想到不知不觉自己都有粉丝了，明明只是体育课陪她打过一回而已。
“我有个条件。”林忱竖起一根手指。
“你说？”
“这里，不是还有个双打吗？”林忱指着表格，“没有性别要求。”
看见他自得的神色，谢唯警觉起来：“……然后呢？”
“陪我报这个。”
“……”
空气安静了一下。
短暂沉默过后，谢唯和顾梓叶对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轻呼。
“……啊？”
“怎么，我说了什么难理解的词语吗？”
林忱相当无所谓地把手放在颈后，倚在靠背上伸了个懒腰，同时用余光瞄着表情纠结的同桌。
她眨巴着眼死死盯住表格，仿佛能从里面看出答案一样。
这就对了。
林忱料定以他这位同桌的性子，断然不会答应这类无理取闹的要求。只要她说半个不字，这事就结了。
计划通。
“那，好啊。”
“？”
半晌，在林忱还沉浸在虚幻的胜利中时，谢唯很自然地点了头：“你愿意陪我练习的话，倒不介意陪你走个过场。”
“一、一轮游也没关系？”
“那有啥。”
“很丢人的。”
“那有啥关系。”谢唯相当轻松地挑了挑眉，并不当回事，“又不只有我丢人，怕什么。”
“那、那倒是……”
林忱无言以对。
“那还是算了。”
“什么嘛，难得我都答应了，怎么反倒是你先退缩啦？”
谢唯绝对看透了林忱的小心思，悠哉把玩着自动铅笔笑吟吟地追问道。她这样笑准没好事，林忱清楚。
“单打我会去的，所以拜托！……放过我。”
再说本来这说法就是为了吓退谢唯作的幌子。要真的单双都报名，那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嘻嘻，好啦！让你诈我，遭报应了吧？”
见林忱那如临大敌般的神情，谢唯忍住笑，见好就收地摆摆手。
然而，没等林忱吐出了却心事的一口气，就硬生生被顾梓叶拍打桌子的声音吓了回去。
“等一下！”
“又怎么了？”
险些岔气的少年狠瞪着眼前事多的家伙。毕竟拜她所赐，自己才要被迫参加比赛啊。
但顾梓叶才不管那些。
“小唯那边过关了，你还不行！一个人要报两项。”
“……！”
我完全忘记这茬了——林忱脸上满是这种表情。
“体委大姐，你能明白我肯报名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吗？”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好好叫顾梓叶“体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但顾梓叶并不吃这套：“谁管你，总之规定就是这样！你得再报一项。”
“不要。”
“什么呀，你就随便报个100米啥的，跑一下很快的。”顾梓叶耐下性子，循循善诱。
“不要。”
不管她说什么，林忱都一副油盐不进的死心眼样，只是抱臂木木地望向窗外。
“唔，他这个样子一般就是没戏了。”谢唯及时解说。
“是啊没错，老老实实放弃吧！……呃，话说谢唯不也只报了仰卧起坐吗？”林忱发现盲点。
“哪里！喏，你看。”
“20x50接力？你什么时候勾上的。”
“你和梓叶斗嘴的时候。”
“哦……是吗。”
没理会顾梓叶要吃人的眼神，林忱双手捏着纸张两端，研究地图般歪头盯着表格。
“那我也报这个好了。”
拿笔在自己名字那栏打了个勾，林忱不情愿地把表格塞回顾梓叶手里。“这样行了吧？”
“啊，哦……那行。”
尽管有些突然，但也算任务完成。生怕林忱反悔似的，她风一样飞快溜走了。
见她走远了，林忱才不开心地回转目光。
“什么叫‘那行’……她想打架吗？”
“你俩还真是合不来呢。”谢唯掩着嘴笑起来。
“每次都是她先找茬的吧？”
“是这样吗。”
谢唯不置可否地翻开课本，藏着心思懒懒地浏览着。一旁的林忱则像被抽掉脊骨似的趴在桌上。
好累。
期中考试和运动会。平白无故多了两座大山在肩上，排山倒海的疲倦感瞬间涌入大脑。
林忱放弃了思考，决定先睡他一觉再说。
“我眯一会。”
“那你睡啊，也没拦着你。”谢唯翻了一页，想了想，“上课了叫你？”
“……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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