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放下咖啡,桌面的聊天软件响起了提示音。
简风:「嗨嗨,晚上好!」
“……太积极了吧。”
放下正烫嘴的咖啡,林忱噼里啪啦地回复。
「我这才刚发布,你就看完了?就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学校的作业什么的。」
「瞧你,怎么和你珍贵的读者朋友说话的?」
“……啧。”
屏幕前的林忱不由得咋舌。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毒舌的家伙确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忠实读者这点也是事实。
不仅追新章勤快得吓人,还常常像这样找自己发表读后感言。有这个闲工夫,去看点首页推荐的畅销作不好吗?
不过也罢,至少让他知道自己的书还是有人看的,心里多少有点温暖。
见这头陷入沉默,对面兴冲冲地吵闹起来。
「喂,人呢人呢人呢?」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一点不错。林忱忍气吞声地敲下回复。
「……您辛苦了。」
「嘻嘻,这才对头。」
仿佛有嘚瑟的笑声顺着网线爬过来——火大,总之就是非常火大。
林忱不快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速溶的廉价口感夹杂着道不明的涩味,就像他此刻复杂的心情。
算了,他正想找个人点评一下新章节。
「所以呢,您的感想如何?」
「这个嘛……不太好说。」
林:「……为什么?」
对面没了声。
这挺稀罕。毕竟据林忱的了解,这位朋友老秒回选手了。那手速,少说单身二十年。
在思考怎么批评比较婉转吗?
眼中映入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标识,林忱托着下巴,微眯的眼里流露出少许焦躁。如果是为了吊自己的胃口,那对面可太成功了。
与看似禁欲系的颓废外表相反,林忱是个不折不扣的急性子,世界一流的直球玩家。这点只要是和他对话过的人,都心知肚明。
他从不喜欢兜圈子,也不喜欢别人和他兜圈子。
「有话就说。」
几乎是同时,对面的消息来了。
「你、没见过女仆吧?」
一箭穿心。
欲言又止的省略号让这句意义不明的审问更加伤人。少年梗了一下,没好气地回敬道。
「我没见过,难道你见过?」
「我不是那个意思。」对面顿了顿。「怎么说,你笔下的女仆太刻板化了,让人很出戏。」
瞳孔微缩,林忱突然明白了先前模糊的异样感从何而来。
确实,只按照动画里的模板印象生搬硬套,就会造成这样的观感:出戏。角色形象不够立体,像复制人。
扪心自问,出色的女仆题材拔作比比皆是,读者又何必把时间花在文笔拙劣的自己身上?
「……个人观点,仅供参考。」
「不,你说的在理。」
他将杯底的咖啡饮尽。可能水放得太少,喉咙盈满了苦味。
「哈哈,不过你也没处找真的女仆吧?真可怜真可怜。」
不知怎地,网路那头突然嘲讽起来,语气极其欠揍:「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个漂亮姐姐当模特?」
「我谢谢您,还是省省吧。」
呵,我会告诉你五分钟前刚放走一个现成的女仆吗?
「是吗……对了,你看了我的评论没?」
「……」
原来那个红点是你吗。
想想评论区来自某人堆积如山的「催更」和表情,林忱顿时失去了探索红点的兴趣。多半是一如既往的拙劣调侃吧,这人就喜欢发这些。
「我之后会看的。」
简风:「……是吗。」
撇下一个直吐舌头的小灰熊表情,对方上线的标识被“已离线”取代。
“这家伙,突然间怎么了。”
往常不是还要废话一大通,强迫自己与她互道晚安才肯下线吗。眼下没头没尾的阵仗,着实让林忱摸不着头脑。
刚才的谢唯也是……
“啧。”
不提也罢,一提到谢唯,他就下意识脑补起她穿上女仆制服的样子。
浅蓝发绳在肩头绑成低麻花,白色头巾旁垂下几丝探到耳边的秀发。她拈起裙角,向自己盈盈一礼,围束着的抹胸显出若隐若现的风光……
不对不对不对。
“……我都在想什么。”林忱盖着脸瘫在桌上,用手指漫无目的地敲击着退格键。
那个奇怪的同桌。
明明就一以前都能视而不见的路人甲,为什么现在却突然蛮占了他的脑海,还挥之不去。
……这就是女仆的威力吗。
鼠标软软地挪向左下角。照这个状态,继续工作是没指望了,还不如早点上床。
嗯,早点洗洗睡的好,省得总想些有的没的。
希望明天那丫头能自觉从他的脑海里搬出去。
“说起来,简风刚刚好像……”
关闭页面之前,他注意到那个已失去了魅力的红点。想到刚刚对面莫名其妙的态度,他不由得点开了评论区。
「耶,作者大大更新啦!」
附带一个网站配的害羞的表情,没了。
“噗,就这。”——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林忱还是稍稍舒展了眉头,释然一笑。
虚张声势半天,结果就给他看这个。
“呵,明天找那家伙告状去。”
他盖上笔记本,麻利地搞定了洗漱,钻入被窝。
然后——
“睡不着……!!”
次日早晨,林忱叼着家里剩下的最后一块吐司,睡眼惺忪地混在上学的人潮里。
“……好困。”
久违的早睡早起,让生物钟失调的他有些不适。想让夜猫子活在阳光下,果然还是太强人所难了。
更别提数羊到一半,中途竟数成了女仆谢唯,害他失眠的时间又延长了一个小时。
不过,正因为昨晚少见地早睡,才造就了某人本学期首次没有踩点上学的奇迹。
“……”
跨入教室放下包,座位前后不自然的空缺令人在意。
一整列竟然只有自己到了什么的……
林忱奇怪地望向黑板上的挂钟:“我今天起得有这么早吗?”
“诶,副班你怎么还在这?”
负责教室值日的同学举着扫把经过,不解地拍拍他的肩。“今天不是你们组扫卫生区吗?”
林忱:“……”
完了,忘光了。
“扫把借我。”
“啊,那倒没关……”
十万火急,没工夫客套。林忱一把抢过扫把,转身出了教室,径直朝楼梯处冲去。
别的不提,他那组的组长可不是谢唯那种软绵绵的类型。
那至少……也是容嬷嬷的类型。
“借过,麻烦让让。”
眼下正是上学的高峰期。林忱逆流而下,步步为艰。
偏偏一班又在四楼。前路还不乏并肩行走的人形“路障”,根本无从逾越。
“借过……呃。”
好不容易从对方不情不愿让出的缝隙里穿过,眼看就要到达一楼了,那个意想不到的倩影却恰好出现在眼前。
“最不想见到的人”排行榜,第一位。
走到阶前的谢唯撩开贴在额前的碎发,刚一抬头,正对上迎面林忱别开的目光。
她微愣,下意识张了张嘴:“早上……”
“早。”
一闪而过的林忱提着绕开她的扫把挤出人群,消失在楼道旁的拐角。
谢唯诧异一愣。林忱刚刚好像刻意躲开了她的视线?
不不,那个家伙平时不也这样吗,典型的目中无人!少女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把心底的那抹异样扔出脑海。
倒不如说,为什么自己会想和那个家伙说早上好啊?之前偶遇时明明都视而不见的。
或者说,「被」视而不见。
他几乎没给过她开口问候的机会。
话说回来,都怪他昨天那句稀里糊涂的要求,害她整整一晚没睡好。后来想想,那已经算是X骚扰了吧!
那个奇怪的同桌!
女孩气鼓鼓地跺着脚,小步跑上了楼梯。
另一边,卫生区在操场东侧的一片小树林下。林忱投胎一般杀到的时候,结束清扫的组员们正打算回教室。
果不其然,他遭到了组长大人的迎头痛批。等回过神来,抢来的扫帚已被拎走,取代它的是一只装满落叶的垃圾桶。
扫地这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最后一名倒垃圾。
他乐得不与“容嬷嬷”一道,欣然接受了这项差事。
垃圾场在小篮球场的最里头,与一班的卫生区分镇校园南北。为了避免再次遭遇下楼时的惨境,林忱特地从操场绕了一圈,打算直接走体育馆的捷径。
说是体育馆,其实大都被校方拿来当成礼堂使用。平时倒也对学生开放,羽协和一些运动社团的活动都在里头开展。
预备铃响了两转,路上人人都在为了少写份检讨往教室赶。
林忱倒不是很担心,毕竟手里握着“尚方宝剑”——因为扫卫生区而迟到一小会,顶多挨顿骂,还不至于榜上有名。
前提是只是一小会,久了不行。
砰。
隔着体育馆厚重的玻璃落地门,隐约听见击打什么的声音。
嗯,他大概能猜到是谁。
吱~~林忱推开大门,顺手接下了当头疾飞而来的羽毛球。
“抱歉!刚刚不小心打歪……林忱?”
“还有三分钟就早读了,您不要紧吗。”
望着一脸歉意地迎上来、却在看清是自己后瞪起了眼的顾梓叶,林忱抛接着手里的塑料球,懒懒地提醒道。
这是他为数不多叫得出名字的同班同学。
作为羽毛球狂热爱好者,每天拍不离手,动辄翘课溜来这里打球。也正是因为这桩事,才被扔进了一班这个大垃圾场。
不过,再怎么说,大清早就一个人跑来这儿晨练,这女人也太精力过剩了。
要让他起个大早搁这和冷冰冰的墙壁对打,他可能要疯。和随便玩玩的自己不一样,她是真的很喜欢羽毛球。
“要你管,我正要回去好伐!”
那件黄绿相间的单薄队服被汗水吸附在躯体上,透出令人想入非非的轮廓。
提了提湿透的领口,顾梓叶毫不在意地大步上前,夺回了球,顺便咄咄逼人地挺起胸脯:“怎么,你什么时候操心起别人来了?”
“听不出吗,这是社交辞令。”
“诶~~我还以为您总算想改过自新了呢。”
“您多虑了。”
只是在同个社团打了半学期球的交情,谈不上多深。无心与她废话的林忱走向对面的出口。
叠着手臂的女孩不依不饶:“像您这样的社会性废人,要真想改过自新,不如先从帮帮小唯的忙开始如何,副-班-长-大-人?”
“我说过一万次,那又不是我想当的。”
连课都不上,还指望他去为人民服务?痴人说梦也该睡醒了。
记起当初投自己的也有这丫头一票,林忱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他将替闺蜜愤愤不平的某女抛在身后,走入篮球场,对几步远的垃圾坑扬起手里的桶。
“咳咳。”
烟尘沸沸扬扬,有点像昨晚描写的游戏场景。
记下来好了,说不准能作参考。他习惯性伸手摸出兜里的记梗小本。
国内的校服虽然难看,但好在口袋不小,起码这点东西还是能装下的。
叮叮咚咚——
“嗯?”
与停下来的笔同时停下的,是随第三声铃响彻校园而冰冻的心。
“……完了。”
一早上连说了两次“完了”,感觉有点晦气——嗯,这句话不错。
不不不,现在不是悠闲想金句的时候……
顾不上擦拭冷汗,林忱反射性地拽起空桶,快马加鞭往教学楼方向狂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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