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奇袭失败了。”
弥可雅手托下巴，望着面前桌上的水果，低低地自语。
沃夜西坐在她的对面。
事实上，以弥可雅的处境——坏灵浓度超标，连坏纹都开始显现，按照宪兵队的规定任何人都是不能进入房间与她直接接触的。
但是，沃夜西坚定地声称自己有办法让弥可雅恢复。
站在宪兵队的立场上，他们当然也不希望决死队的领队，中流砥柱一般的人物在这个关键时期发生这种问题。
都克在请示了劳瑞斯之后，意外地替沃夜西获得了许可。
“那个少年挺特殊的。”劳瑞斯这样说道，“一个赎罪者，却一直没有堕化，圣廷似乎也给予了他极大的自由……说不定他真的有什么法子。”
于是，沃夜西便有机会，用这一天的时间来尝试兑现他的许诺。
“绵萝，似乎是个很强的家伙。”沃夜西说道。
“不是似乎，是绝对的强。”弥可雅叹道，“那可是末地兵团的大将官，和那个吾獠平起平坐的存在，据说已经是北巍国最顶级的强者了。”
“一国的最顶级……是否可以等同于格拉比的御殿了？”沃夜西问道。
“不太一样。”弥可雅说道，“在北巍国，高等种阶的邪种只会与赛里斯达成契约关系。他们会帮助赛里斯在战场上杀敌，却不会参政，这和御殿是根本上的不同。”
沃夜西对此也略知一二，这些还是以前在圣廷的图书馆，翻阅相关书籍时看到的。
北巍国，即是北邪王赛里斯统治的北部王国，和格拉比这个人类帝国有许多的不同。弥可雅刚刚所说，算是一个显著特点。
沃夜西耸了耸肩，道：“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好事。军队高官消失了这么久，对于兵团的行动没有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沃夜西又看了一眼弥可雅缠着绷带的右手，说道：“如果说没有坏灵这个不利因素，我甚至不认为黎约城会陷入目前的危机当中。”
弥可雅愣了一下，随即将右手藏在背后。
“没有办法的事情。”她的眼神渐渐黯淡了下去，“坏灵可是灭世之神的诅咒，无关人为，甚至也无关运气。”
沃夜西肃然道：“照这么说，难道是所谓的命运吗？”
弥可雅无奈地笑了笑：“或许……”
“我不认同。”沃夜西直截了当地说道。
“诶？”
“灭世神为什么要对黎约的人们降下诅咒？”少年说道，“在黎约，坏灵超标者扎堆出现，堕化者与日俱增，而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像黎约这样饱受坏灵困扰。”
“你怎么肯定？”弥可雅惊讶地问道。
“我是圣廷的赎罪者，去过很多的战场，也走过很多地方。”沃夜西继续说道，“在其他地方，坏灵浓度超标只是个别现象。而在黎约，这简直像是一场瘟疫。”
弥可雅皱起了眉头。
“因为面临着末地兵团的压力，黎约的消息非常闭塞，这导致黎约的人们以为外面也是一样。”沃夜西肃然道，“但事实并非如此。”
沃夜西站了起来，直视着弥可雅的眼睛，说道：“黎约这里，一定存在着什么东西，或是某种关键因素，导致了坏灵失控的这种状况。”
沃夜西所说在弥可雅听来根本不可思议。
“那究竟会是什么……”
弥可雅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抬起右手，望着缠满的绷带，久久不语。
“我想说的是，不论那是什么原因，都无关命运。”沃夜西走到她的身边，说道：“神的诅咒更是无稽之谈。灭世神为什么要去针对一小撮人类？除非那是个二百五。”
“嘘！”弥可雅立刻竖起食指靠在唇边，“据说祖神的神力会永恒存在于这个世界，你这么说，不怕天谴啊？”
沃夜西耸了耸肩，心想那个二百五就在我身体里，她要天谴我，那就是天谴她自己。嘿，遣就遣呗，谁怕谁……
“领队小姐，眼下首先需要做的，就是要想办法消退你身上的坏灵，让一切重回正轨。”沃夜西向弥可雅伸出手，“第九决死队可不能没有你。”
弥可雅看了一眼那只手，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消退坏灵……如何能做到。小哈哈的清魄水，甚至是净灵片都不起作用啊。”
“我能做到。”沃夜西望着她。
不知怎的，望着少年的眼睛，弥可雅便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就像十年前一样。
弥可雅站了起来，问道：“要怎么做？”
“要怎么做？”
沃夜西在心里向优尼薇尔问道。
少年之所以有如此底气能够帮助弥可雅，是因为优尼薇尔告诉他，坏灵并不是不能驱散的东西。
而且，作为灭世神，她有办法轻而易举地解决问题。
尽管沃夜西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在胡扯，但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一旦坏灵浓度继续增加，弥可雅随时会有堕化的危险。
只要有一点点可能，他都要去尝试。
「小家伙，二百五是什么意思？」
正当沃夜西焦急地等待优尼薇尔的回答的时候，对方忽然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是目前在格拉比的年轻人当中非常流行的一个词汇，专门用于赞美神明，意思就是美貌与智慧并存。”
沃夜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原来是这样。哎呀，这个时代的新鲜东西还真多呢。」优尼薇尔一本正经地相信了少年的话。
在优尼薇尔的指示下，沃夜西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弥可雅的身旁。
“领队小姐，把右手伸给我。”
沃夜西照着优尼薇尔所说，一圈一圈地将绷带解下。在这个过程中，弥可雅撇开了视线，她仍然不想去看自己右手臂上的坏纹。
沃夜西的面色凝重起来。那白皙的皮肤上所布满的黑色坏纹刺痛了他的眼睛。
都是因为我……少年暗自咬了咬牙，但是却很好地隐藏自己的心绪。
沃夜西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地握住了弥可雅的手。
“等……！”少女一愣，本能地想要抽回。
他，他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牵……牵着手啊？
意识到了这一点后，她变得不知所措起来，觉得脸颊隐隐发烫。
“不用担心。”沃夜西却镇定地说道：“坏纹对我没有影响。这样握着手，不会有任何问题。”
“噢……”弥可雅撇过脸去，应了一声。
唔，虽然那确实也是一方面，但……哪里没问题啦！这个笨蛋就一点不在意吗？你可是在牵着本小姐的手，还这么用力……
沃夜西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些，弥可雅心里扰动的思绪在他看来可能根本不是个事儿。
“接下来，我要尝试将你体内的坏灵驱散。”沃夜西说道，“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我们的魂产生联系，就好比建立起一座桥梁。”
弥可雅努力理解着这句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领队小姐，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情。”沃夜西说道，“调动你全部的魂，攻击我。”
“哈？”
弥可雅以为听错了：“这，可是……”
“我知道。”沃夜西望着她，说道：“你担心我根本承受不住你的魂，但是相信我就可以了。”
“相信你？”弥可雅忽然提高了声音，“那你也要给我一个能够相信你的根据吧，笨蛋！”
“呃。”这回是沃夜西愣住了。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一个人自说自话地行动的时候，都很让人担心？”弥可雅鼓着脸，似乎是生起气来：“取回药品的时候是，援助宪兵队的时候是，在灰岩洼的那个时候是……”
“我明白，之前我搞砸了很多事情，现在的我的实力还不足以……”
然而，沃夜西话未说完，弥可雅便打断了他：“笨蛋！根本不是这种事情！”
她咬着嘴唇，轻轻摇头。
“还记得，桥望镇附近的那片森林吗？那时的你也是这样，要我相信你，可你却差点被邪种撕碎。”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沃夜西当然记得。他也意识到了，少女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你总是这样，一句相信你就可以了吗？用自己的安危，去换取那点儿无关紧要的信任，这是怎样的笨蛋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弥可雅抬起眼睛，那对乌黑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难过。
“为什么。你明明变了很多，可是唯独这一点还是没有变呢？”她缓缓说道，“你真的不在乎，其他人会有多么担心你吗？”
望着面前的少女，沃夜西无言以对。
自从悬桥堡毁灭以来，属于自己的世界便不在了。即便，身边也有同伴，但在潜意识里，少年只当自己是孑然一人。
但是他发现自己错了。
晶莹的泪珠自弥可雅的脸庞滑下。她连忙抬起手擦干，侧过脸去，不再去看坐在面前的少年。
「啊，小姑娘是真的很在乎你这小家伙诶。」优尼薇尔说道，「怎么办，还要继续？」
“抱歉，让你担心了。”许久，沃夜西开口说道：“但是，哪怕有那样一丝可能性，我都要尝试，因为我不想后悔。这或许是一种自私，但是正因为我也在乎你，所以我绝不会什么都不做。”
“笨蛋，你……！”弥可雅一急，刚想继续教训这个听不进话的家伙，突然一愣：“等等，你刚刚说，你，你在乎……谁？”
嘴上这么问，其实是听得一清二楚。这回，她的脸颊是肉眼可见地泛红了。
“你啊。”沃夜西随意地回答道。他自然不会知道，因为这句话，弥可雅的心泛起一阵波澜。
“正因为这样，大哥我，才更不会让自己在小妹你那里的信用继续打折。”沃夜西说着，露出一个笑容。
听到这太久没有用过的称呼，弥可雅突然有种怀念的感觉。
“那，就请你这个大哥给我一个可以相信你的理由。”她认真地说道。
其实在心底，她一直都愿意相信这个少年。
“唔，好吧。”沃夜西思索片刻，道：“众所周知，根据圣廷的验灵研究室所确立的权威指标，一个人身上的坏灵浓度可以分为十个级别。”
“嗯哼。”弥可雅点了点头。
“正常情况下，只要超过二级浓度，就属于超标；三级，身上会出现坏纹；一旦达到四级，堕化只是时间问题。”
“嗯，这我也知道。”弥可雅瞥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本人身上坏灵浓度超标，这你也是了解的，否则我就不会待在赎罪营了。”沃夜西轻描淡写地说道，“但是，我没有堕化，甚至连坏纹都没有。”
弥可雅愣了愣，随后说道：“这没有什么稀奇的，或许你身上的坏灵稳定在二级与三级之间。”
沃夜西摇了摇头：“记得么？我刚来到黎约的时候，加入了九队之前，那个时候你查看过我的资料。”
“嗯是啊，我记得，然后呢？”
“那么，你是否从那一沓资料上，知道了我的坏灵浓度是什么级别？”沃夜西问道。
“我……”弥可雅思索半天，缓缓地坐直了身子，“没有，确实没有。可是……不对呀，圣廷提供的资料，明明应当包含有赎罪者的坏灵浓度鉴定呀？”
她望向面前的少年，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很简单，因为圣廷方面不公开。”沃夜西缓缓说道，“我的坏灵浓度，超过了目前已有的十个级别，不能测算。圣廷将这种极端个例，作为秘密保守。”
迎着弥可雅那惊愕的目光，沃夜西平静地说道：“哦对了，还有一个秘密。为了准确测试我的坏灵浓度，七年来，验灵室的基盘已经坏了十二个。”
“这……”
弥可雅刚打算说些什么，沃夜西便伸出一只手来，笑道：“所以，你完全可以相信我有办法消除坏灵。”
“……成功率是百分之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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