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虚妄之友与死者的劝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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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他脸色苍白，正无力地左右张望。
夜幕降临后，繁华的街道仍然灯火通明。上官桦拖着瘦小的身躯，步履蹒跚地在街上走着，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仿佛自己既属于这里，又不在属于这里了。
除了头痛之外，他甚至偶尔能感到身上的每一处皮肉筋骨都如撕裂般疼痛，但是他却记不得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如此年幼的孩子，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大街上走着，是很常见的场景么？为什么路人都像是看不见我一样——上官桦有些迷茫地心想着。
“真可怜啊。”
上官桦被吓了一跳，顿时愣在原地。
他原本半睁着的双眼此时完全瞪圆，却看不到周围有任何人在和自己说话。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身上的衣服过于单薄，男孩瘦小的身躯有些发抖。
“是...是谁？”上官桦勉强从牙齿间挤出了几个字，哪怕是在对空气说话。
“奇怪，你看不见我们。”
这一次，上官桦仔细地听着这个神奇的声音，却发现说话的声音来源却不止一人，而像是几个人同时说话的声音交叠在一起：“他为什么还是看不见我们？”
并且这些声音听上去非常稚嫩，就像是和他差不多岁数的一群孩子。
“你们是谁？”上官桦努力地鼓起勇气，提高了一些音量。
“我们的名字是阿迦尔。”神秘的声音说着让人似懂非懂的话，“欢迎你加入我们。”
“可是，你们在哪？”上官桦完全不理解，毕竟他甚至看不到
“他还是没有明白！”自称阿迦尔的神秘的声音变得突兀了一些，一副不耐烦样子。
“你原来真的不知道嘛？”随后，它又像是人格分裂一样，语气变得调皮，“你其实已经死了哦。”
这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因突发事故而惨死的人类，会因为没能及时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实，而成为一具徘徊于人界的孤魂，并且失去自己死前的一部分记忆。
上官桦逐渐明白为何路上的行人都像看不到他似的，以及为何自己会听到自称“阿迦尔”的奇怪声音。
“我...死了？”
一旦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生前的记忆便会一点点恢复——这是一个相当痛苦的过程。
冒着黑烟的金属外壳与沾满鲜血的高级皮质车座浮现在眼前，疼痛感从上官桦那瘦弱的身体内部迸发出来，使一个年幼的男孩发出了杀猪般的哭喊。
当然，一个面无表情的路人的胳膊甚至已经撞上了男孩的肩膀，他都没有注意到上官桦的存在。
“死者！死者！”
“朋友！朋友！”
自称阿迦尔的存在从整齐的声音分裂出了无数个不同的孩童七嘴八舌的声音，像锤子般一下一下地重击在上官桦的脑壳上。
为了金钱不择手段，而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自己的父亲；与经常受到欺凌却依旧为了孩子坚守在这个家庭的母亲，已经惨剧发生当天的景象一点点地回到了上官桦的脑海中。
疼痛感消退了一些，他才敢慢慢睁开眼睛。
上官桦吃惊地发现他正被四五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包围着，有男有女，有黑头发的，金头发的，黄皮肤的，白皮肤的。唯独相同的是几个孩子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
换作是其他孩子，可能已经吓到尖叫着逃走了。而上官桦只是吃惊地瞪大了双眼，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你终于能看到我们了。”吵闹的声音也随着上官桦的情绪恢复了稳定，甚至变得有些温柔。
“你们究竟是谁......？”上官桦凝视着常识无法理解的景象，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几个孩子同时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在幼儿园中才能听到的，嘈杂的孩童笑声。原本天真无邪的嬉笑声却使同样是小孩子的上官桦感到后脊发凉。
“我们的名字是阿迦尔。”
上官桦面前的孩子们异口同声地说道，并整齐地向脸色略显苍白的中国男孩伸出小手：“我们想做上官桦的新朋友！”
“新朋友！新朋友！”站在上官桦身后的两个孩子活泼地附和着，像欢呼一样。
面对如此诡异的状况，上官桦竟感到有些开心。
虽然他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已经死掉的事实，但是生前都没有什么朋友的他，在死后居然会有人主动站出来和自己交朋友，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来说，这是一件非常值得开心的事情。
“死后的人需要去哪里？”
走得有点累了，上官桦便找到了路边一个冰冷的长凳上坐下。透过楼宇的狭缝间望着无尽的夜空，随后如同向朋友询问作业上的题目一样，上官桦眨着眼睛问着自己的新朋友“们”。
“小桦会和阿迦尔一起前往属于死者的世界哦。”其中一个看上去有些胆小的孩子回答道。
“不过在这之前——”一个看上去更年幼的小女孩突然插话问道，“你不想先把这里的事情都解决吗？”
“解决什么事情？”上官桦疑惑地歪过脑袋。
“回忆，真相，怨恨......”小女孩低下头，像数鸭子一样轻声清点着。
“怨恨！怨恨！”
其他几个孩子仿佛对“怨恨”一词情有独钟，跟着发出欢呼般的声音，令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怨恨...为什么......”
上官桦喃喃自语着。小小年纪便死得微不足道的他甚至不太明白怨恨究竟为何物。
“怨恨可以化作死者的利刃。”站在后方的一个高个子男孩开口说着一些深奥的话，“斩杀那些不该苟活于世之人。”
上官桦思考着，哪怕还活着的时候其实每天过的并不开心，甚至感到孤独、压抑，甚至痛苦，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是谁造成这种状况的。
“就算不是为了怨恨，小桦应该还有暂时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吧？”刚刚负责带头做自我介绍的男孩伸出一只手搭在上官桦的肩上，“死亡的真相，无法舍弃的回忆，哪怕——”
“哪怕再去见一下自己的爸爸妈妈？”小女孩接着男孩的话说着。
这一点倒是的确令上官桦有些在意。
尽管他并不愿意见到自己的母亲失去了心爱的孩子而悲痛欲绝的样子，但是那位从来都没有表现出对自己的关心的父亲，那位大人物上官启辰，在孩子突然离世之后会作出什么反应，这令上官桦非常好奇。
“这就是死者的方便之处。”
男孩似乎读出了上官桦的心思似的，带着所有名为阿迦尔的孩子一起，对上官桦赞许点点头：“我们时时刻刻都可以暗中注视着活人的动向。”
“就像小桦哥哥还活着的时候，阿迦尔就已经注意小桦哥哥很久了哦。”年幼的女孩发出了清甜可爱的笑声。
“我活着的时候......？”上官桦的表情显现出一丝不适，毕竟还活着的时候被死者盯上在常识上来说不算是什么吉利的事情。
“阿迦尔知道，小桦其实非常孤独，所以一直想和小桦做朋友。”
有些胆小的男孩微微低下头，甚至因为害羞而脸红了：“现在终于能够实现了......”
这样的说辞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孤独男孩来说无疑是非常奏效的。上官桦由此更加坚信名为阿迦尔的几个孩子会成为他死后结交的最真诚的朋友。
于是，他决定听从阿迦尔的劝告，去见一下自己的爸爸妈妈。
“喂，都已经成为死者了，就不用遵守这样的规则了。”
见到上官桦从长凳上站起来步行前进，一个身上脏兮兮的小孩露出坏坏的表情，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同时，其他几个孩子同样簇拥上来抱住他瘦小的身体。
没等上官桦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已经被几个孩子高高举起。
接下来，像在做游戏似的，几个孩子喊着清脆的口号，便把上官桦抛到了半空中。
上官桦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上升的速度完全不像是几个小孩能使出的力气能达到的程度。当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来到了两层楼高时，他下意识地大叫出声。
本来以为要再死一次的时候，他突然又惊奇的发现，自己并没有重重地摔到地上，而是在空中飘浮着，像是有一股奇妙的气流将他的身体轻轻托起，轻飘飘地悬停在半空中。
“我们是死者，我们能做许多活人做不到的事情——小桦会和我们一起变得更强的。”
自称阿迦尔的几个孩子也早已跟随上官桦一同漂浮在半空中，领头的孩子对着上官桦正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怨恨如何成为你的利刃，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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