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尔】
万里无云，阳光普照。
距离唐古拉最后一场雪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我现在正赶着马车，行驶在原本被大雪覆盖无法通行的路上。
“两个人一起来一趟诺顿，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EL PSY CONGROO。”
早晨，村里的商人大叔急匆匆地跑来交给我一封盖着皇室印章的信。里面就写着简短的两句话和一串意义不明的符号。
署名是我的监护人兼老师，传说中勇者的妹妹——龙珠。
一人之下，万众之上。魔法造诣无人能比，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存在。关于她的故事，经过吟游诗人的传颂，演变出各种版本。而其中共同的一点，就是永恒不变的容颜。
按理说应该超过30，说不定已经40岁以上的阿姨，却一直保持着小孩子的模样。即便是再强大的魔法能力，青春永驻什么的也还是太离谱了。
而本人对此的回应则是“小珠是永远的17岁，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个黑发双马尾小女孩，站在椅子上高谈阔论的场景。她总是会突然间说一些让人匪夷所思，摸不着头脑的话。而且解释起来还是云里雾里，无法理解，尽管她一副很正经的样子。
时间久了，也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倒不如说，如果没有那串意义不明的符号，我可能还会怀疑一下这封信会出自别人之手。
总而言之，因为这封信，我和大小姐一起前往首都诺顿，去了解那所谓的重要之事。
经过2天的马车程，我估摸着也快到了此行的第一个城镇。正好不远处好像有个人，我打算问问路。
“大伯，不好意思问个路，往格拉尔走是这个方向吗？”
我停下马车，向坐在路边树桩上，戴着斗笠抽着烟的老年人探出头。
老人嘬了口烟，眯着眼打量了一番，接着又把视线移到了缰绳另一端的黑马。
“北方……咳咳，从唐古拉过来的吗。去格拉尔是走这个方向没错，绕过那个山脚，走路的话一天就能到了。”
“谢谢。不过，老伯您怎么知道我是从唐古拉来的？”
都说老人们都会从一个人的口音听出来其出身，不过我好像并没有说过从唐古拉过来之类的话，听口音也只能知道大概在北方吧。如果是猜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
“古拉马。因为强壮的体型和优秀的体能，哪怕是混种的古拉马也能在集市上卖个好价钱。更何况是这匹黑色纯种。不是唐古拉的草料可养不出这么健康的马儿。”
“光看就能知道这么多吗？”
老人笑了笑，露出一口属于老烟民的一口黄牙。抬起斗笠望向我来时的方向。
“也没啥，只是年轻的时候当过几年兵，去过唐古拉那一带。”
难怪他是这样一副过去遍体鳞伤的样子。那系在上臂的红色丝带，如果没记错应该就是几年前解散的正骑军的标志。不过在唐古拉的战役……就是北正骑军的抗龙战了吧。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线索来，不妨问问看——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忽然听见远处的有人在呼唤。
一个金发小女孩正在稻田的另一端挥手，再远处是一座小房子，烟囱正冒着烟。
老人也从过去的记忆中回过神来，向着女孩的方向挥了挥手。咚咚地把烟斗往树桩上敲了两下，倒出烟灰，笑道，
“嘿嘿，都是过去的事了。时间虽然过的快，但是和平就是一切都好。孙女在唤我回去吃饭了，小哥你也快快赶路吧。有这古拉马，顺利的话天黑之前就能赶到。即便没有龙，林子里豺狼虎豹也是少不了，晚上还是别在外扎营的为好。”
“谢谢大伯。对了，如果不介意的话请收下，我想您孙女应该会喜欢的。”
我把口袋里的一小包糖递了出去。原本随身携带是给小珠准备的，不过既然她不在，那送出去也没问题吧。至少我还有车里的肉食动物和小珠不一样，不是没有糖就活不下去。
“小哥你也怪客气的，不过这小礼物我收下了，就当是给宝贝孙女一个小惊喜。”
老人接过糖果，眉宇间倒是看不出曾经出入战场时的英气。或许除去那红色的丝带，此时略微曲着身站在这的就只是一个和蔼的老伯罢了。
我和老人道了别，挥动缰绳让马儿继续前进。虽说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不过想要在那之前到达目的地的话，确实是该敢点紧了。林子里的太阳总是在不留意间消失不见。
……
“真是令人怀念。唐古拉，黑色的古拉马，糖果……真像……”
“姥爷，午饭做好了快进来吃吧。”
“哦，好嘞。小梅，看看这是什么？”
“糖果！是刚才的那个人给的吗？”
“嘘——小梅真聪明，是问路的大哥哥给的。咱吃完饭再一起吃，可别让妈妈知道了。”
“（好……不让妈妈知道。嘻嘻）”
老人抚摸着孙女柔软的金发，将那过去的回忆抛之脑后。
……
天色逐渐昏暗，道路也因两旁试图交错在一起的树根变得拥堵，四周也弥漫着属于野兽的气息。按照现在的速度的话，除了有些颠簸之外，应该还是能够在期望的时间内到达格拉尔。
不过在那之前——
“李尔？”
路面不平整带来的颠簸，似乎打扰到了在车厢里睡了几乎一整天的大小姐。
“早上好？”
因为还在驾驶，我没转过视线，而是略微侧过头用余光瞄了一眼，打了声招呼。
“呃唔……还没到吗？”
“快到了，天黑之前应该能就能到了。”
“唔……”
从帘子后探出来的，是因为爆睡而变乱七八糟的黑发下一张写着沮丧的脸。像这样撅着嘴一言不发，十有八九是因为那个。本来还想劝她再坚持一下，没想到她竟直接钻回车厢里，留下一阵空腹的悲鸣取代那无声的抱怨。
尽管那位老伯好心提醒，但看来今晚还是要再林子里扎营了。
我找了个空地停好马车，用地上的树枝扫开落叶，腾出一个地方生火。然后掀开帘子安抚小祖宗。
“我现在去准备点吃的，在这里乖乖等着。”
不过她好像还是没提起精神，一言不发地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其实车里干粮还是有的，考虑到路上大概要花上数天时间，所以也没想到要带上容易腐败的肉。而现在对肉食系的她来说干粮就好似白开水，食之无味。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已经耍性子不吃了，到现在估计饿得都没力气走路了吧。
“咕咕咕~”
腹中的悲鸣好似能在这林子中发起回声。而声音的主人则有些尴尬地将脸埋进双臂，用比肚子还要轻的声音说出一个字。
“……肉。”
都到这种地步了还在任性，果真是见了棺材也不落泪。
“我知道，我说的就是这件事。现在我去找点你愿意吃的，要花点时间，所以你乖乖呆在这里看着马车和行李。”
一听到这话，她像是被雷声吓到了一般直起身子，两眼放光地用力点头。
有时候我就在想，因为食欲而像这样乖巧地像个小狗一样，事后本人回想起来会不会觉得害臊这件事。明明身体里流淌着一半黑龙的血，却没有一丝类似于王者的气质，或者霸者的气场。如果说任性算是傲慢的一部分的话，那也勉强算她及格。不过实际上不光是外表还是行为上都毫无疑问是个小孩子，所以就只能是所谓的“爱耍脾气的妹妹”。
刚开始小珠说给我介绍个妹妹，还以为是个怎样的乖孩子，没想到是这样一位小公主，还要我来照顾她各方各面。这么说来，似乎她不像个女王一样指挥我干这干那，而是偶尔任性一下，反倒成了一件好事。
“……咔沙”
离开马车已经走了有一段距离，尽管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但能穿过树叶到达地面的光线已经十分有限，再过一会儿夜幕降临，动物们就开始活动了。倒也不是非常担心老伯提到的肉食动物，只要有所防备就能够应付。
“沙沙沙。”
声音很近。我将手伸向绑在小腿的匕首，比起在腰间的爱剑，短匕更能在这种植被繁茂的地方发挥作用。希望不是大型的猛兽，不然处理起来还是有点……
！！
“小心！”
突然从左侧扑出一只巨熊，直立身体伸出前爪想要直接把我扑到。我本能地往后退的同时，一个身影从后方冲过来，挥动蓝色的长枪挡下巨熊的攻击。
还没等我回过神，青光已如同暴雨一般倾泻在猛兽的身体上，最终刺穿了它的咽喉。
“好快…”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长枪使拔出武器，用力地一脚踢倒那已然失去生机的躯体。不愧是森林食物链的顶点，哪怕是死去倒下那一刻，仍是惊动了林中飞鸟。
而打倒它的，正是这位出场及时的长枪使。
“抱歉，刚才是我在追捕它。没想到这附近会有人，要是出事了可就麻烦大了。”
“确实是吓了一跳，不过没事。多亏了你这么轻松地解决掉它。”
比起巨熊，她刚才一连串的攻击才是最让我吃惊的。目测超过两米的长枪，竟然能在这样狭隘的树林里灵活运用。
“丽萨，你在那边吗？”
灌木丛沙沙作响，探出来一个金色的身影。
“啊，小姐不是让您在那等会吗。”
“可是刚才我不小心让马跑了。没有追到就只能找你了。“
金发碧眼的女性挣扎着从灌木丛里走出来。头上和衣服上挂满叶子。
“哇，好大的熊。这是丽萨你打倒的吗？”
和大小姐不一样，明明有着成熟的身材，这位金发的女性却更像是小孩子一样对倒在地上的巨熊好奇不已。而那位长枪使——丽萨大概就是她名字，则拦住好奇宝宝，不让其靠近。
“小姐，可能还有危险还是别靠近为好。”
“又没事，到时候不是还有你嘛。你好。”
金发女孩笑着向我打招呼。
“我叫蕾米娅，她是和我同行的丽莎。你也是在这附近打猎吗？”
金发碧眼，无暇的笑容，这就是那种一见面就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孩。
说通俗点就是所谓的美人。
“打猎嘛，也可以这么说。不过这种大体型的巨熊可没在我的晚餐预想菜单之内。”
“说的也是，这么大只我们两个无论如何也消化不掉呢。丽莎，怎么办？”
“解决不了的话就只能挖个坑埋掉了，丢在外面的话会变得很臭，而且会吸引其他的野兽。本来的话可以带到城镇让猎户帮忙解体，皮毛也能卖个好价钱。”
长枪使托着下巴头头是道，看来在这方面她有着相当多的经验。
刚才尽是被她的枪术所吸引，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一头利索的蓝色短发下，是一张清秀的脸。眉头微微往中间靠拢，说明她现在正在为如何处置这头巨熊而思考。尽管和蕾米娅比起来有些黯然失色，但是我想她工作或者战斗时候，一定很帅气吧。
“在这里简单处理一下，挑几个好位置的肉然后埋掉吧。我和我的同伴打算在这附近扎营，不介意的话，可以试一试唐古拉的秘制香料。”
我提出了邀请。
毕竟是对方已一己之力打倒了巨熊，即便很大只也不能厚着脸皮向人家分一杯羹。如果是以能盖过熊肉腥味的名产香料来作为交易筹码的话，那么就值得一谈。
不出所料，显然经验较为丰富的丽莎马上有了反应，大概是知道此香料的价值。
作为诺尔皮斯最北端的土地，常年被冰雪覆盖的唐古拉之所以没有落到荒无人烟的境地，完全是靠这生长在严寒土地中的“棵铃”所制成的香料。迷人的芳香哪怕是在大街上打开袋子的一条缝，就会吸引无数路人的嗅觉令其驻足。
但因其产量甚少，市场上的价格自然是不菲。能够品味的也就只能是贵族的老爷贵妇们了。
“小姐…”
“好啊！正巧我们的马儿也丢了。那就承蒙你的好意，请多关照啦。”
蕾米娅露出非常爽快的笑容，仿佛在只会在夏日山脚下盛开不到十日的向阳花。
如果她一直都是这样精神活泼的话，那称之为太阳也不会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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