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科研，科研，哪有那么好做。”
写论文写到头疼的杨旭用力按着太阳穴，嘟囔着走进北联大学研究生楼的厕所。
随着学术界自去年以“脑机接口技术”开始的“工业革命”，人类探索发现世界的婆娑脚步，自此跨上蒸汽机车。在独木桥上孤独求索的科研人员面前，脚下的道路一下子四通八达起来。
从前要做科研，首先得学习前人总结的知识来打基础，资质普通的人，从小学到大学，得花大约25年的时间才能完成这个积累的过程，但随着时间推移，一代一代的前辈总结的知识越来越多。
往往等理解完前人的东西，刚刚准备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已经须发花白，半截身子已经入土。只有少数天才，能够赶在死神之前，取得新的成果。
这些天才，就像夜空中的星星，间或闪烁，给苦苦摸索的平凡人指引正确的道路。
但随着有“大脑的网卡”之称的脑机接口技术的提出，这个过程被大大缩短。
如果说天资聪慧如牛顿，花上整个青年时期用于艰苦学习，才能爬到巨人的肩膀上得以瞭望科学的曙光。
现在，脑机接口技术，则是在科学这个巨人的身上，装了一个电梯！
接上脑机接口，将大脑连接互联网，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在眨眼间检索完整个维基百科！
将99%的勤奋的部分简化之后，那1%的灵感变得触手可及。无数重复劳动被省略，无数新方向被找到。更重要的是，“脑机接口”仿佛是打通科学家“任督二脉”的无上秘籍，各类边缘学科在一群仿佛全知全能的疯子不知疲倦的攻关下产生大爆炸_一般的突破。
一向贵精不贵多的学术界，竟然遭遇了人手不足的危机，科学研究仿佛从一个奇点炸开，各类研究机构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依托各大院校纷纷建立，各类政府组织民间财团不计成本的资金投入，一瞬间，科学研究成为了年轻人的新时尚。
但与此同时，在真正热爱科学的队伍中，也不可避免地混入了不少欺诈研究经费的学术圈混子。
比如杨旭。
按理说像他这样的正正经经名牌大学的研究生，不应该归类为学术混子的。
本来大四那会都考上公务员了，但他瞅了瞅本校研究所里学长那高得离谱的研究经费，就脑袋一热跟了这股热潮。
本想就此过上每日混迹实验室闲着没事泡泡无知学妹的悠哉生活的杨旭，随后就被更多名牌大学的研究生挤了个头破血流，再大的蛋糕也禁不住这些人分啊，所以，杨旭失业了。
不甘心啊，研究所每月高额的津贴从下个月起就和自己说拜拜了，马上带来的就是每月8000元房贷的问题。
没错，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买房了，而且就在上周完成首付。
那时候他可是不折不扣的高收入阶级啊，现在到好，可算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但杨旭实在没什么办法，进研究所快半年了，连一篇像样子的论文也没有。对此，杨旭只能撇撇嘴道：给我一样的时间和经费，我也可以成功啊，但为什么你们总是不相信年轻人呢？
这种时候他还就有点同情那些所谓的民间科学家，觉得自己也跟他们一样，受了学术界不公平的打压。
比如，他洗手时看到的，洗漱台上的这张告示。
这告示是一个自称虽然没有大学学历，但是已经研究“量子引力论”多年的石友达“教授”贴出来的，虽然他号称自己有突破性的成果，但由于当前学术界只看学历不看成果的浮躁作风，裙带关系的歪风邪气，导致自己的研究成果惨遭各大研究机构的封杀。对于自己这种不公正待遇斥责得声泪俱下。
看了这教授自称研究量子引力理论，杨旭就嗤笑了一声，对于“量子引力论”这个扇动学术风暴的蝴蝶翅膀，他就是再混也有所耳闻。
量子力学困境，也就是测不准定理，是一直导致量子力学研究领域停滞不前的拦路虎，但去年网上突然出现一篇匿名发表的论文，完美的运用人脑的混沌模型解释了这个困境。用黑箱解决黑箱这一天才般的思路迅速掀起一阵研究热潮，各大研究机构争相对原文作者许以高薪，但至今，原文的真正作者依旧没有出现在大家眼前。
这个叫石友达的人冒充什么不好，非得冒充这个学术明星。
不过仔细看了看告示上附带了一些研究关键数据，杨旭就收起了笑容。
当代科学研究表明，量子的叠加态虽然不可被观测，但理论上可以通过一个名为“上帝掷数”的变量来推导。
量子引力论那篇惊天地泣鬼神的论文发表之后，学术界围绕该论文的观点推导出一个假说——有限随机假说。
杨旭还记得自己的高能物理上老师是怎么说的：“在欧姆定律提出之前，电压和电流都是不断变化的随机数，但随着科学发展，我们发现了电压与电流之间的相关性，也就是名为欧姆定律的推导公式，从而，在两个随机数里去掉了一个伪随机数，得到一个真随机数，也就是变化因子。”
“舞蝶效应大家都知道，蝴蝶煽动翅膀是一个随机数，地球另一端的风暴也是随机数，当然这其中也有很多其他的随机数。假设，我们能够不断的去伪存真，找到原因与结果的对应关系，这也就是随机数收敛的过程，这是万事万物从无序到有序的发展过程，这就是科学研究的过程。”
“假设我们能够监测世界上所有的随机数，将他们不断的收敛，可以得到一个唯一的变量。”
“这个变量，名为上帝掷数。”
这个石友达，号称独立将“上帝掷数”成功收敛一次，还在这小广告上贴出来了，他于一天前推算出了的，2月14日这天，也就是今天零时的上帝掷数小数点后667位与673这中间的16位数字。
唬我，提前观测上帝掷数！这不是国家刚立项的项目么。
杨旭洗了把脸，掏出手机，运用自己还没过期的身份口令登录到“中华学联”的网站上，很快找到了今天各国实验室公布的数据。
结果，二者数据惊人的一致。
实际上，上帝掷数的收敛过程是个相当复杂的计算过程。
首要的问题就是，计算模型。
名不见经传的民间科学家，混的如此潦倒，从哪里搞来的数据？
上帝掷数的计算模型，必须由超大型计算机产生。在中国，每天零点，会由中科院的“天河”超级计算机将此刻的模型同步到其下属“中华学联”的各大研究机构的大型机上，再由各研究机构视授权进一步下发到子研究所，才开始用于各项科学的研究。而且就算是推导出来的上帝掷数，也会先保密，然后随着时间推移逐步解冻给民间机构。
杨旭清楚的知道，至少要到他这个级别的研究员，才能够在这个时间拿到数据。
看这小报的残破程度，杨旭很难说服自己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至少在一天前，这个石友达就推断出了这个数据！
实际上要先于学联提前推断上帝掷数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你有推导模型就可以了。
难道真的像这老头说的，他有一个自主开发的计算模型么？
卧槽，这糟老头是要逆天么！
不管是真是假，这个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杨旭似乎看到曙光，看到实验室的小学妹闪着桃花眼冲自己招手，他打定主意，撕下告示塞到口袋，循着地址去找这个石文达的老年公寓去了。
“也就是说，宇宙膨胀速率，量子观测的客观数值，我抛硬币的正反，还有楼下这个白色裙子姑娘的去除魔力bra之后的真实罩杯，这些随机量，都可以通过上帝掷数推算出来？”
“是的，但麻烦请你下次讨论姑娘罩杯的时候，不要再前面加上那么多其实你自己根本听不懂的学术名词，我觉得这是对科学的玷污。”
说话的两个人正站在某公寓房间的门口。靠着窗台支着脸瞄着楼下姑娘罩杯的轻浮男士开口对着另一边提着手提箱正在锁门的冷漠男子道：“玷污？那咱们干的是啥？非法闯入单身老汉的房间，把他存有先后收藏数年小电影的电脑偷出来，这才叫玷污。”
“这是为了研究，”另一人说道，“况且，我们的情报上说得很清楚，他取得的研究成果，是借助从那个神秘的网络社区“影线”上下载的程序。”
“那个秘密研究大量超前科技的网络社区InsertLine（影线）？我就腻歪了，咱们局好歹也是公安部直属单位，网监局那边是吃闲饭的啊，查个破网站还非得要我们出外勤。”
“这个InsertLine似乎不简单，要链接这个网站必须使用他特有的量子网络，保密性极强，所以他存在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被世人发现。而局里推断，引发学术界地震的量子引力论的原作者，也与这个网站有联系。”
“简直就是一个潘多拉魔盒。”
提手提箱的男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窗边的男子这才看到一个大学生模样的人气喘吁吁的爬了上来。
“哎，几位同学也是来找石教授的么。”
来的人正是杨旭，他见老教授门口还有人，心想说不定也是看到告示慕名而来的学生。
窗边男笑着对杨旭说：“不是不是，我们是住楼上的，正在这侃大山呢，你要找老师啊，不打扰你了，我们就先走了啊。”
说完下楼走了。
杨旭倒也没想太多，敲了敲石教授的门，却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教授不在家？
他又拉了拉门把手，却是锁得严严实实，好像很久都没有人进出过了。
杨旭想到刚才下去那两人好像提着一个手提箱，他心想不对，连忙从窗户伸出头往下看去。
他的视线却正好看到一个眼神无辜的女子正抬起头望着他，胸前的豪迈一览无余。
杨旭吞了吞口水，却听到楼下那姑娘飞快掏出手机对自己按了几下。
杨旭吓得连忙把头缩回来。正想着要不要去顶楼躲一躲，自己口袋的手机却先震了起来。
“您收到一条来自附近的人的消息：”
杨旭绝望的点开消息，一看头像，正是楼下那姑娘：“快下来请本姑娘吃饭，不然告你偷窥。”
按杨旭的人生经历，有这么个姿色美女一起吃饭，是求之不得的事，但如果是以这种形式的话，还真有点接受不了。他又扭了扭石友达的门把手，再次确认了门牌号，这才暂时把事情丢一边，脑袋里开始想怎么跟美女介绍自己的事去了……
石友达那台IBMx60笔记本已经被拆解为单独的零件，在零件与零件之间，有透明的射线连接起来，如同流水线最后拼装的3D结构图，悬浮在圆形桌的上方的无重力空间。
透明的射线扮演着物理连接线的角色，将这台电脑运行的一切内部细节展现出来。
“这次得到的这台电脑，是我们侦查“影线”组织的重大胜利。”
公安部直属特殊调查局，序列五七局的左仲达局长，正在做指示。
“要给完成这次任务的两名同志记三等功。”
左局长原是军队系统的，五七局成立时间不长，说话还带着原来的习惯。
旁边一个参谋模样的人补充道，“局长，行动组的池俊这边倒是没问题，只不过那个曾添财只是研究所的研究员，这次只是充当技术顾问去的，没有参与实际行动，您看要不……”
左局长皱了皱眉眉头，对于手下硬凑过来的两帮人马互相看不顺眼，一有机会就互相扯皮的行为，他也见怪不怪了。
“那小曾的奖励就再研究看看，”左局长看了看一旁若有所思的研究所主任，“思平啊，要不你给个意见？”
研究所的水思平主任室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局长，我的意思是，此事不宜扩大知情范围，奖励他们本人知道就行，不必通报，而且现在急需的，是根据现有资源，马上开始下一阶段的调查。我看就以我们这两名同志为中心，我们所里出点人，他们行动组再出点人，搞一个班子准备调查，你看如何。”
“嗯，这个小王记一下，等下跟主任和政委交流一下，拟份草案给我看看……”
半个小时后，在左局长的办公室，一份依据石友达关系网，行程路线归纳出来的一份调查名单被签发出去。
送走了办公室里汇报工作的所有人，左局长确认四下无人，拨通了一个电话。
“是，是，马上派出7301部队。这次哪怕是尸体，也要从‘他们’手上拿回来！”
说完左局长挂了电话，一脸严肃的审视着桌面上的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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