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前来记录信息的护士一愣。
她沉默了半响，这才道：“你们签订合约了吗？”
“是的，已经签订合约了。”
面对陆今的发言，护士又是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道：“那就按照合约的内容执行，您需要垫付医疗费用，以及签名。”
“没问题。”他爽快的接过护士小姐姐递来的笔，快速的在署名位置，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送葬人这个行业中，也是有存在自杀者的情况。
但他们的做法必须是尽可能的挽救自杀者的生命，如果挽救不成功，则按照合约处理。
其实大部分送葬人都不会与这种人签订合约。
要不然就是直接打120，让精神病院的人，直接把对方带走就行了。
哪像陆今傻不拉几的，非得答应下少女的请求，然后在系统的提供的功能下，看到如此不堪入目的过往。
甚至于想直接联系唐书雪的父母，对她们进行一顿臭骂。
然后交给互联网进行暴力。
但自己只是个送葬人罢了，履行好职责即可，为什么要去做无关事情呢。
就算辱骂了他们，又能获得什么样的回馈？
除了对唐书雪的强制措施，想不到还有任何可能性。
所以，在医院中付了八百块钱，这加上她给的两百块送葬费，甚至倒贴了许多。
忍不住站在医院门口叹了一口气，这事换谁来都得哀愁好一会。
他不希望对方死，但如果不与之签订协议，等来的可能就是冰冷的尸体。
直至半个小时后，护士才告知陆今，对方已经醒了。
他来到病床边缘，双手插在裤兜里。
一副一穷二白倒霉蛋的模样，还在为一个即将死去的生命付出微薄的家底。
唐书雪脸色有些苍白，她撇过头去，有些不敢看自己的眼睛。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
唐书雪这才缓缓的说着：“对不起……”
“你是在跟我道歉吗？”陆今脸上挂着一抹疲惫，问了一句。
“嗯。”
她声音很轻，仿佛一张毫无颜色的纸，任凭狂风再大一些，就会被撕成碎片。
然而她目前的状态，也的确如此。
陆今深深的吸一口气，夜晚有些冰冷的急症室内，还有少许的病人。
“我以为你是在给自己的身体道歉呢。”
当这句话传进她的耳朵里之后，她的眼睛不由得瞪大了一分。
“呵呵，也倒是可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倒是想割肉还情，但没那个勇气。”
唐书雪总算是多说了一些字，但其中蕴含的，都是死一般的寒冷。
如同一颗没有温度的冰块，如果把它撰在手里，随时都会冻伤自己的皮肤。
但陆今却微微一笑，“我们先回家吧，好好睡一觉。”
“睡醒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我得先告诉你，不管最后有没有举行葬礼，这两百块都不会再退了。”
唐书雪点点头，没有情感的眼中是一片死寂。
犹如寒冷的潭水，里面没有任何生机，一丝浮力也没有。
上面滴下去一团漆黑的墨，浓郁的在水中散开。
形成了她瞳孔的颜色。
很大的瞳孔，只让光线进入其中，却不会反射出来。
带着唐书雪回到家中的陆今选择在她的床边休息。
偶尔切换着因为头部而压麻的手臂，不断的交替在她的床尾。
就这么默默的守着床上那个清秀美丽的少女，直至对方昏沉的睡去。
……
直至中午一点。
他被耳边的一个轻声吵醒了，顿时大惊。
这位小祖宗要是再干出什么自杀的事情来，自己可是还要贴钱的！
连忙从床尾爬起来，瞪着眼中的血丝。
就看到了唐书雪正在换衣服……
这……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窒息的感觉让陆今感到了什么叫做尴尬。
连忙撇过头，自顾自的吹着口哨，一副我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这一幕倒是惹得对方嗤笑。
快速的换好了她自己的学生装束，这才缓缓道：“换好啦。”
“呃……咳咳。”
“那我先去弄点吃的，然后我们一块出去散散心。”
他慌不择路的逃离了现场，自己也换了一套休闲服后，开始在一楼的厨房弄着小菜。
虽然有些苦恼对方赴死的决心。
但她那一声嗤笑，倒是让陆今有了一丝丝的办法。
不过不太清楚唐书雪的人际关系如何，还得多方面的打听打听。
最后是转悠到她母校的周边，听听旁人对她的看法。
这一顿饭的功夫还是比较顺畅的，唐书雪也没再搞一些幺蛾子出来。
不然真就是心力交瘁。
在吃饭的过程中呢，她坐的笔直，拿着饭碗也是很有礼仪细嚼慢咽。
这一幕反倒让陆今产生了一些不好意思的感官。
毕竟他就是一个正常人，怎么吃的快，怎么吃的舒坦就怎么吃。
于是乎就不断的给她夹菜，夹菜。
直至午饭过后，她想要收敛碗筷时，被陆今制止了。
“先出去玩一会，反正还要做晚饭呢，到时候再洗吧。”
就这样，两人一同走出了店铺内，慢步在城市的街道中。
他们的目标出奇的一致。
就是走向那不远处的郊区，那里的环境极其朴素，仿佛是八十年代的田园。
放眼望去尽是绿油油的一片。
还能看到不远处的山体，连绵在远方，如同画中的世界。
走着走着。
他就看到唐书雪的脚步慢了一拍。
眼神似乎在游离。
目光所及的方向，正有一只小猫蹲在一家店铺的门口。
可怜巴巴的乞讨着过往者的食物。
身材很瘦小，一看就是流浪猫。
唐书雪走不动了，停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流浪猫，仿佛是在进行灵魂深处的沟通。
陆今见状，笑着问了一句，“要不要给它买一根火腿肠？”
“嗯……”
唐书雪片刻后才点点头，情绪明显有了一丝改善。
她仿佛察觉到了自己没钱的尴尬，所有一切都要由自己的送葬人来买单。
昨天的一行下来，肯定花了不少钱。
所以她迟疑了许久。
但不忍心看到那只毛色杂乱的流浪猫可怜无助的神色。
陆今进入一旁的小超市，买了一根火腿肠之后，把它递给了唐书雪。
随即就看到了温馨的一幕。
唐书雪蹲在它的面前，面目笑颜，惊艳的如同一朵鲜艳的花朵。
犹如寒风中的梅花，彰显着只属于自己的美艳。
她在笑。
她在对着一只流浪猫笑。
这种笑颜，是极其温暖的，仿佛春天的温暖，融化了冰冻的河面。
就算在这种烈日下， 也有种沐浴春风的感觉。
猫蹭着她雪白的手臂，喵喵的叫着。
她咯咯咯的笑着，拆开了手里的火腿肠，一节节的喂进它的肚子里。
仿佛感受到来自眼前女孩的温度，它咬的很小心，很小心。
仿佛是在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轻轻的从她手中舔下食物，然后再进行咀嚼。
随即又喵的一声，将这一幕填满了色彩。
陆今都有些错愕。
眼前的人儿，哪有半分抑郁的迹象？
分明就是一位坠入人间的天使，释放着她独特的善意。
“或许，她的社交一直都很美好吧。”
“所以不愿意把亲近的人，带进自己的地狱中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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