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我没用，救不了你……
“空——”曹诺猛地睁开眼睛，气喘吁吁地从床上坐起，头部传来的强烈晕眩感令他的瞳孔不住地震颤。
“又来了……”
曹诺脱下湿透的上衣随手一扔,烦躁地敲打着头顶。
这已经是他一个月来第六次出现幻觉了,每次的幻觉都仿若有一个飘渺的黑影站在远处不停地呼唤着他，声音如同魔咒一般冲击着他的灵魂，令他心神不安。
“勇者大人，又做噩梦了吗？”艾琳诺不知何时站在了房间门口，看到光着上身狼狈不堪地曹诺，微红的脸颊中似乎还参杂几分自责。
“我特意为你泡了杯药茶，喝下它或许会感觉好点。”
“昂、谢谢。”曹诺接过艾琳诺手中的茶杯，小抿一口，顿时间，一股苦涩的药味迅速扩满口腔，整个身躯都为之一颤，但杂乱的心情也随着茶水的流入得到了缓解。
“感觉怎么样？”
“嗯……的确好些了。”
曹诺一眨眼地功夫，艾琳诺又不知不觉地坐到了他身边。银白的发丝拂过耳尖，散落在高挺的胸口，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微微摆动。
曹诺脑袋一热，全然忘记了口中的苦涩，不自主地又猛喝了一大口。
然后，曹诺“哇哇”吐了一地。
“哗啦——”
洁白的毛巾参合着流水疯狂地揉搓着，尴尬的脚趾早已在地板上规划起浩大工程。
“勇者大人……”
“我没事儿，刚才真的只是喝太快呛着了，缓一缓就——”曹诺话没说完，一只纤细白皙的手突然朝着他的嘴边袭来。下一刻，一阵久违的甜蜜感缠绕舌尖，在那温暖的环境中愈发浓烈。
“这是……糖？”
“咯咯，茶是什么味道我还不清楚嘛，”艾琳诺收回小手，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还记得马上是什么日子吗？”
“当然记得。”曹诺刚想探出脑袋瞄一眼挂在床头边的简陋的日历，却很快被一张俊俏的小脸抓住了视线。
“上面没有哦。”
曹诺笑了笑，故作无奈地收回目光。
“……勇者修行，对吧？”
“还是被你看见了。”艾琳诺踮起脚跟，右手放在两个额头间来回比划着，脸上不知是生气还是失落。
“没有，只是艾琳诺老师的话我句句铭记在心。”曹诺半蹲下身子，尽可能的让自己与艾琳诺保持在同一水平。
“哼，净会油嘴滑舌——是谁在听我讲大陆指南时口水流的满地都是？”
“这不是还有勇者修行嘛，书本上的东西哪有亲身体会来的真切呢。”曹诺挺直身板，理直气壮地说道。
勇者修行——每当有勇者降临世界后，勇者都需亲自去游历一趟世界，以熟悉各地环境，树立勇者威望，重新拥获民心。这是传统，后来也就成了规定。
虽说勇者的故事在民间广为人知，但历届勇者的召唤间隔足足有三千年之久，时间一长，百姓们对勇者的概念自然也会变得模糊，有的人甚至自认为自己就是勇者，成天跑到教堂门口和城镇街区大吵大闹，以至历任国家的国王迫不得已连夜扩大禁闭室的修建。
然而曹诺这一次的修行却有所不同。伯威利恩国王考虑到国家的政治立场与世界的处境，表明如果一定要让勇者进行修行的话，必须借用伯威利恩王国的名义，决不能打着勇者的名号对外宣传。
对此，曹诺本人表示无所谓。
“可看你现在的状况，我有点担心……”
“没事儿，就当是一场旅行罢，说不定我这毛病还能因此得到治愈呢。”
“唔，那好——中午想吃点什么？”
“大蒜猪肉馍。”
“你都连续吃了三天了，不会腻吗？要不尝试尝试我的推荐？包你满意。”
“……行，那今天就听你的。”
“好，待会我拟个菜单给厨师送过去——上午的学习时光也不能浪费呀，不过课堂纪律可不允许不穿衣服哟，嘻嘻，好好洗漱一下吧，我在门外等你。”
“嗯……”
房门轻声关闭，曹诺晾起毛巾，感受着口中尚存的甘甜，不经意间窥见一副熟悉而又陌生的模样。
一个月的异世界生活让曹诺彻底明白，这里并不是所谓的虚拟世界，而是自己真的穿越了，就像是陈奕卓跟他经常提过的动漫主角一般，因感受到世界的召唤而降临的真正的勇者。除了艾琳诺告诉他打败魔王外，他再也没有找到其他任何回去的办法。
当然，自杀是不可能自杀的，万一出了啥意外呢。
看来真的只有等到打败魔王之后，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吧。
这一个月以来，曹诺一直扮演着一个懵懂的孩子，每天跟着艾琳诺补习有关异世界的知识。对他而言，这完全是一个全新的认知领域。大学的专业课程是为了活着，这里的专项练习同样是为了活着。此外，曹诺也在有意无意间培养着身边各路人的好感，毕竟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多结交几个人总不算坏事。
不过令曹诺不解的是，自打王都生活开始，不仅是国王亲自出面封锁关于他的任何消息，让他住在王都隐蔽且僻静的角落，就连是吃饭娱乐也被局限于卧室，偶尔外出的机会，还是因为要被带到指定的地方去做特殊的加强训练。除了艾琳诺，曹诺真正见过的人也是屈指可数，所有的一切几乎完全使他断绝了与外界接触的一切渠道。
既然如此不待见勇者，为什么还要召唤呢？仅仅只是为了雇佣一名讨伐魔王的机器吗？那我岂不是成了纯纯的大冤种？这和陈奕卓口中描述的万人敬仰、风光无限的勇者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啊！
也罢，到底是现实，难免有出入，还是乖乖听从安排，争取早日回家吧。也不知那边的世界怎么样了……嗨，我在意这个干什么，有我没我，日子不都得照过嘛，只是我那些没心没肺的兄弟，会不会因为我的消失而着急担心呢，呵呵。
曹诺穿戴好艾琳诺亲手为他缝制的服装后，想了想，转身从床头取下那把银白色的长剑——终末圣剑。
传说中只有勇者才有资格支配的武器，随着勇者一同降临世界。
在曹诺到来的后一天，终末圣剑紧随其后的出现在了法阵上。艾琳诺将它带到曹诺手中，详细地为他讲解了这把剑的传闻与含义——简单地说这就是一把神器，一把可以让曹诺短时间内成为强者的神器。当曹诺握住圣剑的那一刻，一股强势的力量瞬间包裹剑身，金光闪耀，气盛如龙。实乃勇者速成必备外挂。
然世有伯乐，而后有千里马，再厉害的武器，如果使用不当，那便与废铁无异。像曹诺这种对剑术方面一窍不通的人，若想发挥出圣剑最大的威力，仍需要一朝一夕的不断积累才行。
“艾琳诺，上午的时间我想再去和戈恩大叔练练剑。”
“当然可以，我的勇者大人。”
午饭过后，正准备小憩一会儿的曹诺突然收到国王传来的消息——修行的队伍已经为勇者大人挑选完毕，请勇者大人稍后动身前往林间小屋参与会面，共议后事。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
曹诺佩戴上圣剑，紧跟艾琳诺顺着小路走到王都城墙外一片寂静的森林。
“这场见面原来也是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吗……我还以为会是殿堂之类的。”
“这是出于对您的保护，还请您谅解，”艾琳诺好似读懂了曹诺的情绪，解释道：“您的召唤仪式与以往相比要晚上不久。在您到来之前，魔王早已成功孵化，并已任命其手下干部向诸多城邦展开了大规模的进攻，不少城邦也已在魔王军源源不断的进攻下覆灭……我无法保证魔王的手下是否已潜入了王都内部，所以才会限制您的自由并对外隐瞒您的身份。”
艾琳诺的一番话，让曹诺觉得有些难为情。别人处心积虑地为自己着想，而自己却还在私下埋怨。更何况艾琳诺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对他的称呼，这愈发让曹诺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疏远，连忙转移了话题。
“参加这场修行的有多少人？”
“四个，和以往一样，不过有一点不同。”
交谈之际，一间精致的小木屋逐渐显露在二人身前，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屋内断断续续的交流声。
“就是这里了，勇者大人请进。”
艾琳诺先一步上前推开木屋的大门——木屋里的内置十分简单，仅有一张木桌和数把木椅。木桌上方一盏蜡烛时亮时灭，整个环境显得许些昏暗。四位陌生的男女紧凑坐在木桌周围，曹诺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们的来头都不小。
“终于来了……”
“请允许我为勇者大人一一介绍：这位是王国的公主——吉莉安·伯威利恩殿下；这位是王都护卫将军——耶鲁大人；这位是王都最年轻有为的女骑士——艾莲娜大人；这位是王都数一数二的魔术使——蒂凡妮女士。”
“艾琳诺姐姐过奖了，和你相比，我还差得远呢。”蒂凡妮俏皮的朝艾琳诺办了个鬼脸，随后又迅速转向曹诺：“这就是传闻中的勇者大人呀……嗯，果然气质非凡！”
“哪里哪里。”曹诺挠着脑袋，不自禁地傻笑着。这是他来这个世界第一次听到艾琳诺以外的异性夸奖他，即使很明显是一句客套话，但毕竟这种场合，商业互吹是常有的事。
“可我没看出来他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艾莲娜的话瞬间给曹诺浇了一头冷水。
“没错——眼神无力，手脚发虚，还不如一介农夫。”耶鲁冷漠地点评道。
“……”
尽管曹诺很想反驳，但不得不承认，体育中一直名列前茅的他，身体素质放在这儿确实与一名农夫难分伯仲。
“各位既是领域中的佼佼者，又何故仅凭一面而揣测他人？况且眼前这位勇者大人到令我觉得似曾相识，似乎与古典中描绘的一位勇者有几分相像。”吉莉安公主率先开口打破了氛围的尴尬，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曹诺，精致的脸蛋上布满了欣赏与尊敬。
“是、是吗，哈哈。”曹诺被吉莉安公主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与蒂凡妮不同，他能够很清晰地察觉到吉莉安公主目光里流露的真诚。
“公主殿下是王室少有的崇神派，从小就喜欢阅读与勇者有关的书籍。这次的队伍也是她主动要求同行，充当类似信使的角色——别有太大的压力，对你来说不算坏事，”艾琳诺轻声在曹诺耳旁提醒道，“不过以后你可千万别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无论她对你做了什么。不然你会后悔的。”
“嗯昂……”
果然，这才是一名勇者本该有的魅力呀。
“勇者大人，还请您过来坐下，我们一同商讨行动计划。”吉莉安公主再次起身行礼，恭迎道。
艾琳诺向曹诺点头示意，自己则隐身退步到门外。
……
“大家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如果没有的话，三天后的午时，我们此地集合，一同出发。”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伯威利恩】的利刃，代表【伯威利恩】王国履行守护世界的责任。这不仅是一场修行，更是一场未知的征途，也许道路会很坎坷，也许战斗会很艰辛，但决不能忘记，你们所肩负的使命。前进吧，未来崭新的诗篇将由你们共同书写！”
……
日落时分，艾琳诺与曹诺并肩在树林中漫步着。残阳的余光挤进叶片的间隙照耀在二人身上，乌黑的影子被拉的老长老长。
“艾琳诺，你说我和他们比起来，是不是很差劲？”
“怎么会，您和他们相比只是少了一些真正的历练。在我心里，勇者大人永远都是最优秀的。”
“勇者大人么……”曹诺低下头，心中升起一丝惆怅。
“某个笨蛋不懂怎么回事，相处了这么久，连名字都没有告诉对方……”看着曹诺欲言又止的样子，艾琳诺小声嘟嚷道。
“哎呀，你瞧我这记性，”曹诺一拍脑门：“我叫曹诺，也是诺言的诺。”
艾琳诺听罢，莞尔一笑，小步跑到曹诺身前，深红的双瞳正像荆棘中的烈火，炯炯发光。
“曹诺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优秀的。”
微风吹过，银发飘动，翩翩起舞，在余晖中闪烁着晶莹的光亮。
永远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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