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情况……”)
意识朦胧间,听到了某个有些许耳熟的声音——
(“怀孕两个月,可以做人工流产的……你怎么了?”)
“!——”
秦晓猛然从座椅上惊醒,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却把一旁低头写病历的女医生吓了一跳。
“……你男朋友呢?有没有陪你过来?”
“啊!……这是,怎么回事?”秦晓从椅子上腾起身,惊恐地环顾四周,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在洋馆的阁楼里,可现在……
“你们年轻人呐,处对象,玩又不注意措施,现在后悔有啥用?”
……可周围的一切,明显就是医院,而且这些对话,她总觉得似曾相识。
忽然,衣服口袋里传出了手机震动声,她茫然按下接听键,却听见了一个本不可能再听见的声音:
“喂,医生怎么说?能打掉吗?能的话就尽快手术吧,钱我转给你了,到时候去看你……”
“齐……”
是他。
“唔……呕!”他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秦晓脑中浮现出的画面再也不是那张英俊的侧脸,而是一颗被刺成筛子的头颅和扭曲的五官,顿时胃酸上涌,差点吐了一地。
“哎哎,别吐这,外面就是厕所!”医生皱起眉,言语中多了几分嫌恶。
秦晓头也不回,夺门而出,但就在她跨出门坎的一刻,四周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潮湿的烟味和若有若无的霉味,她肚子里的反酸感慢慢变成了绞痛,而且疼痛的位置也变成了更下面的地方……
“好……疼……”
……那痛感是如此的熟悉,如此令人永生难忘。
“你怎么就下床啦?麻药劲都没过!”一个身穿白褂子的男人从房间外走了进来,脸上戴着明显就不是一次性使用的口罩,厚眼镜片遮住了他的目光,但能看得出他在上下打量着秦晓的身体,嘴角扯出“和善”的微笑:
“哦,手术很成功,你别担心,要不要来见孩子最后一面?”
“孩……子?”被眼前事物扰乱了心智的秦晓微微一愣,片刻后,冷汗打湿了后背: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但她喊得太晚了,对方从桌角拿起一个铁托盘,笑吟吟地凑到了她眼前……
于是她第二次,看见了“那个东西”……尚未形成人形的、她的孩子。
“呕!——呕……呜呜呜呜呜……”
她的脸淹没在呕吐物和泪水里,撕心裂肺的哭嚎似乎惹怒了黑诊所里的庸医,对方的贱笑声戛然而止,脚步声却慢慢逼近,秦晓不敢抬头,生怕会撞上那人猥琐的视线,只能听着那个脚步声来到了自己身后……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碰我!——别碰、别……”秦晓尖叫着推开了站在她背后的人,却听见对方也发出了一声惊叫——
“呜哇!你干嘛,吓死人了!”
那声音是如此细腻尖锐,根本不像是男人……
“?!”
秦晓再一次强迫自己睁开眼,刹那间,十几盏LED的灯光刺痛了她的眼球。
“这里是……”
暖风探窗而入,撩起白纱窗帘,将讲台上的粉笔吹掉到地上;头顶的电扇有气无力地转动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噪音;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映亮了靠窗的课桌——
那个刚才站在秦晓身后,拍着她肩膀的女生,被她这副模样吓得连连后退,看向她的眼里尽是惊讶,却没有嫌恶。
“你还好吗?要不要去校医室?”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伸出手,想要搀扶秦晓站起来,却被她一巴掌甩开了。
秦晓扶额站起身,腰侧又被旁边的桌角撞了一下,她又摔倒在地,笨拙的模样引起周围一阵哄堂大笑,笑声中隐隐夹杂着低语:
“别学了,那疯婆子又发病了,有好戏看咯!”
“噗,**……”
“妈的精神有问题就休学啊,影响老子高考。”
他们的声讨和讥讽是如此的义正辞严,秦晓像一条畏光的琵琶鱼,四处躲避着阳光的灼烧,躲进心里的海底,蜷成了一团……
“笑什么!不许笑!都给我转过头去复习,这么爱管闲事,高考能满分是吧?”
秦晓身后的短发女生一步上前,挡在了秦晓前面,柳眉倒竖,娇小的身躯爆发出令人不敢直视的能量,喝退了所有不怀好意的目光,随后声音缓和了几分,看向了附近的两个女生:
“李婧,周婷,你们跟我一起送她去校医室吧?”
被选中的两人,其中一个看了眼秦晓嘴角的呕吐物,脸色立刻就白了,另一个露出了不屑的嗤笑,连正眼都没看秦晓一次。
“想学雷锋就自己送呗,这.么.爱.管.闲.事~”不知道是谁阴阳怪气嘀咕了一句,全班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窃笑。
“你……”短发女生瞪了好事者一眼,深吸了口气,走到了教室后排的一个男生座位边,揪了揪他的衣角,压低声音道:“龙辉,你能背一下她吗?背到校医室就好,剩下的我来照顾。”
虽然声音被压得很低,但还是被好事者听见,一时间轻佻的口哨声此起彼伏。
“嗯。”男生放下了早就盖上笔帽的笔,站起身,脚步还没迈出,坐在邻座的另一个单马尾女孩就扯住了他的衣角。秦晓看不见那个女孩的表情,但能读懂副班长龙辉朝她露出的微笑里,所包含的那句话:
“放心,没事的。”
秦晓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那个自己曾无数次迷恋的背影,果然,那个人连一次也没有回头。
(“说起来,他以前也对我这样笑过呢……”)
秦晓凄然的目光落在齐铭的耳廓上,以前,他和她不论多忙,都会尽可能挤出时间耳鬓厮磨,凑在对方耳边说悄悄话,现在想来,真是多么幸福的时光……
“回不去了……”
忽然,一头乌黑浓密,如瀑布般顺滑的秀发,闯入了秦晓的视野,对方侧过头,露出了精致的半边侧脸,那不输国内三线明星的容颜令秦晓自惭形秽,又寒彻骨髓。
黑长直女生凑到齐铭耳畔,红唇微启,似乎刚想说什么悄悄话,眼角的余光却也注意到了秦晓灼热的视线。她歪过头,水灵眸子对秦晓倾露出玩味的笑意,夹杂着胜利者的骄傲。
她当着秦晓的面,吐出了粉嫩的舌尖,秦晓以为她只是想做个鬼脸,谁知下一秒,她的舌尖竟贴上了齐铭的耳廓……
轻轻地,悄悄地,留下了一个舔吻。
“嚇呃!……”
秦晓的身子瘫软了下去,又慢慢僵硬起来,从里到外,从身到心。
她不知道龙辉是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蹲下的,也不记得班长是怎样把她搀扶到龙辉背上的。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留下自己内心的自言自语,拷问着过往的一切……
而心里的哀鸣,最终在看到齐铭扭过头,吻住燕玲凑过来的红唇时,变成了咆哮——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下腹的疼痛宛如刀绞,将秦晓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燃烧殆尽——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为什么是我啊?!为什么要我杀掉宝宝,为什么不是她!为什么要说养我一辈子!为什么丢下我!……”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燃烧的瞳孔中,倒映出他们的嘲笑,以及自己崩坏的内心——
“这样的人……这样的我,要是死了,该多好啊……”
最后一声叹息悄然落地,秦晓的眼前,忽然溅起一抹猩红。
“噗嗤!噗嗤噗嗤……”
随后,听力恢复了些许的秦晓,听见了锐器洞穿肉体的闷响,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闷响纷纷平息了下去,四周又恢复了原先的安静。
……不,是连呼吸声也听不见的,绝对的死寂。
秦晓抹去了糊在自己眼睫毛上的刺鼻猩红液体,最后一次,怀抱着希望抬起头,看向前方。
她知道自己希望什么,也有种预感,自己的愿望一定会被实现。
因为它,一定会来。
空旷的教室,变得拥挤了起来,漆黑的荆棘尖刺填满了每个角落,它们将长舌妇的口舌钉在了喉咙里,将八卦者的眼睛和耳朵逐一洞穿……而那两个惺惺作态的伪善者,呵呵,早已被刺穿心脏,钉在了墙壁上,不同人体内涌出的血浆汇流成河,流向了那对狗男女的座位。
不知过了多久,荆棘缓缓地收缩了回去,不时有被挑起至悬空的“同学”砸落到地面,溅起的血珠染红了秦晓身上每一个角落,但她毫不在意,只是脸上挂着欣喜的欢笑,一步步走向荆棘丛生的源头——那颗悬浮在燕玲和齐铭两人胸口之间的,有趣的石头。
“啊~啊,都没个人样了,真难看。”秦晓走到那两人的座位旁,把燕玲的碎肉推到地上,在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仔细地端详着那块刻有眼纹的黑曜石。
“为什么不杀我?”
黑曜石表面的眼睛图纹微微闪烁,明明看上去是死物,却流露出笑意。
“你不想杀我,那就帮我杀人吧,我啊,还有很多很多想杀的人呢……”
“啊,我知道的,还不够,对吧,还差一个,对吧?”
“诶?没关系的啦,呵呵,就算你还想吃,我也可以用来喂你哦~”
“一起吃?”
“啊啊,我知道怎么做了,没事的,我不会疼的,我再也不会觉得疼了。”
“那……开始了哦~”
秦晓停下了她的自言自语,双手捧起面前的黑曜石,将它较尖锐的一头贴在自己胸前,然后,用力压了下去——
“嗤啦……”
熟悉的骨肉分离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的祭品换成了自己,黑曜石的尖端插入心脏,却没有一丝鲜血溅出,仿佛它就是秦晓身体的一部分,二者融合为一。
钻心的疼痛袭来,秦晓声嘶力竭地嚎叫着,只不过这次不再是痛苦的悲鸣,而是欣喜的癫狂——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周的场景似碎片般崩塌,医院、黑诊所、教室,犹如过眼云烟般消失无踪,秦晓站在阁楼的中央,黑墙残垣的前方,双手将黑曜石最后的部分一口气推入自己胸腔,便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她的脸上,被齐铭殴打时留下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如初;原本在同年龄女生中就显得较大的骨架进一步膨大,关节处异化出了不属于灵长类生物的棱形骨刺;一双眼睛紧闭着,眼皮微微抽搐,等到再度睁开时,人类的眼白已然消失无踪,只留下一双如墨般纯黑的眼球。
它缓缓起身,踏过横陈在此处的两具“真实的”尸体,推开阁楼的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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