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张管家的步伐,龙辉沿台阶拾级而上,很快便抵达了三楼。
当务之急,找到秦晓才是关键,无论她变成了什么,只有找到她后,才能做下一步决定……龙辉不可能不清楚这点,但他之所以抛下少楠跟随管家上楼,不是因为要打什么电话报警,而是他发现了一件更令他在意的事情。
管家没有脚步声。
穿着硬底的皮鞋,在木制的楼梯地板上跑动,却没有脚步声。
龙辉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墙缝中传出的蛀虫蠕动声和身上衣物摩擦的轻响却提醒着他,自己的感官在某种不知名力量的加持下敏锐了数十倍,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听不见,那皮鞋与木地板碰撞的脚步声。
“怎么了,孩子?”走在面前的老人突然停下了,转过头,关切地打量着脸色越来越差的龙辉。
龙辉下意识地抬起头,逐渐上移的目光在与老人双眼对视的刹那,他看见两道深紫色的弧光在老人浑浊的眼瞳中一闪而逝,顿时,一阵剧痛从眼窝爆发,在脑中蔓延开来,那疼痛几乎把他当场击倒在地。
“唔!……”龙辉条件反射下抓紧了楼梯扶手,才没让自己摔下楼梯,然而未等他缓过神,耳边便又响起了老人和蔼关切的低语——
“你什么也没看见,没听到,对吗?孩子。”
“!!!——”
这句话语中似乎包含了魔力,龙辉脑中的剧痛竟在顷刻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并消失的,还有不断充斥在耳边的,那些常人无法听见的细微声响。
听力,恢复了“正常”,而当他再一次望向老人的双眼,却再也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咱们要抓紧时间了,快点,年轻人。”
老管家留下一句不含情感的催促,便转进了三楼的折角,响亮的脚步声回荡在楼道中,格外清晰。
“……”
眼前发生的事让龙辉陷入无尽的迷惑中,但一个念头却逐渐坚定起来——
(“不能放走他,不能让他和少楠、昕梦碰见,这个人……绝对很危险!必须牵制住他!”)
夏夜的雾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浓郁了许多,将楼道笼罩在它的朦胧中,管家的身影在雾里若隐若现,沙哑、急切的呼喊从远处遥遥飘来。
“快点!快点!就在这。”
龙辉的脚步猛然顿住了,一丝疑虑悄然缠绕上心头——
管家站着的位置,是三楼男宿的尽头,而那里就是龙辉自己的房间,房间里或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接通外界的电话。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被自己以及所有人都忽略的问题——如果洋馆的一楼是大厅,二三楼都是客房,而阁楼是废弃已久的杂物室,那么,洋馆的主人和管家们……是住在哪里?
“你怎么了孩子,快过来啊,爷爷年纪大了,看不清电话的按键在哪,你来拨号吧!”
老管家的声音变得诡异起来,伪装出的和蔼与焦急构成了一种不可言喻的腔调,言语中夹杂着某种能扰乱人心智的魔力,企图模糊龙辉的理智,催促着他走向老人。
(“又来了,那种感觉!”)
魔音灌耳,即便堵住耳朵也是徒劳,那声音似乎可以绕过听觉直达大脑,对人的思维进行干预。龙辉的抵抗逐渐疲软了下来,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酥麻感抑制了他的肾上腺素分泌,安逸的错觉降低了警惕性,他鬼使神差般迈出了脚步。
(“喂!”)
然而,也正是在同一瞬间,另一个与老人截然不同的声音,在龙辉抬起的脚刚刚落地的那一刻,从他的脑中响了起来。
如果说老人的声音是从外部来的催眠魔咒,那这个声音便是发自龙辉灵魂内部的净魂之音——
(“看上面。”)
简短的命令让龙辉在作出思考前,便在条件反射下抬起了头,他甚至没来得及想那个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但说来奇怪,自从那个声音出现后,龙辉的意识突然就恢复了清醒,虽然站在走廊尽头的管家仍在用那诡异的腔调喋喋不休,但他话语中的魔力却再也无法影响龙辉分毫。
“上面?”
龙辉视角上抬,只见朦胧白雾已经从山林中蔓延至走廊的木制房梁上,白茫茫一片,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不、不对!!”
房梁上,有东西!
当龙辉将视线聚焦在前上方一根离自己最近的房梁上时,目光所及之处,苍白雾霭竟缓缓分散开,似乎是这种阴寒之物对他的目光抱有天然的忌惮,纷纷退避三舍,露出了藏匿于其中的“那个东西”——
房梁上,蹲着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一个有着类人体型的人偶,肉红色头颅上挂着僵硬的微笑,右臂的位置被一把泛着寒光的巨大曲刀代替,刀锋闪动着收割生命的渴望。
是它!龙辉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之前在楼梯间陈放着的“模型人偶”。
当时人偶右臂应该是被什么东西铡断了,也就是说现在的它是被人改装过后,放到房梁上来的……
它不是应该被丢掉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那把大刀……
龙辉有种预感,只要自己再向前走三步,也就是走到那根房梁的正下方,他的头颅就会被从天而降的大曲刀劈成两半。
而那个老头一直呼唤他走过去,难道是为了……
“……啊~”
老管家喋喋不休的声音突然停止了,他顺着龙辉的目光,看向了蹲在房梁上的人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原来你能看见啊?”
这句话的声音被压得很轻,仿佛是一句带着懊恼与失望的喃喃自语,却让龙辉寒毛倒立——那个人偶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张管家苍老的脸上挤出莫名的微笑,他卷起衣袖,露出了遍布整条手臂的紫色纹身,诡异线条组成的绝非图案,而是某种类似文字的纹路符号,在雾气中隐隐发光。
“杀了他。”
话音落地,老人手臂上的其中一道纹身顿时化为暗红血痂,沉入皮下。与此同时,人偶腾空而起,右臂的曲刀挽出一道致命的弧线,朝着龙辉头顶当空劈落。
“刷!——”
它的动作迅捷如闪电,无法想象,一副由简单机械轴承构成的关节,竟能爆发出如此迅猛的突袭,那速度完全超越了常人反应能力的极限,因此这理应是无人能闪避的必杀一击——
然而……
“笃——”
厚重且锋利的曲刀沉沉地砸进了木地板,划过的轨迹中,仅有一缕被锐气割断的发丝在空中缓缓飘落。
没有鲜血飞溅,没有骨肉分离,这一刀完美落空。
龙辉动了,在老人说出那句操控人偶的咒令之前,他的双脚似乎不受自己控制地向后腾挪了一步,也正是这一步,令他幸免于难。
是突然出现在房梁上的人偶让他感到了恐惧,还是老人的那句话让他嗅到了阴谋?或许都不是,因为早在恐惧和警觉的意识产生之前,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规避反应,那更像是源于潜意识的本能……
他对时机的把握和刀身长度的估算妙到毫巅,仅有额前的发梢被削断,身体几乎毫发无损地躲过了堪称必杀的偷袭。
“哈、哈……”
龙辉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四周仿佛逐渐变得粘滞的空气,劫后余生并没有让他感到丝毫庆幸,心跳声沉重得就像舂入胸腔的楔子,滚烫的血液被泵送至全身各处,令他有种烈焰焚身的错觉。
“嗯?”走廊尽头的老人面露疑惑,“不是反应快,而是直觉准确吗……”
沉吟片刻后,老人抬起手,用锋利的指甲在另一条手臂上迅速划开一道伤口,鲜血涌出,浸润了周围的四五道纹身。
“叽!——”
人偶眼中泛出红光,大腿朝前猛地跨出一大步,反向弯曲的关节灵活地抡起曲刀朝龙辉斜劈而来,那速度比起之前快了何止一倍,恐怕已经超出了肉眼能捕捉的程度。
随着肾上腺素的不断飙升,龙辉眼瞳深处涌现出青芒,在这双眼瞳的注视下,人偶的动作似乎变成了慢镜头下的影像,他预判出刀刃划过的轨迹,抓住对方攻击的空档,侧向翻滚躲过了大范围的劈砍,与此同时,踝关节处传来了“咔哒”一声闷响。
(“啊!……该死,真不是时候!”)
刚才的那一下,毫无疑问是崴到脚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龙辉的反应能力大幅度提升,但那股力量显然没有一并强化他的身体,强行做出高难度的翻滚和腾挪,关节迟早会受不了这样的磨损。
“老人家,开玩笑也得有个度吧!”龙辉忍痛直起身,面带冷笑对站在远处看戏的老者说道,“活了一把年纪还耍阴招,小心折寿!”
说话的空档,他的眼角余光落向楼下,一棵榕树……以及倒插在树根旁的铁铲吸引了他的注意。
榕树的树冠茂盛,高度勉强能够到二楼,如果从三楼跳下去落在树枝上,应该能缓冲掉大部分冲击力,落地时运气好的话甚至不会受伤……
(“如果它追过来,就用那把铲子……”)
龙辉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冷静下来,因为只有冷静,才是他的武器。
“绵羊就要有绵羊的本分,乖乖被吃掉就好了,可偏偏总有些警觉的小家伙想要跳出羊圈,这样的绵羊……”老人露出了他一贯以来的和蔼微笑,“不趁早杀掉可不行。”
人偶听懂了主人的旨意,再度调整方向,朝龙辉走来。似乎是看出了龙辉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捷,人偶没有像之前那样莽夫般地冲锋,而是慢慢地缩短着与猎物的距离,并张开接近两米半的臂展,封锁住了一切的退路。
“哈,那看来要让你失望了……”
龙辉佯装歇息,半倚靠在了走廊的栏杆上,栏杆只有及腰的高度,他没有崴伤的腿猛地往地上一蹬,身体便轻而易举地越出了护栏外——朝地面急速坠落!
这是一场豪赌,但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哦?”
老人略微惊讶地挑了挑眉,他本以为被逼至绝境的龙辉会痛哭哀求引颈受戮,或是负隅顽抗螳臂当车,但没想到会是自我了断,如此戏剧性的收场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追上去!快!”
在老人的低吼声中,人偶迅捷地跃出护栏外,它的动作在月光的辉映下显出异样的优美,曲刀挽出的弧度宛如另一轮弯月,朝着下方生死未卜的猎物斩落。
三层楼的高度超过十米,若是头先落地则必死无疑,但人偶丝毫不惧——精钢打造的骨架使它能承受超过自身重量五十倍的冲击力,唯一的弱点也就只有由橡胶和金属交替构成的脊椎,但区区十来米的坠落高度,根本不足以折断它身上任何一处关节。
至于那个斩断了它右手,使它第一次领会何为恐惧的人,已经走远了。
所以现在,没有人能威胁到我!——人偶无声地狂笑。
地面,在它的视野中迅速逼近。
它看见了榕树茂盛而苍翠的树冠。
它看见了站立于树荫下,那个本该非死即残,现在却毫发无损的“猎物”。
它看见了他手中紧握的尖头铁铲,与那双燃烧着苍青怒火的眼瞳。
随后,它看见了自己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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