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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旧忆重拾

(64)旧忆重拾

镇上的孩子们做得不错,“镇上来了钱多到没处花的贵公子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黄昏镇,一时间越来越多的商人开始涌进四海饭庄,饭庄的大厅里终于不再是平时那副冷清样子。

每当贝格尔与前来洽谈合作的商人们面对面坐在沙发上时,贝格尔总会有一种回到统一战争前的错觉。

“合作愉快,贝克先生。”谈成了生意的商人紧握着贝格尔的右手在空中摇了又摇。“这边的服务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只要资金足够充足,一切洽谈都会顺风顺水,于是贝格尔无所顾虑地向商人们开出一个又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价码。

反正一切都由乔什指挥官买单。

“我的眼光是不会错的,为了把祖父的遗产换成更大的财富,我只会找最可靠的合作伙伴。”待商人的手停止了摇晃,贝格尔才得以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期待未来的合作。”

“尽管放心,贝克先生,您的祖父会以您为傲的。”

商人们倒退着离开了房间,直到身影被屋门完全遮住的最后一刻,他们都在满面春光地向贝格尔招着手。

“好极了。”贝格尔在随身携带的备忘录上划去了一条。“某张古老的情报网络正在恢复运行,真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能依赖到这群人。”

“啊——那些旧时的美好时光。”谈话期间一直站在贝格尔身后的梅普勒伸了个懒腰。“我还依稀记得我们与他们的父辈合作的那些日子。”

“看来你很快就会不需要我的情报网了,贝克先生。”一旁的卡尔打趣道。

“不,还是需要的。”贝格尔从备忘录中取出一张纸片展开在了卡尔面前,那是一张写满了问题的清单。“我还是有些事情要拜托你。”

卡尔接过纸片,发现那纸片的正面是几条问题,背面是一副地下世界的简略地图,其中几个微缩结界被红色的铅笔痕迹圈了起来。

“那小姑娘的目击记录?”卡尔对着贝格尔晃了晃那张纸片。

“是的,越多越好。”贝格尔说着收起了备忘录,并对上了卡尔的视线。“我本想直接拜托地下的亨利特使,但思来想去还是拜托你更靠谱一些。”

贝格尔很快便说完了自己的想法,并等待着卡尔的回应,但卡尔只是捏着那张纸片轻轻摇着,一言不发地盯着贝格尔的眼睛,似乎是在暗示贝格尔忘掉了些什么。

“啊,是的。”贝格尔突然反应了过来。“等我们调查完那剧团和这镇子,我们就回平斯堡去给乔什他们送第二份报告,我保证会为你争取一次对话的机会。”

“交易成立,贝克先生。”卡尔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完就捏着纸片轻快地离开了房间。“给我三天时间。”

屋门的碰撞声尚未完全散去,贝格尔也站了起来,并随手套上了大衣,奥利弗见状立刻也站起身去准备陪同贝格尔,但贝格尔伸出手在他头顶揉了揉,示意他坐回去。

“拜托你看一下家啦,如果你感到饿的话,可以直接和胡老板说你想吃什么。”贝格尔说完向梅普勒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王子殿下随我来一下。”

随即贝格尔就带着梅普勒离开了房间。虽然有些在意与担忧,但奥利弗还是听话地留在了房间里,并从随身的口袋中掏出一本书边看边等待着贝格尔。

“所以,我们是去调查什么?”

下行的楼梯上,梅普勒搓着手问向走在前方的贝格尔。

“我们去野餐。”贝格尔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什么?”梅普勒偏了偏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贝格尔原地站定,他满脸严肃地回过头,那副毋庸置疑的表情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我们去野餐,去一个老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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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贝格尔真的与梅普勒一同踏上了那条熟悉的路线。

一只竹篮被贝格尔拎在手中,竹篮里装的是胡义亲手准备的午餐,由用油纸包好的酱肉、盛在竹筒中的热米饭与一堆干净的新鲜水果组成。

二人顺着大路离开镇子,又在大路的第二道分叉改变方向,最后踩着由小碎石堆砌成的小路迈进了一片树林。梅普勒当即心领神会,但看着身边神色恍惚的贝格尔,他终究是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语咽了回去。

树林变得比贝格尔记忆中更茂密了一些,阳光在二人进入树林的那一刻就被隔绝在了外面,一时间四周的环境顿时被蒙上了一层阴暗的滤镜。贝格尔凭借着脑海中残存的记忆分辨着岔路,最终,弯弯绕绕的林间小路将二人带到了他们的终点站——那座小木屋,确切地说是那座小木屋的旧址。

贝格尔把竹篮放在屋外,一脚踏进了那个自己永远也无法忘掉的林间小屋。

经过了几十年的岁月冲刷,小屋已经破败地不成样子,它的一半顶部塌了下来,残破的屋顶在地板上摔得七零八落,小床的床单上长满霉菌,墙上的木纹也布满了裂痕,无数的生活垃圾暗示着这里曾经为路过的旅者们提供过庇护,但所有物品表面那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又在控诉着小屋的孤独。

贝格尔由于心急而猛地一脚踩在地板上,这一脚顿时将满地的灰尘扬到了半空,贝格尔被呛得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不得不暂时离开木屋等待漫天乱飞的灰尘安稳下去。没有立刻靠近小屋的梅普勒在心中暗暗庆幸,随即赶忙带着装有食物的竹篮后撤几步,省的让那些飞到屋外的灰尘粘在上面。

“见鬼了。”贝格尔剧烈地咳嗽着逃离了木屋,他跑到远处开始拍落那些飘在身上的灰尘。“这地方多少年没人打理了。”

“我不认为这是个适合野餐的好地方,贝格……克,贝克先生。”梅普勒咂咂嘴,清了清嗓子以缓解尴尬。“请别在意,每次进这片林子都感觉像是回到了过去。”

贝格尔摆摆手示意没问题,又拨开一片灌木丛钻了进去,没过多久灌木丛另一边就传来了贝格尔的呼唤声。

梅普勒顺着贝格尔的声音摸了过去,就在他扒开最后一片挡在自己面前的灌木后,一片宽敞的区域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一条小溪在其中安静地流淌着,阳光也透过相对不算那么茂密的树叶照了进来,这里距离小木屋并不远,只需一回头就能隐约看清小木屋的轮廓。

贝格尔在溪边席地而坐,又一脚将鞋踢了下去,两只脚径直踩在了溪边的嫩草上。

“这儿似乎很适合野餐。”贝格尔向梅普勒招招手。

梅普勒拎着竹篮在贝格尔身边坐了下来,并把竹篮里的食物递给贝格尔,油纸包包得住酱肉的汤汁,但保不住那股奇香,酱肉的香气顿时就在溪边蔓延开来,米饭也依然还热乎,隔着竹筒都能感受到来自它们的温度。

贝格尔扒了几口米饭,又将视线投回了那座不成样子的小木屋。

“我想把它再建起来。”

“我就猜到你会这样说。”梅普勒把一大块酱肉一股脑塞进嘴里,站起身观察起了那座小木屋,并在脑中默默规划着大概会用到多少木板。

“那些木头都不能用了,我们得……把它拆掉,然后用全新的材料重新盖一遍。”贝格尔说着,趁梅普勒观察小木屋的空当将几块酱肉夹到自己的竹筒里占了下来。

“放心我考虑到了。”梅普勒的目光依然对准着小木屋。“我们需要盖房子的木头,还需要搭壁炉的石头,还需要……建筑工人,或者我们自己动手?那样的话能省一笔人工费。”

“我们不缺钱,但我只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个地方。”贝格尔咂着嘴,心中很快便有了主意。“对哦,建筑工人,我们有现成的。”

“诶……我有些后悔让他看家了。”贝格尔又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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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清晨

“终于,把设计变成实际的时候到啦!”奥利弗看看满满几架马车的木料与石料,又看看正在端详着设计图纸的贝格尔,兴奋地拍起了手。

“首先我们要把那个废墟拆掉。”贝格尔放下图纸,指了指只剩下半个屋顶的小木屋。

“没问题!”奥利弗随即拍了拍身边已经展开的寒铸,又用手指指向了那小木屋。“该你表演啦,把它拆一下,为我们腾个地方,拜托。”

寒铸冒着寒光的双眼闪了一下,一团雪白的蒸汽砰的一声从嘴里喷了出来,紧接着它猛地撞向小木屋的外墙,伴随着一阵木头的破碎声,失去了支撑的小木屋轰然倒塌,扬起的灰尘在空中飘了半天才慢慢散去,从远处看好像是起了一场浓雾。

在奥利弗的指挥下,寒铸很快就将那些残破的木板清理到了一边,随后他们又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对新房的搭建。寒铸的手掌上有着上二下二共四根对称分布的手指,这使得它能够牢牢地抓住木板,同时它的身高优势也发挥了出来,它只需抬一抬手就能把木板放到高处,而奥利弗只需要骑上它的脖子,就能方便地将钉子砸进那些位于高处的木板。

即便贝格尔早已习惯了与他们一起生活,但每次看到奥利弗与寒铸的配合工作时,依然忍不住发出阵阵感叹。奥利弗这个小家伙,在昨天听说了贝格尔的想法后立刻就开工,径直忙活到深更半夜,最终将贝格尔手中那张设计图弄了出来,这小家伙即便没睡几个小时,现在却不见得有半点疲惫。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厉害……”贝格尔不禁感叹道。

有了奥利弗与寒铸的帮助,原本需要三四天才能完工的小木屋在傍晚时分就宣告完工。

刚刚入夜的那段时间里,整片树林中变得一片漆黑,但只需耐心地等待上一阵,待头顶的树叶将月光反射到林间,加上透过树叶缝隙可以看到的点点星光,四周的一切便又变得清晰可见。

三人没有选择摸着黑返回镇上,而是在刚刚竣工的小屋边点起了篝火,火堆上架着由蔬菜和肉丁制成的烤串,两杯啤酒与一杯蔬菜汁碰在一起,庆祝着今日的劳动成果。

“明天,再把家具什么的搬过来,这小屋就能再次投入使用啦。”奥利弗依然是一副不知疲倦的样子,他一边兴奋地向贝格尔与梅普勒讲解着明天的计划,一边将一些粗矿石举到寒铸面前。

寒铸张开大嘴,灵巧地从奥利弗手中衔起那些矿石,紧接着它像是咀嚼了几下,又做出了一个吞咽动作,贝格尔与梅普勒呆呆地看完了全过程,再次被惊讶地忘记了咀嚼。

“我还想问这孩子用不用吃点什么来着。”许久,梅普勒终于回过神来,于是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手中的烤串上。

“今天可多亏了这孩子。”贝格尔对寒铸举起杯子示意了一下。“谢谢你,大块头。”

寒铸歪歪头,吐出一团蒸汽,像是在回应着贝格尔。

“说起来,老板为什么突然想要在这里建一座小木屋?”奥利弗突然问道。

“呃。”贝格尔将目光从寒铸身上移到小木屋上,并让目光在那里停留了好一会儿。“为了一些……旧时的美好回忆吧,如果你也有一些难以忘怀的东西,你就应该能明白的。”

“啊哈,我完全能够理解。”奥利弗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又仰起头看起了天上的星星。“不过我没什么可回忆的东西呢,我对过去的唯一记忆就只剩下……”

奥利弗顿了顿,伸出手拍了拍身边的寒铸。

“和这孩子的拟态核心一起,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一片海滩上,然后就来到了这个……神奇的世界,又认识了好多人,师父,矿工大哥们,还有老板你们。”

“再之前的事情,什么也不记得。”奥利弗又补充道。

“过去的事情不重要啦——”就在气氛变得有些沉重之前,梅普勒举着一根烤串递到了奥利弗面前。“开心地过好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在那之后三人从过去谈到未来,从奇闻异事聊到现今时局,随后他们又决定干脆在这里过夜,于是三人就地躺下,盖着原本用于遮盖建材用的防水布,在满天繁星的陪伴下度过了宁静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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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

三人顺着林间小路返回镇上,并在太阳抵达最高处时再次回到了小木屋前。

这一次他们的马车上载满了各类家具和生活用品,贝格尔还带来了三株苹果树苗。

终于,小木屋中不再是空荡荡的冷清样子,小窗、小桌和书架的出现为它增添了一丝生活感。壁炉也终于得以运作,梅普勒和奥利弗将准备好的干柴丢进壁炉中点燃,炉火很快就驱散了小屋中原本浓烈的秋凉。

贝格尔将苹果树苗栽在了小木屋后面,隔着屋内的窗户便能清楚地看清那些即将茁壮成长的小树。

“老板喜欢苹果?还是说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奥利弗拎起一只铁锹,帮着贝格尔将树苗栽进土里。

“旧时的美好回忆。”贝格尔莞尔一笑。

傍晚时分,三人再次踏上了返程,不得不承认这短短的一天半时间三人就已经对小木屋有了感情,这次离别竟感到有些依依不舍。

“说起来我们要不要给大门上把锁?”马车上,奥利弗突然提出了新的问题。

“不必。”贝格尔闻言摆了摆手。“如果有人刚好邂逅了它且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那边让他住一下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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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已经回来了,正在四海饭庄门口等待着三人,正如他所说,只用三天,不多也不少。

“你们看上去玩的很开心。”卡尔看着正在跳下马车的奥利弗与梅普勒,将一个牛皮纸袋塞给了贝格尔。“你们都干了什么?”

“去重拾了些旧时的美好回忆。”贝格尔笑笑,打开了那牛皮纸袋。

纸袋中装着几张布满文字和图画的纸张,写着文字的那几张上记录了地下居民在地狱远征期间对那名被称作阿莱芙的女孩的目击报告,而那张画有图画的纸上,画着女孩栩栩如生的肖像。

贝格尔在看到那副肖像画的一瞬间,脑内就涌过无数记忆碎片,从地狱远征期间与华特下士的小队一同邂逅那位少女,到缠桑之行中的意外重逢。

她竟然……一点也没有变老。

“等剧团巡回到这里,我们就去调查清楚。”卡尔在贝格尔耳边小声说。“放心,这里是我们的主场。”

“你说得对,卡尔……”

贝格尔机械地回应着卡尔,脑中的无数条线索却已经在碰撞并连接了起来。

“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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