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天花板。
我躺卧在床,静静看着天花板上的绚丽图画,脑海中一片空白。
持续整夜的煎熬已成过去,罗格纳于清晨离开房间,而我却迟迟无法从残留身体内的苦痛中走出。
窗外凛风呼啸,屋内如死般静寂,各色染血的刑具四散在地。
许久,我掀开被子,咬牙吃力地起身来到房间中的一面落地镜前。镜中的人儿有着一头灰白长发,面容娇柔惹人怜爱,可目光稍往下移,画面却变的触目惊心。
灰白色头发的小女孩浑身赤果,瘦弱的躯体上遍布发紫的淤青。手臂与脊背到处是骇人的鞭痕和凝干的血垢。原本白嫩光.滑的肌肤也所剩无几,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未结的血痂,诉说着某人昨夜的暴虐之行。
我轻抚着镜中人的虚像,眼欲泪而泪已干。
这就是我吗...我是...希琳·克莱门汀,我想起了关于这个身体与这个世界的一切。它并非梦境,更不是幻觉,而是眼前的现实。
作为希琳的我原本是贵族克莱门汀家的独女,但在一次席卷王国的事变中,我的家族因某些原因被政敌清算,其结果便是父亲被处死,母亲莱安娜与我遭到流放。
至于罗格纳...他表面上是位虔诚的七神教信徒,作为王国北部海港城市伦萨的商会长常年在港口一带活动,自称是出于善意收留无处可归的母女,与美丽的莱安娜母亲缔结了夫妻之约,成为我的继父,但...那是谎言。
仅凭12岁的希琳肯定无法分辨出罗格纳的意图,可只要加上苏晴的智慧,一切原委就昭然若揭了。
罗格纳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与伪善者。他工于心计,擅长将自己的真实面目隐藏并包装出一副与之相反的高尚者脸孔。他出于对希琳...也就是对现在的我的欲望才选择收留我与莱安娜母亲,而在这之中莱安娜母亲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道具,因为只要有她的存在,就没人会怀疑罗格纳的真实目的是一名12岁小孩的肉体。
如今母亲已经离奇死亡,再没有任何人或物阻拦在罗格纳的欲望面前,其结果便是...
想到这里,一股悲意涌上心头。
镜中的小女孩肉.体远未发育完全,虽能看出是个少有的美人胚子,但这副贫瘠的身材依旧难说美感大过了稚嫩。起码我绝不会对这样的孩子下手...不...不对,现在的我已非苏晴...我就是希琳·克莱门汀啊...
胸口变得沉闷,浑身血肉被撕裂啮噬的痛感隐隐浮现,我眼前一黑摔倒在地,耳畔净是罗格纳的恶笑回想。
可恶!混蛋!我才不要将自己的人生交给这样的家伙!
一种强烈的怒火燃起,我回头扫视了眼房间,那些昨夜在罗格纳手中折磨过我的刑具凌乱的被丢在地上。我想将它们挨个捡起再通过窗户扔掉,但手刚触碰到那根漆黑的荆棘长鞭时我的全身就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那感觉如芒在背如刺在喉,最终我还是没能克服这副身体的本能恐惧。
“咳咳...咳咳...”
冷静些后,我边咳嗽边痛苦地捂面缩回床角,忍着寒意摸索找到自己的衣服穿好。理智告诉我扔掉这些刑具并不能对我的处境起到任何改善作用,反而会激怒罗格纳,导致我遭受更加非人的折磨。其结果与我的希望背道而驰。
我...要逃!不得不逃,拼死也要逃!但我绝不能为了逃跑而将自己陷于更糟糕的处境。
我走到窗边向外眺望,视野所及之处能看到纷乱嘈杂的市集,肮脏拥挤的贫民窟,以及稍远处停泊着数艘巨大风帆商船的海港。
我的思绪随着风吹浪摆漂洋过海,一个计策跃然心间。
要从罗格纳的手掌里逃脱并非易事,而且比起逃脱本身,逃脱之后如何生存才是更难也更不容忽视的议题。
罗格纳向来独居,他的住处虽然是一座不算大的双层宅邸,但家中并没有女仆之类的侍者存在,只有一些贫穷的妇人会定期过来帮忙打扫收取报酬,因此我似乎勉强能算是“自由身”。
或许正是考虑到我的肉体年龄只有12岁,独身一人根本不可能生存,罗格纳对我的监管相当宽松。他在出门工作时除了将宅邸正门锁起来便再没有限制我的任何自由,假若他多留份心眼将我的手脚捆绑起来...
我摇了摇头,那种事情没有发生,而罗格纳的自信就是我最大的优势,必须好好利用。
我开始在宅邸中搜寻逃跑所能用到的一切。
距离我的房间不远是一个洗浴间,我的脑海中浮想过用冷水擦洗身上血垢的想法,但时值海滨十月,气候阴凉,我很担心这副虚弱的身子会因此染上风寒雪上加霜,这样的念头也就不了了之。
关于附近一带的知识是首要目标。为此我找到罗格纳的书房。因为希琳的记忆并不够充足,我需要在他回来前尽可能多的摄取有价值的信息——比如港口的船只情报,人员工作的时间表,最好能找到些账簿...
罗格纳是伦萨的商会长,手上必定有大量进出账的记载。我需要通过它们初步了解这个世界的物价水平。希琳在这方面的知识几近空白,这也难怪罗格纳会如此自信地放任我的手脚,毕竟在他看来即便我有本事逃出被锁住大门的宅邸,也根本没有能耐在外界生存。
年仅12岁的“希琳”虽然稚嫩,但好歹曾在流放中生活过一段时间,知晓真正的疾苦,绝不是分不清利害的傻孩子。
但现在的我既是希琳,同时又不是原来的希琳。只要一切按照我的计划顺利进行,我就有成功逃脱并生存下来的希望!
......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罗格纳和记忆中的一样于日落黄昏之时回到宅邸。
我掐着时间跑回自己的房间,装出无神的模样望着天花板发呆。与清晨时不同的是,现在的我心境已经截然不同,而此刻我也终于认出天花板上绚丽壁画中所描述的故事图景,那是七神中的二位——圣母与少女的春游像,其中圣母象征母爱与怜悯,少女象征天真与纯洁,她们的存在表明这是一间女性的闺房,而春游则意指寒冬过去,万物复苏,是希望的能指。
既然如此...
我默默握紧双拳,于心中暗自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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