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星之夜,单薄的细月孤零零地挂在无际的天空之上。秋风四起,吹卷着即落未落的枯叶飞上天际,又将它们抛落各地。
山上竹屋里,所有人都在各自的卧房睡熟后,一个影子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从窗户悄悄翻进了陈懿的房间。那人悄无声息地摸进屋里,眯起眼睛,借着细微的月光,眼睛扫视着,好像在寻找什么。
陈懿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多年江湖,难免遭到夜袭,陈懿睡觉很轻,从不敢放心地睡一次好觉。虽然来者动作极轻,可还是惊扰了他。
陈懿装作酣睡的样子,待那不速之客靠近床边时,他一跃而起,将那人按在榻上,并死死钳住来者的手腕。
“啊!”她痛得低呼一声。
“小丫头?”陈懿点上蜡烛,火光摇曳着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苏言的脸,“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你先放开我。”
陈懿闻声,连忙松手退到一边。
“你这人,怎么睡觉都这样……”苏言揉着手腕抱怨道。
“到底怎么回事?”陈懿又问了一遍。
苏言答道:“无事,我以为这是子陌的房间……”
听她那样叫韩翊,陈懿心生不快,皱起眉头继续盘问道:“大半夜的,你找他作甚?”
“真的没什么事啦……明天还要早起,我先去睡了”苏言讪讪地笑着说完,她就想推门走掉,却被陈懿一把拽了回来。
“把,话,说,清,楚。”陈懿一字一顿地说道。本来被人扰了清梦就令他十分不爽,可现在这丫头的态度更是火上浇油,他从来就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此时心中的不快已经写在了脸上。
“我都说了没事了,你还要怎么样?怪不得到现在没看见你身边有什么女人,就你这样,哪个姑娘瞎了眼睛能看上你……啊!”不知谁给的自信能让苏言说出这番话来。话出半截,手腕就被陈懿狠狠捏了一下。
“今天晚上不说清楚,就别想走。”陈懿现在的样子和白天的嬉皮笑脸迥然不同,阴沉的脸色似乎马上就会下起暴雨来。
苏言着实被陈懿吓到了,只好极不情愿地开口交代:“是这样的……我……上次不是睡了很长时间吗,打那时起我就睡不了好觉了。一合眼就全是,全是……”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还是说不下去,垂着脑袋,像是挨骂了一样。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深吸一口气,说:“这是为什么我要去找子陌。”
“你那么叫他做甚,不觉得别扭吗。”陈懿沉默半晌,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叫苏言哭笑不得。
“子陌于我有救命之恩,当然觉得亲切些,再者说,他曾告诉我对他不要太生分。”苏言解释道,瞟了一眼陈懿。
“他给你上个药,提供一个住所就是救命之恩,我辛辛苦苦背你十余里就不是救命之恩?”
“你……你也没告诉我你的字是什么啊,我怎么叫你——不对,怎么说到这个上面来了……”苏言语气中略显无奈,眼睛里却是说不出来的疲惫与沮丧。
陈懿看着她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早已习惯了这个小丫头大大咧咧,爽快开朗的样子。他思考片刻,对苏言说:“你睡不着,又吵得我睡不着,干脆别睡了,我带你去个地方。脚能跑吗?”
“差不多吧……”苏言有些不确定地说。
“管他呢,大不了我再背你。走!”语毕,陈懿披上外衣,系好腰带,从窗户一跃而出。苏言觉得陈懿的态度变化太快,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干脆不管那么多,连忙跟上陈懿。两人在竹林中飞跑,陈懿在前,苏言在后。一时间,只听见衣抚竹叶的沙沙声和脚踩树叶的咔嚓声。
“跑的还挺快的嘛,”过了一会儿,陈懿冷不丁停下来,身后的苏言来不及停下,一头撞在他背上。
陈懿噗嗤一笑,转身将她扶正,然后说:“到了。”
苏言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平整的草地。她踏出一步,一群小虫受惊飞起,泛出了星星点点的光亮。苏言扭头问他:“这是……萤火虫?”
陈懿点头,向草地中央跑去,惊起了一路亮光,整个草地,也被萤火虫发出的荧光所覆盖。
苏言仿着他的样子奔跑,笑道:“我从未见过凡城有萤火虫。之所以认识它们,也是因为有一次三哥为了哄我开心,托人从城外抓来许多,装在灯笼里,可亮了!不过……不过那些萤火虫第二天就都死掉了。”说着,苏言刚刚扬起的嘴角又耷拉了下去。
“我舅母也走了……被叛贼,像捏死一只萤火虫一样杀了。她生前最爱赏月……这里不会被树遮住,正好能看见月亮,她应该会很喜欢吧。”苏言声音颤抖,眼圈泛红,紧接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就掉了下来。
周围静得出奇,连泪水掉在草叶上的“啪嗒”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陈懿最怕女孩子哭,也从不知道怎么哄,在哭成泪人的苏言之前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他犹豫片刻,然后问道:“你身上,有你舅母送给你的东西吗,或者……呃,遗物?”
苏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从脖子上取下一个香包样子的项链,“这是舅母亲手为我缝制的护身符,说是能保我平安,我戴了七年,从没离过身。”
说罢,苏言就将那护身符塞进陈懿手里。他仔细端详那件护身符,不由得惊叹苏言舅母的心灵手巧。
护身符用藕荷色的布料打底,银丝绣边,散发着桂花的香气,应该是用了干桂花做填料。香包有两面,一面用绢花小楷绣着“平安符”的字样,一面用金丝配了红线,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你说你舅母喜欢赏月,这里月色这么好,那就在这里立个衣冠冢吧,以后也有个念想。这里是我平时练功的地方,现在给你了,怎么样?”陈懿将护身符钻进,又摊开手掌,寻求苏言的意愿。
苏言感激地点点头,于是两人便着手挖起来。陈懿用短匕首挖土,很快清理出一个深约三尺的方坑。苏言将坑底垫上竹叶,小心翼翼地将护身符放进去,眼泪再一次喷涌而出。
陈懿拍拍她的肩膀,然后双手掬起一捧土,盖在护身符上面。很快,草地上便多了一个小土堆。
“先这样吧,回来再立碑,想刻什么都行,我给你刻。”陈懿轻声说道。
苏言重重坐在墓前的草坪上,脸埋进自己臂弯里,一下下地啜泣着。这个性格倔强的假小子,现在却将真正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陈懿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坐在她旁边,陪她一起呆在草地上。
哭着哭着,苏言就入了眠。陈懿没有叫醒她——经过梦魇的侵袭和舅母去世的打击,她实在是太疲倦了。然而梦魇并没有放过她,就算是在梦中,苏言仍然眉头紧锁,浑身微微颤抖着。睡得并不安稳的苏言头一歪,靠在了陈懿肩上,后者先是一惊,随后长叹一口气。
这事情,到底何时才能了结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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