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哥……”苏言从窗户翻回兰室时,瞬间心虚地叫了一声。
陈峰坐在她书台旁的凳子上,正好对着窗户,苏言这一翻,差点就扑到他身上。她急忙转向,却差点摔在书台上。陈峰伸手将趔趔趄趄的苏言扶稳,然后看着她迅速蜷在床边,对着自己心虚地笑。
“大晚上的,去哪了啊?”陈峰也摆出一副笑容,明知故问道。
“那个……嗯……”苏言讪讪地哼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二哥……你就帮帮我呗,我真的很想去……”
“是吗?为什么?”陈峰还是在说些意味不明的话,搞得苏言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行为到底保持什么样的观点。苏言也不敢乱说什么,只是含含糊糊地嘟囔了几句。
“陈温都告诉我了,他说不想让你去冒险。”陈峰并没有耐心听苏言嘟囔,直接打断了她混乱的话语。
“嗯……但是……”苏言还想说什么,却被陈峰再次打断。
“但是我觉得无妨。”
“但是……诶?”苏言还想辩驳什么,突然反应过来,“二哥,你说什么?”
“我说无妨。”陈峰面不改色,好像刚才坑妹妹的都不是他一样,“陈温那小子,太保守。我觉得,阿言,你应该做你觉得正确的事情。而且说不准,我可以帮你。”
“真……真的吗?”苏言抬起头。
“我何时骗过你。”
“那,那二哥能不能别告诉舅舅我出去的事情……”苏言刚刚抬起的脑袋又垂下了,“不管怎么说,舅舅还是不让。”
“爹跟我说,你那十遍《女诫》不用抄了。”
“真的吗?”苏言重新抬起了头。
“我何时骗过你,”陈峰起身,“阿言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嗯,二哥再见!”苏言将陈峰送出兰室,随后飞奔进里屋,扑到了床塌上。二哥原来是友军!可是三哥和舅舅都不同意,怎么办呢……她脑子里一团乱麻,难受的很,于是干脆不去想这些事情。苏言翻了个身躺在床榻上,合上眼,强迫自己入睡——今天和薛晓打架,着实很消耗体力。她需要休息。
苏言回到兰室就已经是寅时,自然是睡不了多久。陈府的家仆辰时就开始忙碌,而苏言没有贴身的家仆——本来是有的,可是后来走了,是被苏言气走的。
苏言不喜欢有人贴身伺候她,觉得别扭,觉得不自在,按陈升的话来说,就是和她爹一个样。可是她对爹并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小时候总听娘念叨,说她若不是个女孩子,就跟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了,就连性格也一模一样。
大概睡了约莫两三个时辰,阳光洒在了苏言的脸上,可她还不想睁开眼睛。朦胧中,她隐约听见有人叫她:“苏言,苏言!”
苏言不想动弹,哼唧了一声又转过身去,突然发觉不对劲:府中谁会直呼她的名字?家仆都叫她小姐,舅母、大哥叫她言儿,二哥唤她阿言,三哥也从不叫她全名。舅舅倒是直呼她名字的,可这明显不是舅舅的声音——他也不可能亲自来找苏言。
想到这里,苏言一下睁开了眼睛,睡意全无。可是,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撞进她眼帘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
苏言吓得一下坐了起来,也顾不上捯饬睡得一团糟的头发,问道:“你是……”
眼前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黯然道:“苏言果然记不得我了吗……”
“蝶,别吓到言儿了,等她梳洗完再叙吧。”一个清朗的男声传了进来。
苏言就差没跳起来了:“大哥!”
乌黑的长发,清秀的五官,以及标志性的一身白衣,是陈墨没错了。陈墨缓缓走进来,冲苏言笑了笑,然后将刚才那个令她感到陌生的少女带了出去,留下一句话:“言儿快些梳洗,出来见你蝶儿姐姐。”
苏言一怔,这是……解禁了?这么想着,她迅速爬起来,打水洗脸,然后难得地挑了一件裙装。平日,她与男孩子的穿着并无二异,只有正式出门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才会好好打扮一番。
常年在涔北做都护,半年还不一定能回来一次的陈墨今天回来了,她怎么能不好好打扮一下来迎接呢?
不过因为苏言并没有贴身女侍,她又不怎么会对付自己的头发,所以只好像平日那般束了个高马尾。当然,苏言也不会化妆,只是拿舅妈送来的胭脂淡淡扑上一层。仔细往镜子里端详片刻,她还是把妆洗掉了——她觉得她实在不适合化妆。
苏言随便捻了条发绳绑在头发上,藕荷色的丝带与发丝交缠在一起。她又看了看镜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出门去了。
苏言走向陈府荷塘中央的望月亭,陈墨果然和舅舅、舅母一起坐在亭子里等她。“大哥!”她叫了一声,想快步走向亭子,可昨晚扭伤的脚腕还在隐隐作痛,只好作罢,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陈墨微笑着冲她点头,旁边是早上那个少女。苏言看见她,不禁在心中赞叹:这女孩长得真是好看。她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挽了个精致的发髻,用玉簪子插着;衣裙颜色素净,看上去极是温婉。
“言儿,还记得你小蝶姐姐吗?”舅母在一旁握着那少女的手,见苏言来了,转头对她问道。
苏言摇摇头,她的确对这个人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肯定不记得了,毕竟上次我来看她还是在她五岁的时候呢。”被舅母唤作阿蝶的少女浅浅一笑,对着苏言微微行礼,“那么就重新认识一下吧,小女乔蝶,见过苏姑娘。”
苏言略显僵硬地回礼,然后就听见舅母说:“言儿,还不快来跟你嫂嫂好好叙叙。我和你舅舅跟子文聊一下,你们回兰室吧。”
“嫂……嫂嫂?”苏言听了一惊,有些不太确定地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
“言儿,我和蝶儿打算玄月月末成婚。此次回家探望也只是顺路,傍晚便走。”
“大哥……不在家过夜吗?”
“不了,我今日必须在傍晚午时之前到达菡川。”陈墨有些抱歉地应答道,随着陈升和陈夫人去侧厅了。
苏言只得悻悻然带着乔蝶回到兰室,请她在堂屋的圆桌前坐下。“苏言陋室没有什么人来,就没有备什么茶水,敢请姐姐凑合一下,喝点热水吧。”
“我喝什么没关系的,而且我要好好向妹妹请教呢。妹妹在子文身边待了这么久,一定深知他的喜好……”乔蝶说的话渐渐在苏言耳边变得模糊不清。
苏言虽然对这个未过门的嫂子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可是一想起陈墨要和她长期在外生活,苏言还是有些不舒服。陈墨比苏言大七岁,从小就是苏言心中的楷模。他能文能武,成绩优秀,自小就被凡城的家家户户所熟知,称他为“神童”。自打苏言十岁时撞见陈墨在菊室前的院子里舞剑后,他在苏言心中的形象便更上一层楼,是一个标榜一般的存在。
就算是知道陈墨早晚要成家,苏言还是感觉不太好过:他迎娶乔蝶后,回家来看苏言的次数肯定就越来越少了。
“苏言?”乔蝶的声音把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啊……姐姐,对不起。”苏言知道自己走神了,连忙对乔蝶道歉。
“无妨。其实,我就是想冒昧邀请妹苏言妹妹在我们成婚时前来参加。”乔蝶说这些话时,一抹红晕染上了她白皙的脸颊。
“啊,我当然得去,毕竟是大哥与姐姐的婚礼,苏言不参加可不像话。”苏言勉强地扯起一丝笑容,看来这个乔蝶,是真心爱大哥的呢。她很漂亮,也很优秀,配得上大哥,大哥二十有三,身边再不添些女眷也是说不过去的。苏言一边这么安慰着自己,一边说着一些客套话。
也许,换做是二哥或者三哥成婚的话,她都不会这样难受吧。也是,三哥才十八,未及弱冠,暂时不可能成婚,而二哥今年刚刚二十有一,不习文学,脾气又不好,谁能看上他呢。
可偏偏就是她最为敬仰的大哥,婚礼来得这样快。
苏言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应对乔蝶到午饭时候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跟在陈温身后送走大哥的,只是觉得自己的确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个消息,而最好的方式,就是睡觉。
苏言昨晚并没有睡多久,此时倦意袭来,也就不再与它抗争,到梦境里会周公去了。这向来是她的习惯——没有什么坏心情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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