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傀儡根本不配有秘密。
它只能任人摆布,所有的一切都被傀儡师手中的线所掌控。
也许每个人都是一个傀儡?
也许每个人都被一根无形的线所控制?
也许那根线就叫做命运?
命运的线本就最难挣脱。
何盘盘只是恨。
恨于优优,也恨自己。
可是恨又有什么用呢?
何盘盘叹息,她忍不住叹息。
她已无法挣脱。
她再次睁开眼睛,目中已全无光彩。没有恐慌,没有痛苦,有的只是空洞的怅惘。
于优优在笑,笑容透露着嘲讽的意味。
他提起手中那盏泛着幽幽绿光的灯笼,贴近何盘盘惨白的脸。
灯光幽暗,却也明亮的使何盘盘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呵。”于优优冷笑,“在下的灯笼难道不漂亮吗?”
绿色的灯笼。
灯身是绿色的,灯穗是绿色的,就连灯光也泛着一种说不出的幽幽的绿色。
何盘盘皱眉。
这样的灯笼她虽没有见过,却早已听说过。
绿色的灯笼,天幽门牌匾下挂着的也是绿色的灯笼,
秋水儿亲口和她说过,天幽门绿色的灯笼,就像地狱挂起的引路灯,而太阴幽荧就是那个曾经提着引路灯的人。
“你是天幽门的人。”
何盘盘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心里一阵惊恐,难道自己成了哑巴?
但于优优却又好像听到了她的话,敛了笑意,摇摇头说道:“牵丝傀儡师又怎么可能是天幽门的人?”
“牵丝傀儡师不是,于优优却可以是。”
何盘盘此时此刻才真的明白了于优优的话,牵丝傀儡师一定是于优优,于优优却不一定是牵丝傀儡师。
谁都可以是于优优,但牵丝傀儡师却永远只有一个。
没有人可以成为牵丝傀儡师。
只有他自己。
而他自己又可以成为所有人。
这好像并不是一个很难懂的道理,又好像难得出奇。
于优优闻言,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真对,简直对极了。”
“所以你真的是天幽门的人?”
于优优又是摇头:“我并没有说过我是天幽门的人,我只是说你说的简直对极了。”
何盘盘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能成为所有人,做任何事。”
何盘盘不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她只能听着。
“我也可以让你成为所有人,做任何事。”
于优优说着,便将那盏绿色的灯笼挂在了何盘盘脑袋旁边的树杈上。
灯火烤的何盘盘的脸有些发痒。
她看着于优优将手中的提着的放香炉的竹篮子放在了一旁的青石上,然后又往
香炉里加了什么,顿时烟雾缭绕更甚,更浓。
就像海边升起的海雾,模糊了视线。
伴着那又浓又烈的香气,何盘盘又似已沉醉在其中,她的头脑开始昏沉,视线开始模糊,她只感觉自己的头都好像飞起来了,远离了自己的身体。
但她没有死,她的意识还在,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生命还在,感觉到自己头还好端端的长在自己的身体上。
她只是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无法控制自己又一次沉沦在梦里。
她好像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思想和情感的牵线木偶,一举一动都被人操纵,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2.
倚红楼的靡靡之音仿佛永远不会终止。
蓝衣男子优雅的轻轻啜了一口清茶,微闭上眸子,似是非常享受。
“这里的茶很不错。”
玄衣男子点头:“公子喜欢就好。”
蓝衣男子轻笑:“被我喜欢上并不是一件好事。”
玄衣男子垂眸,瘦削的脸庞在灯火昏暗的角落,愈发显得棱角分明。苍白的脸色毫无血色,一股说不出的淡淡的忧郁仿佛永远都将他笼罩。
他很聪明的选择了沉默。
沉默是金。
至少他认为是这样。
不仅如此,在祁怜面前,他一定要这样。
是的,蓝衣男子就是祁怜。
江湖中除了祁怜,没有人会来青楼里,仅仅只是喝茶。
除了祁怜,没有人可以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除了他,也只有他。
只有他,只要他想做的事,就算是把他杀了也无法改变他的想法。并且,他也有足够的能力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明日便是十五了吧。”祁怜突然道。
“是。”玄衣男子点头。
“月圆了。”
玄衣男子不说话。
祁怜笑了,笑的儒雅随和:“你不必如此拘束。”
玄衣男子摇了摇头,眸光瞬也不瞬的落在祁怜身上:“在下只是公子的影子。”
“所以我一定是离不开你的。”
没有人可以与自己的影子分开。
只要有光,就有影子。
影子就像另一个自己,永远跟随在自己身后,永远、永远只属于自己,忠于自己。
随影,如影随形。
这个名字本就是祁怜给他的。
他还有另一个名字,但他并不想再提起,那个名字承载了太多悲伤,太多羞辱,太多仇恨。
虽然也有一点点温情,但也仅仅只剩下那一点。被永远封存在他心底的记忆里。
于优优就是其中之一。
他了解于优优,就像了解自己。
他们有太多共同的回忆,共同的朋友。
所以他知道,于优优一定会来。
在太阴幽荧寒逝川死的第一天,他们就筹划好了这个计划。
“他一定很喜欢这个礼物。”祁怜淡笑,“江湖中没有比这更好的礼物了。”
“百鬼夜行之时,又怎能缺上几只领头的恶鬼?”
“鬼不够恶,就会被吃掉。”
“到时候任何一只小鬼都会想要你的命。”
“但他不同。”
“操纵活人于股掌的傀儡师,一定会是一只很好的恶鬼。”
随影眸光一闪,抿唇不语。
“明日的玉阶台一定美极了。”
“我们马上就会又多一个朋友了,你说是吗,随影?”
随影点头:“他一定会来。”
祁怜用秀气纤长的手指轻轻勾勒着茶杯上的花纹;“他也一定会将他带来。”
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因为旁人绝没有像他们那样了解对方。
如此了解的双方,如果成为朋友,那他们一定会是这天底下最默契的好朋友,但如果成为敌人,那也一定会是这天底下最最恐怖的敌人。
所以祁怜在尽力和随影的朋友于优优成为朋友。
不光他要和于优优成为朋友,他还要帮助他的朋友和于优优成为朋友。
但这两个人偏偏又都是两个怪人,怪的不能再怪的人,对付这样的非常人,自然就要用非常人的法子。
战书就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他了解他的朋友,他一定会来。他坚信,所以他来了。
而事实证明他的朋友并没有让他失望,他也已经看到了他。
他正在向他走来。
红衣如火。
3.
“你来了。”
“我来了。”
杨小公子抿了抿嘴角,轻笑道,“你看起来已等了我很久。”
祁怜脸色变也不变,只道:“我好像的确在等你。”
“哦?你等的难道不是我?”
“我等的倒也可以是你。”
杨小公子闻言,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你这话我便是听不明白了。”
祁怜儒雅一笑,摇头道:“不,你一定清楚明白的很。你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我在说什么。”
杨小公子也笑了,笑的像个孩子。
他看着祁怜,祁怜也在看着他。
茶已不再滚烫。
所以祁怜又倒了一杯茶,递给杨小公子。
“喝茶吗?”
杨小公子只得接过茶盏,苦笑道:“我好像并没有选择。”
祁怜笑着点头:“好像是这样的,至少现在是这样,我现在只有茶。”
杨小公子笑的更难看了,仿佛是茶的苦涩让他不得不皱起眉头。
“我实在不明白。”杨小公子长出了一口气,一字一顿说道,“你是如何看出我不是杨小公子的?”
难道他不是杨小公子?
除了杨小公子又有谁一身红衣如火,短剑无鞘在畔?
除了杨小公子又有谁会长得和杨小公子简直一模一样?就连神情也是分毫不差?
难不成杨小公子还有一个孪生兄弟不成?
祁怜抿了一口清茶,不急不缓说道:“因为在下足够了解他,而朋友你却只见过他一面。”
杨小公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已知道我是谁?”
祁怜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既然知道你不是杨小公子,自然也就知道你究竟是谁。”
杨小公子不可思议的摇头:“江湖中大名鼎鼎的‘怜香惜玉’原来不仅仅只关注于美酒和女人。”
祁怜垂眸浅笑:“如果在下只是这样,恐怕已死了几百次不止。”
杨小公子闻言只一边叹息一边喝茶:“有你这样的敌人一定可怕极了。”
“是极是极,”祁怜抚掌笑答,“所以我们一定不能成为敌人才好。”
杨小公子连忙点头:“不错不错。不过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
“哦?”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祁怜笑出了声:“怜香惜玉还是很喜欢看女人的,尤其是红剑和绿刀那样的美人儿。”
杨小公子看起来恍然大悟的样子:“是我疏忽了。只是他的美人我可弄不来。毕竟我只是个假的杨小公子。”
“不错不错。”祁怜点头,“她们并不是好惹的美人,一定要躲得远远的才好。”
“你说的有道理。”
“何止有道理,简直有道理极了。”
杨小公子闻言一怔,继而大笑,止也止不住,良久才微微正色:“我只是觉得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
他用审视的目光深深看了一眼随影,神情微动:“下战书的人竟偏偏将决战的地点定在了我当时将要准备要来的这里。你说,是不是巧的不能再巧了?
“要知当时我收到战书的时候可是还在关外呢。下战书的人却似乎早已预料到我要来这里,于是就赶紧给我下了个在这里玉阶台上决战的战书,决战日期又正好是我到达这里的第三天。所有一切仿佛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并且一切都算计的刚刚好,甚至可以说简直完美极了。不是吗?祁公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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