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涵知道皇上并不计较这些，只是敛了眉眼恭顺的跪在下面，上面的人没让他起来，他便也跪着。
“好了，跪着做甚，朕让你来又不是让你跪着的。”
“外公不让孙儿起来，孙儿不敢起。”
“起来吧，朕有事问你。”
“是。”
江涵看见岁和帝从堆的高高的岸桌上抽出一本折子，打开，拿起朱砂笔开始批折子。
他蹭蹭蹭的又蹭到了上面，自觉的给上位者研磨。
一时半会儿的，皇上批折子，他磨墨，两人都没说话。
“涵儿近日可想好要干些什么？”
半晌，岁和帝打破了寂静。
江涵没抬头，专心致志的磨墨：“没想好。”
“你父亲九岁袭爵，十二就上了战场，十八掌了帅印，驻军西北，数十年无人敢犯我凌乾。”
“你没有见过，但这朝堂里那些老家伙，几个人见了你父亲不会腿软？那些被你父亲攻城掠地的国家，那里的人光是听到他的名字都要气短。”
江涵听着他父亲的丰功伟绩，像是不解为何皇帝要和他说这些：“父亲自然是厉害的。”
岁和帝眸中染上恼怒，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模样，看人还在磨墨，搁了笔：“好了，别磨了！你自己看看这里面的东西，朕难道要批一夜的折子！”
他头疼的按按眉心，“涵儿如今已经十四了，还没想好自己要做什么吗？”
江涵摸不清他这心思比海深的外公，沉吟一会儿，说：“外公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吗？”
他父亲，凌乾第六代雁归侯，至今身体康健，还远不到他这个不学无术的世子来接替，若不是有什么事要交代，他实在想不到岁和帝为什么要突然问他要做什么这种问题。
他的人生早就被规划好了，有些问题问了也是多此一举。
……
从皇宫出来后，他没再在路上逗留，直接回了侯府，拜见了江萧氏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小尾巴……”
江涵躺床上双手枕在头下，看着床顶突然开口。
然而没人应答。
他不管，只是自顾自的说着：“我要做个什么人呢？”岁和帝兴许是因为要吩咐他去做事才会问他那个问题，但他也的确应该思考一下，除了那些被安排好的，他是不是真的无事可做。
回答他的还是一室寂静。
江涵似乎已经习惯了，他抽出一只手，将身子探出床外，朝着房梁做了一个投掷的动作。
“干嘛……”
屋里终于有了第二个人的声音，不同于江涵变声期的沙哑，秋影的声音更多的是不常开口的嘶哑。
江涵嘴边挑开一个得逞的笑，又马上瘪下去道：“小尾巴最近对我好冷淡，也不跟我说话了。”
房梁上的秋影看着下面故作姿态的人，有些无语：“下午才说过。”
而且，也没有一直说话的影子啊。
她这话没有说出来，江涵却像是听到了般，“那哪有老睡在房梁上的影子的！”
江涵把身子缩回床上，还特地往里靠了靠，暗示性的拍了拍身旁空出的部分：“不都是主人在哪影子就在哪的吗？你是我的影子，我在床上，你也得在床上！”
“……”
“小尾巴，别睡上面了，半夜掉下来砸地上很响不说，总要大半夜的吃东西怎么回事？叽叽喳喳的，碎屑掉一地就算了，你吃独食可不可耻？我哪次吃好吃的不给你分？你睡上面不仅不让我睡觉，还让我听着你吃，你怎么忍心！”
怕秋影又要拒绝他，他又叭叭了一堆，半是玩笑半是抱怨的诉说着小影子的恶劣行迹。
秋影听着床上人的话，默默的放下了手里的糕点。她吃东西有那么响吗？况且半夜从房梁上掉下来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她睡觉一直不老实，房梁又硬又窄，翻个身就掉下去了。
她瞥了眼周围的身边的木头桩子，垂眸。
睡在房梁上听着蛮可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做影子的待遇是多差，然而作为影子，身份在主家，属实不低。
她若是现于人前，这侯府里的下人还都要喊她一声“大人”，连房间，作为影子也是有专门安排的，她睡房梁上是真没必要。
可是雁归侯府小世子，地位尊崇，身份尊贵，平日嬉皮笑脸，胆大妄为，其实怕黑不敢一个人睡。
秋影惆怅的暗暗叹了一口气。她有跟府里的影子长辈探讨过，发现世子这个毛病真的要改。
这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生在平常人家，一辈子娶妻生子安闲度日，这毛病也就小事一桩了。但他生在皇家，长在候府，哪里那么轻易，能找一个放心陪他睡觉的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惯着他给他养出了这个毛病，这些日子为了纠正，她才睡到了房梁上。
“唉。”她不知觉就叹气叹出了声。
“小尾巴……陪我睡觉好不好……”江涵锲而不舍。
秋影从房梁上坐起，看着手边还被包在油纸里的糕点，犹豫一下，还是说了：“睡床上也要吃东西的。”
“好嘞！”
轻飘飘的身影轻飘飘的自房顶落下，秋影驾轻熟路的踢了鞋子钻进江涵的被窝。
江涵得偿所愿的把人拐上了床，心里安生多了，几天里床上被寂静包围的恐惧瞬间消失，困意也就如海水涨潮般席卷了上来。
他打了个哈切，又往里缩了缩，问：“什么糕点？”
秋影躺在他旁边，糕点放在床头：“聚福楼的醉仙糕。”
江涵突然就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迷迷糊糊的：“……吃的时候喊我。”
“哦。”
过了一会儿，秋影突然开口：“其实你没得选择。”
他既然是雁归侯府的世子，必然要担起候府的职责，现在这份担子在侯爷肩上，往后就会落到他的身上。
这个道理，他不可能不明白。
江涵本来都要睡着了，秋影声音一出来，他又醒了，“啊？”
好一会儿他那被睡意糊住的脑子才反应过来，小尾巴这是在回答他之前那个问题。
他迷迷瞪瞪的眨了下眼睛，眼皮就再也掀不起来了，只能从嘴里哼哼唧唧的挤出一声悠长的“嗯”作为回应。
很快秋影就听到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秋影小心的把一直攥在手里的木钗放在江涵枕头边上，这是方才他扔向房梁的。
许久没有接触到的柔软床铺勾引着她的理智，转个头就能碰到的糕点也在引她犯罪。
但她硬是忍住了。
屋子外隐隐能听到寒风肆虐的声音，听着便毛骨悚然。
秋影一向睡的晚，一时半会儿的也睡不着，转个头看着江涵安静的睡颜，突然想起自己初见他时的场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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