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去了。”
萧仙儿给沈郁搭了一件毯子,坐在榻上摸了摸他的脸。
沈郁比她睡得还沉,被她摸醒了,慢慢睁开眼睛。
“仙儿,你醒了?”
“别起来,你继续睡吧,”萧仙儿按住他的肩,“我下去了,你要好好吃药,好好照顾自己。”
“等等我送你,还有什么要拿的吗,天转凉了,你的衣服够不够?”
沈郁边问边掀开毯子,忽然被萧仙儿抱住脖子亲到嘴唇上。
很短暂却很重的一下,唇瓣很快分开,萧仙儿起身离远了。
“我走了,沈郁哥哥,我爱你。”
一句比一句严重的话从她嘴里说出,让沈郁完全愣住了。
萧仙儿说完,拎着她的布袋子转身便走。
“仙儿,等...!”
沈郁起得太猛,一瞬间头晕眼花。
萧仙儿快步走到门口,听见袋子里碰撞的叮当响声,想起来还没给他看自己做的东西。
她又折返回去,拿出两个手链放下,“这是我做的,送给你。”
说完深深地望他一眼,缓缓后退至离开房间。
落在毯子褶皱中的手链反射着淡蓝的光泽,精致的翅膀纹路是她仔细刀刻出来的。
沈郁将视线从卧房门收回,拾起萧仙儿做的东西,放在手心上观看。
如此精巧的工艺,真不像出自一个才学了一周的女孩的手。
他又不得不感慨,仙儿真是个天才。
萧仙儿到了一楼时,书房里还是没有人。
她路过朝里面瞄了一眼,眼神沉沉地往厨房去了。
阿川正在准备晚饭要用的食材,看见萧仙儿,惊喜道:“小祖贤,你回来啦。”
“阿川哥哥,”萧仙儿边打招呼边往里面走,“我的柴刀放在哪里了?”
“哦哦,在灶台那边,柴堆那里。”
阿川用下巴指了指,眼睛一直担心地跟着她。
怎么又来找刀啊?一回来就要找刀...
萧仙儿拐进去,闻到一股很浓的中药味,是沈郁原先每天都要喝的药。
在角落的矮桌上摆了几个药罐子,里面残留着药渣。
萧仙儿走过去,端起一个看了看,回头问门外的阿川:“阿川哥哥,这几个药罐好像放了很久了,没有换新药材吗?”
“药罐?”阿川往里面瞥了一眼,“那是我放着还没洗,楼主不都好久没喝药了吗,许医师也没有让我煎药。”
萧仙儿疑惑地蹙眉,又仔细看了几眼药罐。
里面的药渣都干掉了,甚至长了霉。
“沈郁什么时候开始没有喝药的?”
“就十多天前吧,你走了之后就没有再喝过了。”
阿川也觉得奇怪,最开始几天许医师还来拿药,后面几天干脆连药也不拿了。
“可能楼主换了吃别的药了吧,哎...楼主最近又病得那么重,原先那药也许是不管用了。”
萧仙儿将药罐放下,想起许恨心和她说的话,边想边把木柴堆里的柴刀拿起来装进袋子里。
“阿川哥哥,我回书院去了。”
“这么快就走啊?”
“嗯,”萧仙儿边走边说,“我很快会回来的。”
阿川看见她的布袋子印出一个硬邦邦的痕迹,想必是把柴刀拿走了。
唉…这一楼的人,就没一个省心的。
萧仙儿离开厨房,低着头走到分叉路口。
她怀疑沈郁突然旧伤复发可能还有别的原因,打算去一趟医馆。
医馆就在花圃后方,沿路过去,看见地砖上留着许多泥土。
到了医馆门外,发现走廊上放了几盆新搬来的药草,似乎是许恨心前不久才种下的。
萧仙儿再度起了疑心。
门敞开着,她便直接进去了。
萧仙儿在休息室找到许恨心,她围着一件白布围裙,手上沾满了泥,正在洗手。
“恨心姐姐。”
萧仙儿站在她的房门口,屋里阴凉,窗边洒着几缕薄薄日光。
许恨心笑眯眯地看向她,一边擦手一边问:“仙儿,你要回去了吗?进来吧。”
萧仙儿动作自然地走了进去,挨着桌椅站着,许恨心让她坐,她也不坐。
“沈郁回来了,我见到他了。”
许恨心哦了一声,关心地问:“他怎么样?”
“不太好。”萧仙儿有意无意地盯着她,语气平淡。
“恨心姐姐,你跟我说沈郁是和梁洛雪吵架之后晕倒的。”
许恨心摘下围裙,搭在椅背上,手指迟疑地留在上面。
“是啊。”
“他们会吵架是因为我在书院亲了沈郁,沈郁不会说谎,梁洛雪应该会很生气吧,她可能很想杀了我,沈郁不会让她杀了我的,所以哥哥就昏倒了,可是。”
许恨心对她的直言不讳依然感到诧异,虽然知道她就是这样一个直来直去的人。
“可是什么?”
“我没有恨心姐姐那么懂医术,沈郁的伤已经好了很久了,因为吵架就会旧伤复发吗?”
许恨心内心轻笑一声,表情却是皱了皱眉。
“怎么不会,他那几天本来就很虚弱,再加上气血攻心,刺激太多导致旧伤复发也是有可能的,人若是时常郁郁寡欢也会生成疾病,更何况是沈郎,更要格外注意。”
“要是他断了一段时间汤药,是不是就更容易复发了?”
萧仙儿迈出了一步,“我记得恨心姐姐叮嘱过,那些药他一定要坚持喝,一两年都没有断过,前段时间你还让我去给他送药,要看着他喝完,为什么最近他突然不喝药了?”
许恨心努了努嘴,小丫头,竟然怀疑到这里来了。
“那你应该去问他呀,他不想喝药,我又如何强迫他。”
“说谎。”
萧仙儿打断她的话,还想要说什么,又突然不说了,提着袋子很快走了出去。
无所谓她做了什么,问她她也不会说的,一起杀掉就行了。
她想让自己找上梁洛雪,在和梁洛雪斗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她一个人在旁边看戏。
真可惜,从一开始自己的目标就是她们两个。
许恨心看着萧仙儿离开,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她突然想,要是让萧仙儿和梁洛雪知道自己给沈郁种了蛊,她们会露出什么表情?
不管说不说,这一仗都避免不了了。
她们三个,至少得死一个,最坏三个一起死,最好其他两个死,自己活着。
除此以外,还有一种更差的情况,那就是沈郁死了。
沈郁死了,等于三个人都死了,好像也没差。
想到这里,许恨心垂下了眼睫,阴影投在她的泪痣上。
接着露出一抹忧伤的笑容,心想,真是造化弄人啊。
……………
萧仙儿刚刚从风波楼离开,梁洛雪就回来了。
她到百凤楼找白晓飞,只告诉了她一句话。
“万采灵死了,你的委托风波楼不接了。”
说完之后她就要走,白晓飞半晌之后才回神,拉住她的胳膊,希望听一听更多细节。
她一定要问万采灵是怎么死的,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有没有说什么话,说的话里有提到自己吗?
梁洛雪被她拽住,只好一句一句回答她,最后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哭,哭完了又笑,疯疯癫癫的。
比她预想中耽误了不少时间,白晓飞还拉着她喝酒,说胡话。
“你知道我娘,死的时候都以为万采灵是她的救星,叫我将来要好好孝敬她,结果她把我带到火坑里....”
“她终于死了…终于死了....”
白晓飞抱着酒瓶躺在地毯上,散乱的发丝盖住了脸颊。
梁洛雪滴酒未沾,她不能饮酒,酒会坏了她的心法。
“白姑娘,你可以委托风波楼帮你找解药,这项委托风波楼会接。”
白晓飞听完,仰躺着看梁洛雪,她觉得那种带着寒意的眼神总能让她感到清醒。
“不需要解药了,她人都死了,还需要什么解药。”
梁洛雪没有听懂,问道:“为何这样说?你的毒是她定时下给你的吗?”
白晓飞坐起来点点头,“如果她不按时给我补药的话,药效就会减弱,不过,其实很早之前那个药就已经对我没有原来那么管用了。”
“我不能理解你。”
梁洛雪皱了皱眉,“听你的意思你完全可以找机会杀了她,既然她已经很难控制你。”
白晓飞摇着好看的酒瓶苦笑道:“你应该是很难理解的,很难理解我们这种人,副楼主,你知道这世间什么最能束缚人吗?”
梁洛雪安静等着。
白晓飞说道:“是人情,这世间最束缚人的就是人情,她拴住我的不是她的毒药,也不是她的解药,是她养了我十六年的恩情。”
梁洛雪看到她低着头,下巴枕在膝盖上,眼神迷离。
“所以你宁肯自己死,也不愿意杀了她。”
“可能因为我太懦弱了吧,我的懦弱就是我狠不下心,换了是你,她已经死了一万次了。”
白晓飞抬起头笑着看她,脸上挂着一行泪。
“不过她现在也已经死了,我自由了,谢谢你,副楼主。”
梁洛雪心里受到冲击,喉咙有些堵。
“可你看上去好像不怎么开心。”
“我以后会开心的,我还年轻...说起来,副楼主今年多大年纪?我今年二十一。”
“我也是。”
“哦?那你是几月出生的?我是十月。”
“我不知道,师父没有告诉我,我是孤儿。”
“这样啊...”
就因为如此耽误了一段时间,梁洛雪才回了风波楼。
沈郁起床了,在一楼书房坐着,等到她回来,对她说:“晚上我们一起去厨房吃饭吧。”
“为什么?”梁洛雪精神还很恍惚,脱口而出地问。
“中午没吃饱。”
沈郁理所当然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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