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算顺利地走完了栈道,他们总算躲进了六角凉亭里避雨。
“能在这里修一座亭子,真是不容易。”
许恨心一边拧着衣服上的雨水,一边四处看看。
沈郁背着梁洛雪也进来了,把她轻轻放在椅子上,直起身往亭子中间走了两步。
“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见萧仙儿坐了下来,又过去关心她的膝盖。
梁洛雪看到她额头上有一块擦伤,想问她一句,却又觉得她多半不会领情,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萧仙儿坐在长板凳上,低头看着沈郁检查自己的膝盖,余光里发现有一道视线向她投了过来,等她抬起头望回去时,那道视线却又收了回去。
是梁洛雪在看自己...
她也瞄了梁洛雪一眼,看到她浅绿色的裙子满是泥泞,想起她扑过来把自己挡在身下的瞬间,神态复杂地咬了咬内嘴唇,然后低下头只关注沈郁的动作。
“也是擦伤,应该没有大碍。”
沈郁把萧仙儿的裤腿慢慢卷下来,扭头问许恨心:“许姐姐,我们的药箱是不是也落在刚刚那个滑坡的地方了?”
许恨心应道:“是,还有装了衣服的箱子,太着急了没顾得上拿。”
沈郁起身道:“等雨稍微小点了我再回去取吧。”
在这种地方遇到暴雨,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有人的衣服都湿透了,吃的穿的全都装在马车里,也被滑坡的泥水冲走了不少。
得赶快下山找到人家,要是在这里被困久了,受了凉生了病就更麻烦。
在凉亭里歇了没多久,雨声渐渐变小了,前行的方向忽然传回来一阵马蹄声。
沈郁闻声走到亭檐下,一看是李剑雨回来了,没想到这么快。
“沈郁,你猜我在前面发现了什么?”
李剑雨语调轻快,似乎是个好消息。
“什么?”
“一公里外有一个洞窟,里面锅碗瓢盆什么都有,还放了粮食和衣服,要么是什么人在那里住过,要么就是有人特意准备的。”
李剑雨觉得更像是后者,因为他看到的那些东西都很新鲜。
沈郁和几个女子听完都十分惊讶,想要赶快过去一探究竟。
“我看雨稍微小点了,要不我们现在就过去吧。”沈郁提议道。
李剑雨也催促道:“走了走了,反正都淋湿了。”
“那药箱...?”许恨心起身看向沈郁。
“我去取一下,你们先和李剑雨过去。”
他说着就要出去牵马,许恨心却有些犹豫。
李剑雨见状便问道:“什么药箱?你要去哪取?”
沈郁顿了一下,回头道:“就是马车里放的一些东西,落在刚刚那个拐弯的地方了。”
“我回去取,你们往前面直走一公里就能看见我说的洞窟了,一会儿在那汇合。”
李剑雨说完扬起鞭子就从亭子旁跑了过去,沈郁甚至还没来得及和他道声谢谢。
他心思其实还挺细的,沈郁望着他的背影想,然后收回视线叫上她们继续往前走了。
到了李剑雨说的位置,眼前果然出现了一个洞窟。
他们小心而好奇地走进去看看,惊讶地发现一切都如李剑雨所说,里面有一张石床,床边有一张石桌,桌上桌下放了两个木箱子,分别装着一些干粮和衣物。
周围也的确放了锅碗瓢盆,而且东西都是新的,不像有人用过。
梁洛雪看了一圈,翻了翻木箱里的衣服,男装女装都有,蹲在地上奇怪道:“这是谁放在这的?怎么看着像是特意给我们准备的?”
“是给我们的吗?”许恨心不太确定,看了看那些粮食,有米有面,有现成的饼,还有风干的牛肉和腊肉。
要是别人的,又会是什么人的呢?
“应该是为我们准备的,准确的说是为公主和驸马准备的。”
楚晚纯从石床旁站起来,手里拿着一块掉在地上的令牌,举给他们看看,说道:“这是虎头令,是军队里用的,这些食物应该都是军粮。”
“什么,军粮?”
梁洛雪惊讶地接过楚晚纯手里的令牌看了看,露出疑惑的表情,“这种东西可以随便放在这种地方吗?”
沈郁也大感意外,怎么会有军队的人知道他们会经过这里...等等,也许是皇上叫人打过招呼?
楚晚纯解释道:“虎头令是用来领粮饷的,建立了功勋的士兵若是因伤病退伍,朝廷有时也会给这些人发一个虎头令,往后就能凭此领一些粮饷,我想这个虎头令应该只是留食物的人表明一下身份。”
萧宁听完向她露出崇拜的眼神,感叹道:“前辈知道的好多啊。”
楚晚纯不好意思地笑笑:“都是儿时听父亲说的。”
沈郁听她又一次提起了她的父亲,心想她父亲还真是教给她不少东西。
“听上去好像是给我们的,这附近有兵营吗?”梁洛雪嘀咕着问道。
楚晚纯猜测道:“这里是在望城和西州之间,有不少重要关隘,可能是有兵营驻扎的。”
沈郁听她们说了这么多,往洞窟外张望了一眼,雨几乎要停了,只是从树上落下大颗大颗的雨滴。
“我出去弄点柴,你们先把湿衣服换了吧,别着凉了。”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许恨心马上叫住他道:“你身上也湿着呢,你底子还不如我,你先换吧。”
沈郁边走边说:“没事,弄柴本来也要脏,等会有剩下的我再换。”
许恨心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他低头走出了洞窟。
“我们看看这些衣服吧,不管大小都先凑合穿一下。”
她弯下腰从木箱里翻找起来。
这时萧仙儿却一个人坐在了石床上,脸颊微微泛红,张着口喘气,似乎有些不大舒服。
“仙儿,你怎么了?”萧宁发现她握着拳头坐着,担心地问道。
萧仙儿缓缓摆头,咽了口口水,“没什么...有点渴了....”
“啊...我去帮你找点水来。”
“不用了萧宁,”萧仙儿马上拉住她的袖子,有气无力道,“我不是渴,我只是有点累了。”
“唔....”萧宁咕哝了一声,把她的手轻轻拿下去,说道:“我还是出去看看有没有能喝的泉水吧。”
她说完时发现萧仙儿的手心有些烫,感觉她可能是着凉了,赶紧和她们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萧宁走到洞窟外的树林里,听见沈郁在不远处伐树的动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眸子低落地垂下,往另一侧的湖边找水源去了。
此时已经到了黄昏,下过雨的天空阴气沉沉,树林里光线更是昏暗,已然犹如傍晚一般。
沈郁劈了一棵树,拖着回到洞窟前时,她们也都换好了衣服,拿着粮食和锅碗从里面出来。
而这时,李剑雨也骑马回来了,带着取来的药箱和其他东西。
“你还挺快,谢了。”沈郁把肩上的树扔在地上,砸出砰的一声。
李剑雨把东西从马背上搬下来,问道:“这些放哪?”
“药箱给我吧,我给她们处理一下伤口。”许恨心走过去接下药箱,叫上梁洛雪转身回了洞窟,进去一看,萧仙儿竟然躺在了石床上。
“仙儿,你是不是哪里难受?”许恨心赶快过去摸摸她的额头。
“没事...我累了,不想动...”
她翻了个身,不让许恨心摸她的脑袋。
“是不是淋了雨生病了?”梁洛雪小声对许恨心说道。
许恨心蹙了蹙眉头,有些担忧,“我带了治风寒的药,等会煎出来大家都喝点。”
背对着她们的萧仙儿慢慢闭上了眼睛,手指攥住了过大的衣袖,咬着唇,不明显的微微颤栗了起来。
洞窟外面,沈郁正和李剑雨一起把树木打成几段,准备生火。
“这树都是湿的。”
“没事,里面是干的。”
沈郁说着用手拽住树皮,撕拉一声扯了下来。
“.......”
李剑雨傻眼地看了看他,问道:“你是不是流过浪啊,这么熟练。”
“算是吧。”
他喘了口气,接连撕了几截木段,然后堆在一起,再把他找来的容易点燃的杂草放在柴堆下方,拿着火折子使劲一吹,废了点劲点燃了草堆,又趴在地上吹了好几下,才终于把火生起来了。
“好了。”
他怕了拍手掌站起来,转身向等候许久的楚晚纯说道:“等火烧一会儿,再取两个柴给前辈做饭。”
楚晚纯刚刚就一直在旁边看着他,看他劈柴生火的每一个动作,看到他不顾地上的泥泞趴在地上对着草堆呼呼吹气。
奇怪的是,比起看他施展那些高强的武功,他砍柴生火的模样更令她心动。
心动吗....她刚刚的确是心动了,心跳的频率对她而言十分陌生,以至于沈郁和她说话时,她竟然有一瞬间愣了神。
“嗯好...好的,沈公子。”楚晚纯头一回感到了一丝窘意,好在沈郁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
“前辈,我在那边找到了山泉水。”
萧宁急急忙忙跑回来,意外的只叫了楚晚纯,对她说:“我们过去打点水吧。”
“嗯,我去拿东西。”
李剑雨坐在地上,托着下巴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里的女人每一个都很奇怪。
不久之后天彻底的黑了,树林里烧着熊熊的篝火,他们围在篝火旁,吃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饭,这都多亏了有人为他们准备了这些食物。
白天经历了一天的波折,身心俱疲之下,野外的饭菜也显得格外的香。
吃完饭,许恨心和楚晚纯到湖边洗了锅碗,梁洛雪也难得的帮沈郁洗了衣服。
而沈郁和李剑雨都去砍柴了,晚上也好继续点着篝火,萧宁则陪着萧仙儿在篝火旁喝药。
萧仙儿捧着药碗,手腕一直在发抖,借着火光,萧宁发现了她的异样。
“是碗太烫了吗?”
萧仙儿悄悄做了个深呼吸,把碗放在了地上,小声回道:“嗯…有点烫...”
说着又打了个寒噤,使劲闭了一下眼睛,像在努力忍耐着什么。
萧宁越看她越觉得不对劲,一下握住了她的手背,结果惊得把手瞬间收了回来。
“仙儿,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没...没事的...只是有点冷....”
“冷吗?你往前坐一点吧,离近一点。”萧宁以为她是烤不到火才觉得冷。
但萧仙儿却没有任何回应,抿紧了发白的唇,手指死死攥着裤子,低着头隐忍道:“我不冷...不冷...没事的…没事....”
她像是一遍遍在给自己做着心理暗示,呢喃声重复又重复。
萧宁的神色越加担心,想去叫许恨心来看看她,刚把视线转向湖边,忽然听见身边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她连忙转过来,竟然看见萧仙儿栽倒了下去,正抱着自己拼命发着抖。
“....仙儿?!”
萧宁惊吓地喊了一声,把湖边三人的注意力都喊了过来。
这时,树林里也传来脚步声,是沈郁和李剑雨回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沈郁忽然听见萧宁喊着什么“仙儿仙儿”,顿时眼皮一跳,甩下肩上的木柴就赶了过去。
看到倒在地上的萧仙儿,他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到她身边,将她搂在腿上,低沉道:“仙儿,你怎么了?”
萧仙儿在他怀里发着抖,实在忍受不住了,虚睁着眼睛叫他:“哥....哥哥...我冷...好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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