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书房中,梁洛雪一身深红安静地坐着,听萧宁和她讲这几日调查白晓飞的结果。
“白晓飞是在青楼出生的,就是现在这个百凤楼,今年应该是二十一岁,本来青楼女子怀孕的话是要打掉的,当年的老鸨和我说的是,她母亲认识一个朋友,是那个朋友帮的忙,让百凤楼不要为难她母亲,因此白晓飞才出生了。”
“那个朋友有什么线索吗?”
梁洛雪下意识地问道,脑子似乎并不在这里,眼神也没有平日凌厉。
“老鸨也说不清楚,先不管这个,等我全部讲完吧。”
萧宁继续说道:“白晓飞的母亲原先是官家小姐,因为家里人犯了案才到了青楼,生完白晓飞没过几年就死了,老鸨说白晓飞在她母亲死后被一个女人接走了,从此就没有再联络过。”
萧宁看到梁洛雪心不在焉,皱了皱眉,“我说的你听见了吗?”
“听着呢,”梁洛雪噎着一口气,“你接着说。”
“现在就是你让我查的重点了,我去那几个受害者家附近打听,然后找了县衙里面的人问,白晓飞每次出去作案基本都在月末最后五天,差不多每两个月会发生一起,算是很有规律的。”
梁洛雪听到这里回了一些神,算了算日子,“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就是两个月前,”萧宁直接道出,“今天是二十,她很可能五天之后又会出去找人。”
梁洛雪嗯了一声,想起萧宁提到一个女人,便问道:“老鸨记不记得接走白晓飞的女人长什么模样?”
“她就说长得很漂亮啊,很高很瘦,很年轻。”
这样的描述几乎等于没有说什么。
梁洛雪改问别的:“白晓飞是什么时候回的百凤楼,怎么变成幕后老板的,有查到吗?”
萧宁说:“我去了百凤楼,找了她们那里呆的时间最长的人,问到的是最早见到白晓飞的时间大概是五年前,也就是她差不多十六岁的时候,所以至少都是五年前了,至于她怎么把百凤楼买下来的就不清楚了,她们也不知道自己老板是谁,可能因为薪水都是自己赚的吧...”
说到这里萧宁有些脸红。
“好我知道了。”
梁洛雪靠近桌子,动作迟缓,萧宁以为她在想这件任务要不要接,接了该给谁去做。
萧宁是不太想做的,在百凤楼呆了一晚上,听了各种各样的故事,她只觉得那些女孩很可怜,大多都比她还小。
她总觉得白晓飞可能有什么苦衷,如果她单纯是练了什么邪功,那就要另说了。
“萧宁,你辛苦了,这件事我去处理,过几天我到百凤楼找白晓飞,看看她究竟是练了异功,还是中了奇毒。”
萧宁惊讶道:“啊?副楼主去?为什么?”
梁洛雪没有回答她,反而交代另一件任务:“你去帮我看看万门的人最近在做什么,他们有些过于安静了,尤其是万采灵,我们之前调查万门五毒的时候,发现万采灵也是修的采阳补阴一类的功法,不过她采的是不是男人就不一定了。”
萧宁被她带走思路:“副楼主意思是怀疑万采灵和白晓飞有关系?”
“很有可能。”
梁洛雪说完露出疲惫的神情,舒了一口气道:“白晓飞突然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找上风波楼,时间和雾山的事情挨得太近...总之你出去调查也要小心,万采灵毒功不在万物生之下,而且她的心肠更歹毒。”
萧宁淡淡地哦了一声,手放在桌上,终于开口问她更关心的事情:“副楼主,是不是说完了,我想问问你,最近几天怎么一直没见到楼主?他也没来厨房吃饭,也没去浴室洗澡,楼主到哪里去了?”
问起楼主,梁洛雪的脸色不受控制地变得难看。
像青山蒙上了一层雨雾,沉闷压抑。
梁洛雪喘了口气,声音很轻,“楼主住到医馆去了。”
“为什么...楼主病了吗?”
梁洛雪不想多说,沉默了一会儿,换了种正常的口吻:“你担心的话就去医馆看他吧,不过许医师可能不会让你见。”
萧宁听完只觉得沈郁病得很严重。
她不过这几天在外面忙着调查白晓飞的事,回到风波楼也是大半夜,没有注意楼主的动静。
怎么短短几天就住到医馆,连见都不能见了?
萧宁观察梁洛雪的神色,难怪她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不对劲,心不在焉的,如此反常。
“副楼主,你是不是又和楼主吵架了?”
梁洛雪正在想沈郁,被她这句话问得戳中痛点,凝眸道:“为什么要说又?”
反问的是毫不重要的问题,像是在欲盖弥彰。
萧宁也敏锐,拧着眉看她:“你这么回答就是和楼主吵架了,是不是?”
“这不关你的事...”
梁洛雪靠向了椅背,脑海里翻涌出那天夜里争吵的画面。
“怎么不关我事,他是楼主我当然要关心他...我不跟你说了,我先去看楼主。”
萧宁惦记沈郁的病情,也不想再多说,起身离开了。
走到门口不禁回头瞄了一眼,看见梁洛雪扶住了额头,情绪似乎十分低落。
这还是萧宁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种神态,平日她都是果断精明,一副骄傲孔雀的模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宁想着,急忙往医馆赶去。
屋里,梁洛雪眉心紧蹙,仰靠着椅子闭上眼睛。
睫毛颤动着,白皙剔透的肌肤几乎能看见淡淡的血管。
但她连续几天夜不能寐,眼下有一层薄薄的阴影。
一想到沈郁,心脏就不听使唤地紧缩一下,又酸又疼。
许恨心偏偏不让她见,在医馆门上挂了蛊笼,一有人靠近就胡乱鸣叫。
出来看见是她,连一个字都不说就将门关上。
梁洛雪眉头皱得更紧,像要拧出水来。
手指在桌下握成了拳,指甲扣着掌心,狠狠发疼。
“沈郁...沈郁...沈郁...!沈郁!!!”
她在心里一声高过一声地喊着沈郁的名字,太阳穴像要炸裂。
一顿藏匿在内心的咆哮过后,她突然松懈下来,手指也张开,紧接着眼睛也睁开了。
眼尾布着没有休息好的红血丝,她又低下头叹气,和自己较劲。
我没有错…没有做错...是他一次又一次做出出格的事…
他可以拒绝萧仙儿,他为什么不拒绝?他可以做得到...他就是想脚踏两条船,甚至三条船四条船...
我没有冤枉他,他和萧仙儿接吻了是事实,不止一次,嘴都要给萧仙儿亲烂了!!
混蛋!萧仙儿这个混蛋!竟敢拿走沈郁的初吻,初吻....!那明明是我留着的!
我为什么要给他留着...六年前我就应该先把他亲了,先把他睡了!
谁能和我争...
....我为什么要和其他女人争一个男人...为什么沦落到这种地步…
梁洛雪望天叹气,将眼泪憋了回去。
可是...
也许他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没办法?
不可能!!都是借口,全都是借口...
梁洛雪几乎要疯了,虽然身体静静地坐着,脑子里却炸了锅。
她忽然趴在桌上,眼前一旦昏暗,沈郁病重的模样就浮现在她脑海。
她又想起过去。
他是因为我受伤的....
挡在我身前,挨了一掌又一掌,吐血吐到吐不出来。
他说“谁敢动她。”
还说“都算在我头上,我来还。”
最后气若游丝,却依然在安抚自己:“没事了...雪雪...没事了…你...你要好好活着....”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每一个字都是遗言。
回忆起过往,梁洛雪趴在桌上开始无声啜泣。
他疼成那样,浑身颤栗,治了这么多年终于好了一些。
可那天晚上,自己为何全都忘记了,忘记了他曾经为自己受了多少苦。
现在他也在疼着,还是因为...因为我...
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呜.....”
难以压抑的一声低泣从微张的唇里泄了出来。
梁洛雪握着桌沿,生生将桌子捏出凹陷的指印。
矛盾在她心中横冲直撞,她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郁和其他女人之间的纠葛。
但她此刻只能确认一件事,那就是她很想沈郁,很想见他,想看看他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就这样站起了身,甚至脸上还挂着泪痕,径直走出了书房。
可能是习惯,当她出现在守卫眼下时,脸上的泪早已被她抹去。
没有人看得出来,她放低了任何姿态。
她依然步伐敏捷,长裙飘飘。
路上见到她的人会问候一声“副楼主”,她也只是点点头自然而然地走过去。
看上去难以接近却又足够亲切。
谁能想到她这副闲庭信步的模样,心里想的却是,希望今天能见到沈郁,只要见到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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