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下了一整天,望城本就潮湿的空气,因而变得更加黏稠。
圣龙教下榻的客栈里,今早来了一匹黑色的骏马,皮毛油光发亮,肌肉饱满有力,谁见了都要称赞一番良驹。
这马的眼神更是犀利,让牵着它入栏的小二都不敢直视。
坐骑饶是如此,主人自然亦非常人。
而它的主人,此刻就正坐在天字号的客房之中。
在他的身后满是望城雾蒙蒙的楼阁,透过窗户,能一瞥藏身于雨幕下巍峨的望川山。
他坐在窗前,穿着一身玄色长袍,后背悬空,腰杆挺得笔直,剑眉下的双眸略显疲惫地阖着,眉心处有一道浅浅的皱纹,像是久因劳碌而形成的。
在他所处房间的隔壁,正是厉英英住的地字号,昏睡了一夜的厉英英,此刻也终于挣扎着醒了过来。
“唔....好疼....”
她捂着小腹撑起身子,四下打量一番,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客栈。
该死的李剑雨...还有那个该死的沈郁....!
她揉了揉脑袋,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一股淤气便直冲脑门。
“来人...人呢!”
她朝门口大声一喊,没有把她的丫鬟喊来,倒是把一名手下给喊了过来。
“左使,您醒了。”
厉英英挑起眉毛道:“小蓉死哪里去了?把她给我叫来。”
那名手下脸色有些难看,低声道:“左使,教主过来了,在旁边的天字号等您。”
厉英英太阳穴突的一跳,脑筋马上清醒过来,低沉道:“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早上。”
厉英英抿紧了唇,掀开被子下了床,随便梳洗了两下就赶快出去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隔壁门前,抬起手腕迟疑地叩了叩门,“教主,是我。”
“进来吧。”
里面传来微哑而低沉的嗓音。
厉英英推门进去,一眼望见坐在窗边的男人,神情迟顿了一下,才转身将门关上。
“英英,身体好点了吗?”
男人依然坐姿威严,开口却是温和的关心。
厉英英听他这样称呼自己,心下稍微放松,走过去乖巧地立在他的面前,小声道:“好多了,谢谢古叔叔关心。”
她也改口叫得亲切,希望接下来的谈话能够愉快一些。
古越影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问道:“是谁将你打伤的?”
厉英英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足尖,心想他应该都问过手下人了,怎么还要这样问自己?
“是...是我与人比武受的伤。”
古越影见她不说实话,又瞄了她一眼,接着身体放松下来,靠着椅背道:“你昨天去过望川山了吗?”
“去过了。”
“你去那里做了什么?”
厉英英的脚趾在好看的绣鞋里蜷缩了两下,心里不耐烦地想,他平时少言寡语的,怎么今天抓着问这么多?
“我就是带着他们去露了个面,和几个门派的前辈认识了一下,他们正好要换盟主,我就...提了点建议,然后比武切磋了一下,就这样。”
“嗯。”
古越影点了点手指,她的描述和自己的听闻全然不是一回事。
稍加思索过后,他还是决定和她说两句。
“这次让你带人出来,是想让中原武林人士知道西域有我们这样一个教派,希望能与中原增进一些交流,不管是武学的还是其他方面的,我希望圣龙教给中原人留下的印象,不是西域蛮族,邪门歪道,而是让人有一种开阔眼界的感觉,原来西域的武功也有诸多玄妙之处...英英,你是这样想的吗?”
古越影语重心长地和她长篇大论起来,厉英英听在心里,只觉得他是在教育自己,悄悄撇了撇嘴说:“我是这样想的,就是古叔叔说的这样,要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我以后也会注意改正的。”
她说完又立马低落地补充道:“对不起古叔叔,我叫你失望了....”
古越影听着她态度良好的道歉,心中只觉得十分无奈。
她一贯都是如此,嘴巴抹了蜜一样,怎么顺耳怎么说,让人一点都发不出脾气。
道歉道得比谁都好,可从来也不知道要改。
虽然古越影并不在意她的身份,轻的话重的话都对她说过,可久而久之,他也觉得说了没用,只要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厉英英抬起眸子偷偷瞄他,发现他似乎正在想着什么,等他视线转过来时,又马上低下头去。
“英英,武林大会的事就到此为止,你出来也有些时日了,收拾一下随我回鲤云吧,另外,我还要去接一个人,接到之后我们就启程。”
厉英英一听今日的谈话算是结束了,好奇地抬头问道:“古叔叔要去接谁呀?”
古越影觉得没有必要避嫌,便对她说:“是我的侄女,有线报说她已到了望城,我稍后便去接她,你在客栈等我就好。”
侄女....?
厉英英忽然眼睛一亮,惊奇地回忆起昨日树林里见到的那两个女子。
当时情况紧急,她没有过多在意,此刻再一回想,当时有一名女子分明有一双异瞳色的眼睛,而她旁边那个有着一对梨涡的姑娘....
莫非就是古道然的女儿,也就是古越影的侄女,古雾雨?!
........
傍晚黄昏,雨丝绵绵,逍遥门外驶来一辆马车。
杜霖先下来撑开伞,替他师父林玦遮住雨水。
“这雨硬是下了一天啊。”
林玦感慨着正要往宅子里走,忽闻巷子里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一匹黑马缓缓步入视野之中,马上载着一位打着墨绿伞的男人。
林玦觉得此人十分面生,不过看他相貌威严端正,坐骑如此英武,想必也是来头不小。
古越影下了马,一只手举着伞,一只手自然背在身后,对林玦道:“请问此处可是逍遥门府邸?在下古越影,是来此寻人的。”
林玦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随和地问道:“我是这宅子的主人,阁下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
古越影淡淡道:“我要找的人是我的侄女,她叫做古雾雨。”
林玦心想他这里也没有这个人啊,不过看他表情如此笃定,不像是乱找过来的,说不准是和沈郁他们认识的人。
但他心底里对古越影仍然有些防备,便对他说:“阁下可在此稍后片刻,我回去帮你问问。”
古越影微微颔首道:“在下谢过先生。”
两个徒弟疑惑地打量他一番,才跟着林玦进了宅子。
“古雾雨...”
林玦背着手自言自语,沿着走廊去园子里找人。
中途遇见前来迎接的青年管家,他也问了一遍,管家并不知道古雾雨是哪一位,只说昨晚的确留宿了两个年轻姑娘。
此时古雾雨正坐在大堂里,和楚晚纯一起准备晚上的食材,一边听着门外的雨声,一边剥着篮子里的豆角。
下了一天的雨,她和萧宁也不方便回客栈去,便留在这里和他们作伴。
只是很少能见到沈郁,他睡到中午才起来,吃了个午饭,过一会儿又回房间去了。
偶然碰见许恨心往西厢房送了两碗汤药,她猜想其中一碗应该是萧仙儿的,另一碗应该就是沈郁的吧...
他怎么还在喝药?
古雾雨剥豆角的时候问了问楚晚纯,才知道原来他又受了伤。
“这回是伤到哪里了呢?”她低着头嗫嚅,却竖着耳朵倾听。
楚晚纯知道沈郁不愿意提这件事,有的说有的不说,只告诉她:“原来伤得的确有些严重,好在已经恢复了不少了。”
古雾雨觉得她好像了解的很清楚,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悉的。
她原来也只通过萧宁听起过楚晚纯的名字,知道是她给萧宁铸了那把剑。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林玦正好过来了,看到敞开大门的堂屋里只坐着她们两人,顿了顿问道:“晚纯,你认得一位叫做古雾雨的小姑娘吗?”
楚晚纯正打算问候他,才放下篮子,一听他说出古雾雨的名字,便略微疑惑地向古雾雨看去。
“是我,我就是古雾雨...”
古雾雨抱着膝盖上的菜篮,怯怯地问:“您是找我吗?”
“你就是古雾雨呀,”林玦掸掸肩上的雨水说,“外面有个叫做古越影的人找你,他说你是他的侄女?你认得那人吗?”
古雾雨露出一瞬的讶异,实在太过吃惊,半天才开口道:“是叔叔...他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正说着,门口传来萧宁和梁洛雪说话的声音,两人边聊边来到堂屋,她们刚刚才一起去沐浴过,吵吵闹闹地说着路上的见闻。
梁洛雪刚到门口就看见林玦,笑着打了个招呼:“林前辈,你们回来啦,武林大会结束了吗?”
她刚说完就感觉气氛有些奇怪,仔细一看,才发现古雾雨神情复杂地坐在那里。
萧宁也看到古雾雨若有所思的表情,走过去问道:“小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古雾雨抬头看着她,又喜又愁地说:“叔叔来找我了,就在外面。”
“....什么?!左将军....!”
古雾雨悄悄凝神瞧她一眼,她才把那个脱口而出的称呼咽了回去,满脸的难以置信。
“那你...你是不是要去见他,他是来接你回去吗?”
古雾雨想了想,起身把菜篮放在桌上,说道:“我去见一下吧。”
萧宁露出担心的表情,忙说:“我也去,我跟你一起去。”
林玦在一旁听了她们的话,看了看楚晚纯,楚晚纯便心思敏捷地向他解释:“林前辈,这两位是与我们相识的朋友,这位叫做萧宁,这位叫做古雾雨,她们昨日也去了望城派,因为天色已晚,我便擅自做主将她们留下住了一晚,还请前辈莫怪。”
林玦见她向自己躬身,连忙抬手道:“没事没事,我只是问问,既然你们都认得,那我就把那位先生请进来,你们就在这里慢慢聊。”
他说完又吩咐管家去准备茶水点心,再让徒弟去叫古越影进来。
等去叫人的徒弟走了,古雾雨的神情变得更为复杂。
梁洛雪在一旁默默看着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恍然发现,古雾雨真的变得比原来消沉了许多,甚至一天更比一天。
昨天晚上在山上的那些话...是不是伤害到她了...?
梁洛雪现在只觉得很后悔,真不该说那么难听的。
几个人在这里站了没多久,古越影便跟随着杜霖过来了,远远便能感受到他陌生冷淡的气质。
古雾雨和萧宁一起往门口靠近,看见陌生而熟悉的男人站在廊檐下收伞,不由得随着他的举止紧张起来。
古越影收好了伞,轻轻靠在门柱上,再步入厅门内,一眼望见数年未见的侄女,稳重成熟的眼神中也藏不住深沉的思念之情。
“雨儿。”
他只叫了一声古雾雨的小名,剩余的话却无法当着众多人的面说出口。
诸如一些歉意,一些感慨,内敛的男人难以用语言表达他的心情。
古雾雨听见这声久违的来自家人的称呼,别的先顾不得,当下便本能地红了眼眶,哽咽地回他一声:“小叔…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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