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男人死了。
僵硬的身体，汩汩的血液，无不表明着这一事实。
好热。
按在地面上的手掌，传来了这样的反馈。
什马慢慢伸出手来，用自己几乎不能转动的眼球，直视那上面的血迹。
血。
腥红的，温热的，毫不留情地流淌在自己手掌上的血。
黑的反射不出任何光芒的，漆黑的左轮手枪。
还有，端木航的后代。
一切都跟那个恐怖的夜晚完美地重叠了。
“什马。”
喀拉。
伊兹微笑着了来到什马面前，轻轻接过他的手，将那把漆黑的左轮放在了他沾满鲜血的手上。
“是你杀了他。”
她微微张嘴，露出两只小巧的虎牙。
…………
“呜呕呕呕呕呕呕呕呕！！！”
什马只觉得心口一紧，一股岩浆一样的热流顺着食管向上爆发———
然后剧烈地呕吐了出来。
“呜啊啊……呜呕……呕咳咳！！”
鲜红的血液，溅满了整只手枪，黑与红的交织，像是一把刺刀，残忍地刺入了什马的心脏。
——我杀了他。
因为是我雇佣他去做事的。
我出了天价，一个让他不得不为了自己住院的奶奶而铤而走险的天价……
一个让他付出了生命代价的天价……
“……真是可怜，这样一来，他生病的奶奶，大概也会因为悲痛欲绝而丧身于破旧的医院吧……
你好残忍啊，什马。”
伊兹冷冰冰地看着趴在地上呕吐不止的什马，脸上浮现出了愉悦而又残酷的笑容。
“哈啊……哈啊……呕呕……”
“别那么难过嘛，反正人已经死了，你也改变不了事实啦。
……还是说，你想要像以前一样……需要冷音小姐来安慰下你？”
"……！！"
什马浑身一个冷颤，只感觉自己的身体降到了冰点。
冷音……
那些温暖的回忆，在此刻，突然如同潮水一样涌上什马的心头。
冷音她自从认识自己以来，就一直无时不刻地陪伴自己。
学习的时候，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冷音听了，会塞给什马很多好吃又管饱的小零食，甚至还会做给他营养美味的便当，尽管他那时总是摆出一副嫌弃的模样。
困乏的时候，他甚至可以毫无顾虑地倒头睡下，因为在一旁的冷音一定会用自己的膝盖给他当作枕头，尽管这样会在什马醒来后挨一顿训斥。
心情低迷的时候，无论他身处何方，那个蓝色头发的女人总会恰巧出现在他面前，用温柔的笑容耐心地安慰他，尽管这样会变成什马的撒气筒。
她美丽的背影，她可爱的脸庞，她所拥有的，一切的一切——
———都如此温暖。
越是温暖，在此刻，就越显得冰冷而又绝望。
因为与她的关系，已经被自己亲手摧毁了。
自认为不需要这种多余的感情，自认为不需要这种矫揉造作的陪伴，但在失去一切后，那份孤独与寂寞，竟浓厚得令人害怕。
就仿佛被丢进了无底的深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触底，也不知道究竟要忍受多久的黑暗——如此地悲痛，折磨，绝望。
“呜呜……呜呜啊啊啊啊……！”
一直呕吐，呕吐至无可再吐……然后，便是眼泪的宣泄。
他哭得撕心裂肺，浑身剧烈地颤抖，大脑里已经是一片空白。
“……行啦，伊兹，过分了吧……”
旁边那个穿西服的年轻男人凑近伊兹，小声说道。
“噗噗……把这小家伙带走吧。”
这么说着，另一个身材苗条的年轻女人也走了过来，搀扶住了什马的胳膊。
“喂，快起来，要去机场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都哭晕了……”
女人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随后一个利落的环抱，把和自己体型差不多大的什马背在了背上。
“走吧，一会儿别晚点了。”
男人看了看手表，说道。
“放心好啦，我都卡着时间呢。”
伊兹拍了拍两个人的头。
他们很快把地上男人的尸体清理干净，一点痕迹都不留下，随后带着什马，一起上了伊兹的suv。
“……那小子睡着啦？”
上了车，男人发现后面的什马没动静了。
“还哭着呢，现在估计什么都听不到了……看他这又吐又哭的，弄得满脸乱糟糟。”
女人拿出一只手帕，很仔细地给昏厥的什马清理污渍。
“伊兹你也真是啊……不就一小孩吗，至于给他那么大压力呢。”
旁边的男人从伊兹的口袋里拿出来两根棒棒糖，剥开包装纸，一根给自己吃，另一根则塞到正在发动引擎的伊兹嘴里。
“……想要重新打造一个新的玻璃瓶，就得把旧的那只砸得粉碎，重新煅烧得时候才能烧得更好，不是吗？”
“你难不成还要教育教育这孩子？帮他改邪归正？”
“我才不管咧，只不过是把他送到国外进修而已，毕竟有个校长指明道姓让什马去他的学校……他还真是有两下子呢！”
伊兹手握方向盘，轻踩油门，汽车便顺着道路驶出了车库。
“……这小子的学习好到跨国都有知名度了吗……？”
除非，那个指名道姓要什马去的人，是以前就认识什马的人……有点好奇呀。
算了，反正伊兹一直这样神神秘秘，她一定有自己的安排……不管了。
男人摇下玻璃，看着外面飞速向后驶去的夜景，心里想着。
就这样，什马被这陌生的一行人，带向了跨越大海的远方……
………………
“怎么样？冷音小姐还好吗……什马又怎么样了？”
看着从阳台打电话回来的紫音，端木关切地问道。
“……什马被人保释出国了。”
“……”
这个结果与自己相想的大差不差。
而且，如果没猜错的话，是姐姐介入保释的。
……因为，将自己指引向那个仓库的人，就是打扮成路人的姐姐。
虽然打扮的非常精密，但在端木眼里，一眼就能认出她的真实面目。
但是，姐姐想要对什马做什么呢……？
不如说，完全不知道姐姐在想什么。
一边提供给什马人力物力，来驱使他与我大动干戈……但另一边，又在危机的时刻给我提供了帮助……
一想起她的事情，脑子里就只剩一团乱麻，完全搞不懂她的逻辑。
“……冷音小姐呢？她怎么样了？”
“没事哒，姐姐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语气听起来有点疲惫。
唉，让姐姐早点远离那个疯子实在太好了，什马这种低劣的家伙，哪里配得上姐姐……真是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紫音收起手机，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一切都结束了，什马他大概再也不会来找咱们俩的麻烦啦，你说是吧？”
“没有保护好你，把你卷入我和他的事情里，真的很抱歉……”
端木仍然对紫音心存愧疚。
“好啦好啦，别再提这事了，都过去了。
对了，说起来，你不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来着吗？”
忽然，紫音的脑中闪过了端木所说的这句话。
“……啊，对啊，我还没告诉你呢！”
端木兴奋地从书包里掏出褶皱的成绩单，拿给紫音看：
“我这次每一科都拿到了高出平均分20分的成绩，所以，我可以给紫音你续约了！”
“……”
紫音接过成绩单，仔细看了看。
“哦，就这呀。”
随后，满不在乎地把成绩单仍到了一边。
“唉唉？！”
端木对她冷淡的态度大失所望。
“……”
“……”
“……”
紫音只是低着头，抱着肩膀，一直都不说话。
……许久。
“呜哇啊啊啊啊！主人！！”
扑通！
突然，紫音像一只飞扑过来的大猫，紧紧地抱住了端木。
“哇啊啊啊！”
端木瞬间失去重心，倒在了沙发上。
紫音把自己的头埋在端木的胸膛上，不停地蹭来蹭去。
“不行了……这次无论如何都装不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了……
我太开心了……端木，别看我一直没什么表现，这几天我晚上可是一直做噩梦呢……你那天晚上说没考好，我还以为咱们真的再也当不了主仆了……”
她的声音已经激动到了颤抖，但喜悦却从中满溢而出。
“……哈哈哈，你这是干什么呀……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等我爸妈回来，咱们就去女仆会签字，好吗？”
端木脸红着笑了笑，轻轻摸了摸紫音的头。
“……别搞得跟拿结婚证一样。”
唰。
紫音很快从端木的身上爬起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啊？”
端木被她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搞得一头雾水。
“噗，果然是个天真的处男……被我精湛的演技拿捏了吧~
真没想到你是个十足的抖m呢~就这么希望继续被我欺负，嗯？~”
紫音露出了招牌的小恶魔微笑，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挑动着端木的下巴。
“我……你说的其实也没错……”
“啊哈哈哈~~真是太诚实了，那么就敬请期待，我更加过激，更加可怕的欺负吧……
主人大人~”
脸上的笑容，伴随着眼中闪动的光芒，变得更加灿烂。
“还请手下留情啊……紫音小姐……”
端木和紫音一起笑着，就像以往一样，开心地笑着，似乎什么事都未曾发生，一切都风平浪静。
……然而，连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是，他们各自对于对方的感情，已经不知不觉间，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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