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你没事吧！？”
吉良妍赶紧把他从地板上扶起来，查看他的伤口。
“啊啊啊！！”
伴随着吉良妍的搀扶，端木痛苦地发出了尖叫。
“你这是……啊？”
屋外的寒风，从破碎的玻璃口放肆地侵入书房，席卷着这里残存的热度。
吉良妍定睛一看，端木的状态让她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他的右臂，赫然有着一个血淋淋的弹孔，虽然口径很小，但也足以让人血流不止了。
现在这幅场面，不管是谁都能明显看出来，是有人蓄意在狙击端木。
“嘶……小羊…好痛……手臂……动不了了……”
端木冷汗直流，努力着想要去拿抽屉里的绷带，但随之而来的只有更加剧烈的疼痛。
“好啦好啦，你千万别动了，越动会越糟糕的！我来给你处理！”
吉良妍赶忙行抽屉里拿出绷带，又跑下楼梯，找来镊子，医用酒精和打火机。
“得把里面的子弹取出来…看起来口径不大，应该也没有那么痛的……”
虽然这么说，但吉良妍知道，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取出子弹时那种难以言喻的痛苦是很难忍受的。
“没事，我能忍住的……啊啊啊啊！！！”
显然，端木远远低估了异物从子弹伤口伸进去，又几番搅动的痛苦——那不仅仅是单纯的疼痛，还有十分令人不适的异物感，让人本能地加剧内心的焦虑，而这份焦虑又会使自己的痛觉几倍地敏感，更加加深了钻心一样的疼痛……
“端木……”
看到端木如此痛苦却拼命忍耐的模样，吉良妍心里十分心疼。但是，手法越是犹豫，端木的痛苦就越会加剧。
她咬住牙，心一发狠——
“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端木手臂里的子弹终于被吉良妍利落地取了出来。
“再忍耐一下，我给你消毒，打上绷带就好了……这伤口不深的…”
“知，知道了……我能忍住的。”
尽管端木已经疼得近乎昏厥，他还是紧紧咬住牙关，努力保持自己的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吉良妍终于处理好了伤口。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你还好吧？”
她担心地给端木拭去额头上的冷汗，端木也随之重重地呼出一口粗气。
“……现在好了，谢谢你，小羊。”
“………”
吉良妍看了看窗户上那个破碎的弹孔，心里已然感受到了形势的不乐观。
“……我的胳膊被伤成这样，明天……还能参加考试吗？”
端木努力想要挪动自己的右臂，可是剧烈的疼痛不断阻挠着他使出哪怕一丁点的力气。
“你还能动吗？”
“……不行，太痛了，动不了…但是我明天可以试着用左手考试。”
“……你要考试的话，也只能这样了……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找到那个狙击你的人……或者至少搞清楚你为什么会被狙击。”
嘴上这么说，其实吉良妍心里很清楚——这八成和什马有关。一直心念着要寻端木家的仇，只有他会对端木产生伤害的想法。
“……那要怎么做？”
“目前看来，只能报警了……”
“不行。报警的话，爸妈和紫音也一定会知道我受伤了…我不能让他们担心。”
没等吉良妍说完，端木就坚决地否决了吉良妍的提议。
“……事态都发展到这地步了，他们早晚都会知道的！”
“只要隐瞒得够好，他们不会知道的。”
端木捂着自己被绷带缠紧的伤口，低头说道。
“你想要隐瞒的话，交给我处理也可以，我会用最低调的手段解决这一切的。”
“别闹了…没必要搞得跟‘那个时候’一样吧……”
“……喂，你这家伙，事到如今不会还想着包庇什马吧？”
见端木句句回绝，吉良妍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谁，谁说这一定是什马做的？又没有证据……”
“别装傻了！如果你真觉得这一切不是什马做的，那肯定不会阻拦我的！”
吉良妍焦急地大声喊道。
“……”
她很了解自己的想法。端木心里是清楚的。
自己的真实想法，在这个人面前是无论如何都隐瞒不住的。
“跟什马合伙的那个人，能在这个城市里安置炸弹！这次狙击你的人，不用多想也是和她有关……换句话说，跟什马有关！”
“………”
“他想杀你啊！你不明白吗？”
“什马不是想杀我……他若是真想杀我的话，那颗子弹就打进我的头颅了……”
“你怎么知道下一次不会啊？！”
吉良妍见他仍如此顽固，急得从床上站了起来。
“……不会的，我相信他不会这么做。”
“这不是你相信与否的问题，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而且还做成了，你的命就真的没了！我可没办法无时不刻地保护你呀！”
“……”
端木沮丧地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房内回响着的，只有冷风吹进屋内的刺耳声音。
良久………
“我会找什马谈谈的…不管怎样，先让我考完明天的考试，好吗？”
端木艰难地开口，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跟他谈…？你还要跟他见面吗？如果你告诉他你知道他的意图，难道他不会……”
“这一切都要等我和他谈过再说。”
“……”
吉良妍沉默了片刻。
“……端木，我不想失去你，紫音，还有你的父母，他们都不想……明白吗？”
“…我当然知道…但是，如果这个问题不去亲自解决的话，只会发酵得更为严重的。”
“……”
吉良妍终于无话可说。她也明白，自己是没能力阻止他的，只要他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
“谢谢你，小羊，还特地送我来考试……”
吉良妍开着自己的小轿车，送端木来上学。
“没事啦……这车有点太小了，你都挤不下了。”
因为体型娇小，她只能开自己最小的那辆车来载端木，这让端木多少感觉有点拥挤。
“没事啦～我这就去考试咯。”
“嗯，要加油哦。”
“……你放心吧。”
说着，端木伸出左手，摸了摸吉良妍毛茸茸的小脑袋。
目送着端木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学校大门，吉良妍才踩下油门，离开了学校。
“喂？”
把车停到停车场，吉良妍拿出一个老旧的翻盖手机，没有按任何按钮，就放在了耳边“通话”。
“……你今天也考试是吗，好的，我马上就带你去操场。”
这样说完，她就扣上了手机盖，从车后座拿出了一套铃兰一中的校服。
“……这么一来我就没法保护你了，端木……你可一定要自己保重啊……”
虽然心里充满了不安，但是没办法，现在的她，必须去带“那个人”去学校里考试。
……考场上。
“……”
刚发下卷子，端木拿起笔来，尝试着用左手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什么啊…”
然而，习惯使用右手的他，用左手写出来的字样歪扭得像一条条丑陋的爬虫。
……我记得判卷老师很在乎书写的……她强调过虽然不一定要求写字好看，但至少要清晰易识。
但现在自己写的字，好像哪个都沾不上。
考试已经开始了，与其纠结自己的字迹，不如赶紧开始做卷子，至少有字的卷子要比白卷强。
……想得简单，用左手实际写起卷子来，却难于登天。
端木平常几乎做任何事都习惯于用右手，左手的手指灵活度已经远不如右手，即便是做一些简单的单手活动都能明显地感觉到有些许不灵活，更别说要用这只不常用的左手来操纵纤细的笔杆，在一个小时之内写完这样一张A4大小，正反两面的试卷了。
“别紧张……可以写得完的……”
端木心中不停安慰自己焦急的情绪，眼前的填空，明明可以写出答案，但手的速度却怎样也跟不上大脑的速度。如果操之过急，甚至还会写错字样，又不得不浪费掉修改的时间。
右臂的伤口并未愈合，疼痛仍然残忍地折磨着他，再加上因这份疼痛造成的失眠，端木的大脑几乎一团浆糊，越挣扎，就越是凝滞……
………就这样，一整天的考试日，终于伴随着太阳的落山而拉下帷幕。
“……”
费力地用左手单手扣上笔盖，最后一科的卷子被收走的那一刻，端木已经汗流浃背。
身为学生，每次考完试，大家都会习惯性地回忆自己做卷时的感觉，以此提前评估自己考试的状况与结果。
不过，现在的端木是个例外。
不用多想，他也知道卷子的结果。
——不及格。
他用了自己最乐观的估计，也只能得到这样的结果。
因为用左手写得太慢了，后面的几道题目根本没来得及写，就到了收卷的时间。
即便是写上了的题目，状态不佳的端木也没有保证它们全部正确的自信……
每天没日没夜地复习，还特地拜托时雨和其他人来帮助自己补习，就算最近遇到那么多干扰，自己也仍没有停歇，不停地刷题，推算题目，牢记公式，榨干自己所有的脑细胞去记住哪怕一个数字，一个字母，一个笔画……
所有的努力，都因为一颗子弹，彻底化为了泡影。
伴随着收卷老师的离开，教室里很快充满了同学们纷纷的议论声，有的人在对答案，有的人在为放假而欢呼，有的人在和自己的朋友约定去哪里玩……大家似乎看起来都很开心。
坐在考场第一排的紫音从容地收拾着背包，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大约是发挥得很好吧。
端木很想去找她说说话，非常想。
但是…只是考个高分就能给她签订新的契约，如此简单的条件，自己要办到却难于登天……
虽然被子弹击中了右臂，但只是用左手写字，就让状况糟糕成这样吗？
……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有把知识掌握好吧……或者说，根本没有那种无论如何都把知识深深烙印在大脑里的能力……仅仅是受了点伤，就全都发挥不出来了。
年级里，还有不少顶着严重的发烧感冒考试，结果仍然能考出优异成绩的同学……为什么我就不能像他们一样呢？
我原来是这么无能的男人啊……
……我没资格和她说话。
端木默默否认了自己，否认了自己和紫音继续相处的资格。
“……”
端木背着书包，独自一人离开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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