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的盛夏。
小区花坛的花丛间,小女孩哭的很大声,地上摔着一个脏掉的冰棍。
“呜呜……”
她哭了很久,既没有小伙伴来安慰她,也没有父母过来哄她。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别哭了。这个给你,好不好?”
小女孩止住了哭声,抬起头,一个略高她一头的男孩手上拿着一根冰棍,扭过头不去看她。
小女孩抹了抹眼睛,接过了冰棍,用稚嫩的声音怯生生地说:“谢谢你……”
“下次,别因为这种事情哭了。”
男孩轻声说道:“女孩子的眼泪不应该这么廉价的。要流,也要为了喜欢的男孩子流。”
小女孩眨了眨眼,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但是她就是觉得这句话很好听。她很喜欢这句话。
“你也没有朋友和你一起玩吗?”
“嗯……”
“我陪你玩吧。我叫陈吟,你呢?”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缓缓抿起嘴,露出一个甜甜的小梨窝:
“沈霜霜。”
……
属于两个孩子的暑假,没有过去多久。
那个自己天天追着喊陈吟哥的人,和自己约定过当了朋友就不会离开的人。某天突然消失了。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
小女孩找了好久,才从父母口中得知男孩搬家了。
那天她哭得很伤心,一个人又一次跑到了那个花坛里。
只是这一次,没有等到人摸着她的头,给她递冰棍了。
……
几年过去,女孩上了初中。
初三的那个暑假,即将上高中的女孩换上了一身漆黑的衣服,在父母好友的陪同下参加了父母的葬礼。
……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墓碑前,那些所谓的好友都哭的很伤心,但是一提起抚养自己的事情,却纷纷眼神躲闪地找起了借口。
女孩自始至终都紧紧抿着嘴唇,保持着沉默。
没有哭。也没有说话。
回到家里之后,她将自己蒙进被子里,死死抱着膝盖蹲在床角,什么话都没说。
她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是什么样子的。
继续上学。还是找个厂上班。
可她的手机,却突然响起了短信的声音。
是一笔汇款。没有署名,只有简单的一行话:
“别哭。女孩子的眼泪不应该这么廉价。”
可她看到这句话,却再也忍不住抱着被子声嘶力竭地哭泣起来。
之后,她开始重新寻找那个人的踪迹。她得知那个人搬了家,去了陌生的城市。
得知他没有上完大学,就和家里决裂,离家出走了。
得知他在网上写着一些无病呻吟的文青故事,就像初见时,他说的那句“女孩子的眼泪不应该这么廉价”一样。
写的也许并不好看。但小女孩成为了他的忠实读者。
每一篇故事,每一段文字,都反反复复的看。甚至每晚睡前,都会偷偷缩在被子里,等待着他更新博客,仿佛这就是一天中最幸福的事情。
她每一篇都会留言,但从没说明过自己的身份,而是以不知名读者的方式默默支持关注着他。
“作者大大,你的作品不会太监的吧?你不会突然离开我们的吧?”
“不会的。只要还有一个读者,我的笔就不会放下。这不是一句空话。”
可是。
一年半后,女孩高中还没毕业。
那个博客突然断更了。
那个人,又一次失约了。从她的生命中消失的无声无息的。
等到女孩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他的时候,却没能见到他的人。
只见到了他冰冷的墓碑。
死因,酒精中毒。疑似自杀。
——
——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
山洞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不大,却绵密,像是丝绸一样绵滑的雨幕倾泻着,氤氲的雨气带起丝丝凉意卷入山洞里。
山洞里然是安静而昏暗的场景。
雨气微凉,沈霜琏轻轻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小鼻子,然后裹紧了身上披着的外衣。
“冷?”
“……嗯。”
“我抱你一会儿就不冷了。”
“只抱我,不会做别的?”
“真的。我发誓。”
“……我不相信你了。”
陈胤尴尬地笑笑。
沈霜琏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凑到了陈胤身边,让他连着外衣一起把自己搂住。
陈胤又不放心,拉了剩下的几件衣服,全部堆满了沈霜琏的身边。将她裹成了一个严实的企鹅。
至此,沈霜琏有些发红的小鼻子才渐渐停止了打喷嚏。
“我原先都不知道,原来修士还会感冒的。”
“……修士也是人呀。”
“可凡俗的病菌,真的能感染修士的身体吗?”
“我怎么知道。这个世界又没有科学家去研究修士的身体。”
沈霜琏的语气似乎有些病恹恹的,带着一丝有气无力,以及一丝幽怨。
陈胤很想续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可是眼看沈霜琏又要打喷嚏,他立马心疼地搂紧了几分。
“唉。早知道昨晚就多做点保暖措施了,干脆不要灭火好了。”
“那不行。”沈霜琏语气有些急了。
“为什么?”
“……有光的话,我会害羞。”
“……”
陈胤连反驳都不敢。毕竟如果非要说害沈霜琏感冒的罪魁祸首,那就只能是自己了。
所以不管沈霜琏怎么发小脾气,他都只能乖乖地听着。
“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捉只山鸡熬鸡汤吧?”
沈霜琏没有说话,她只是默默地抱着膝盖,将头轻轻埋了进去。
陈胤见她没有反驳,心里也觉得说不定她喝点鸡汤会好起来,于是起身要走。
可刚起身,一只手就死死抓着他的手腕。沈霜琏眼神怯生生地,紧紧抿着嘴唇盯着他。
“额,你不饿吗?”
“……我只是不想你走。”
“可我不去抓山鸡,山鸡也不会自己上门来让我吃啊。”
“饿着好了。我没关系的。”
她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孩子气的倔强固执,让陈胤也有些没办法。
“可姐姐,你一直这样,感冒怎么好的起来的啊?”
沈霜琏眼神愈发委屈了,她小声说道:“你走了,又把我丢下怎么办?”
“我什么时候丢下过——诶呀那不是一码事好不好?”
陈胤绝望地扶额。他也搞不懂一惯冰山冷艳的大师姐,怎么一夜之间一下子就变成了这般黏人的模样。
难道初夜对女孩子真的有这么大的改变吗?
“我那时候才几岁啊,搬家这种事情都是父母决定的,我能怎么办?”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沈霜琏眼神湿漉漉地盯着他。
陈胤不说话了。他沉默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
“那好吧,你如果实在饿了就告诉我。”
然后,他又坐在沈霜琏身旁,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沈霜琏也紧紧将脑袋贴在他的胸口,似乎陈胤灼热的胸膛能够让她舒服一点一样。
一时间,山洞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洞口淅淅沥沥的雨声。
陈胤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怀中当真抱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少女,还是外面裹个外衣里面真空的诱人情况。
可自己心里完全没有任何不健康的想法。他只是担心这个女孩受凉了。
沉默持续了很久,陈胤突然轻声道:“……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沈霜琏仰起了小脑袋看着他。
“我当时的情况……比较复杂。也没想那么多。”
陈胤心虚地扭过头:“而且我们当时那么多年没见过了,我以为你都把我忘了。”
这句话刚说出口,陈胤就后悔了。
果然,沈霜琏的嘴一点一点瘪了下去,她眼眶红红的,看向陈胤的眼神说不出的委屈。
“……骗子。”她低低地说道。
陈胤不仅没法反驳,甚至只能陪着笑脸讪笑起来。
空气里带着一丝泥泞的气息,这让沈霜琏有些不舒服。因为她总想打喷嚏。
可她最后又硬生生忍住了。
她知道,自己要是一直打喷嚏,陈胤肯定会担心自己,而硬要出去捉山鸡炖鸡汤的。
她心里可能就是有那么一丝固执,不想让他的身影再一次从自己视线中消失了。
……万一呢。
万一这一次消失,又是不辞而别呢。
她的身子突然打了个寒颤,像是温顺的猫咪一样又往陈胤怀中拱了拱。
陈胤感受着那种细腻而滑嫩的柔软,在怀中轻轻拱动,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了起来。
“咳咳……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别硬让我抱着你了,躺下来不好吗?”
“不好。”
“……当我没说。”
天色也暗了下来,似乎时间也不早了。
陈胤轻叹了一声:“不能让你任性了。”
“晚上会更冷,不让你吃点东西暖暖身子,会很危险的。”
沈霜琏拽着他,咬着嘴唇,眼里可怜兮兮地:“不要。”
“放心,我这次绝对不会不告而别的。”他轻声安慰到。
“那,你告诉我,之前你为什么骗我?”
“……搬家那次是因为事出突然,我自己也很仓促,所以来不及告诉你。”
“那后一次呢?”沈霜琏直勾勾地盯着他,语气有一丝紧迫。
“你为什么,要自杀?”
陈胤不说话了。
心跳和雨声混合在一起,听不清声音。
良久,他才扭过头出神地看着山洞外,静静说道:“其实,没什么原因。”
“无非就是一个懦夫。”
“……活不下去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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