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虞香睁开了眼睛。
身边还有露水微凉的气息，陈胤也靠着她的头，两个人靠在一起的样子格外温馨。
虞香回想起在虞山的时候，两个人也总是这样。找一棵树，靠在树下彼此依偎着睡去。
若不是脸上还蒙着面纱，虞香几乎要以为自己还在虞山上。
过着那段无忧无虑的生活。
朝霞已经渐渐涌起，虞香刚支起了身子，身旁就传来了陈胤轻柔的声音：
“早啊。殷姑娘昨晚睡得可好？”
虞香故意冷哼哼地说：“算你守信。没有动手动脚，也没有掀我面纱。”
“听殷姑娘的意思，莫非是想让我揭开面纱，一睹姑娘真容咯？”陈胤似笑非笑。
虞香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扭头。
“我要走了。”
“姑娘之后有何打算？”
“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幸福。”虞香轻斜了他一眼。
陈胤只能耸耸肩。
“那我就不多管闲事咯。”他轻轻拱手，“那祝姑娘一路顺风。”
“……别担心我了。”
虞香眼神低垂了一下：“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别忘了，你现在可是世人口中，包庇魔道妖女之人。”
陈胤依然一脸无所谓地轻松笑容。
虞香似乎有些不满他这样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不住轻蹙眉头：“你一点都不担心？如今外面到处都是流言蜚语，搜寻的正道修士也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你可和沈霜琏不一样，若是被他们捉去了，岂不是百口莫辩？”
陈胤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怕啥。”
“我师尊可是虞灵上仙。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真拿我怎么样。”
……除非这帮老不死的不怕被师尊天天堵家门口闹事。
“……哼。随你。”
虞香飒然转身，发丝悠然荡起，临走时还忍不住驻足，美眸回顾。
“顺带好心提个醒。”
“别和沈霜琏走的太近。”她低低地说道。
陈胤笑了起来：“殷姑娘这话说的，可是吃醋了？”
“别自作多情了。我为什么要吃你的醋？”
“那，你何必在乎我和大师姐的关系呢？”
“因为……”虞香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浅浅留下了一句，“她终归是雾灵宗大弟子。”
“而雾灵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胤眨了眨眼。
说完这一句，虞香再没有逗留，几个轻跳之后，身形远走而去。
陈胤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思索起了她最后一句话的意味来。
……显然。从香儿五年后灭雾灵宗满门，以及之前墨节长老的态度来看。雾灵宗接下来，也是自己要调查的关键之一。
只是看香儿的意思，是连对大师姐也有所怀疑？
不过转念，他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若是真与当年长离殿灭门有关，那那个时候的大师姐应该和自己一样，年纪尚小。知情的概率不大。
只是若真是有一天，自己为了香儿必须走到与雾灵宗对立的一面的话……
自己……又该以什么身份面对大师姐啊。
陈胤叹了口气，喃喃了一句：“太难了啊。”说完，就悠悠往回走去。
在陈胤离开后不久，虞香的身影才缓缓浮现。
她望着陈胤离去的身影，眼里满是恋恋不舍。
“师兄，你知道吗？”她自言自语一样喃喃起来。
“昨晚。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我期待过的。”
……期待你忍不住掀开我的面纱。
期待你察觉出我的异样。
期待你牵着我的手，带着我把仇人全部亲手杀掉。
“系统，我……是不是不该这么自私啊。”
不该把师兄牵扯到我的复仇中来。牵扯到那一个错综复杂的漩涡之中。
“自私！你可太自私了！”
系统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师兄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可是因为你的连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擅自的行动，导致现实和剧情记录上产生分歧，我付出了多大代价才填上这个坑啊？”
“告诉你，你要是再这么一意孤行，跟系统对着干，到最后要是真的所有人都死完了，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虞香眼神低垂，沉默良久，红唇才缓缓念到：
“……我知道了。”
“放心。此间事了，我不会再让师兄卷入这件事中了。”
……虞香。你真是傻。
明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了，要独自一人走上这条满是荆棘的复仇之路。
哪怕终其一生都无法再见师兄，也要将这片人间的清净留给他。让他能活在幸福安定的世界之中。
可你就是这么懦弱。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却在见到师兄的一瞬间全部土崩瓦解，心底又开始忍不住涌起期待。
期待他能和往常一样，笑着揉上自己的头发，然后将一切事情都挡在自己身前。
……可是不行。
虞香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眼神渐渐坚定。
这件事，只能自己去做。没有任何人能够帮自己。
师尊不行。师兄也不行。
哪怕为此永堕无间地狱，背上万世骂名。
……也在所不惜。
——
——
回到山洞的时候，天色终于渐渐亮了起来。
陈胤刚拎着两条肥美的鱼走进山洞，就看到了沈霜琏裹着大衣，静静抱着膝盖靠在了山洞的墙边。
“嗯？怎么今天醒的这么早啊？”
“……昨天睡得早。早上自然便起的早了。”沈霜琏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有气无力的，带着一丝惆怅和落寞。
陈胤干净利索地将鱼放在一边，准备开宰：“最后一顿了。吃完这顿，咱们也差不多该离开这个地方了。”
“最后让我给你表演个绝活吧。我的烤鱼那可是虞山一绝。”
篝火升起，陈胤娴熟地将鱼串好，然后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望着篝火中迸炸开的火星，沈霜琏眼神清冽地侧着头，盯着陈胤的侧脸不说话。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只是想最后多看几眼罢了。”
陈胤一边烤鱼一边笑道：“又不是以后都看不见了，怎么搞的和生离死别一样？”
“放心。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去找你的。”
沈霜琏抱着膝盖，小脑袋枕在抱起的手臂上，眼神闪烁了起来。
“真的？”
“当然真的。”
“可我不信你了。你失约太多次了。”
陈胤无奈了起来：“那，你定个惩罚，如果我失约了，我就接受惩罚，如何？”
沈霜琏想了想，轻声说道：“我要你娶我。”
陈胤烤鱼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有些惊讶的扭过头。
“你……认真的？确定想清楚了？”
沈霜琏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可是雾灵宗大弟子，修仙界年轻一代中最耀眼的天之骄子。而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上云境小修士哦。”
“没关系。”
沈霜琏摇了摇头：“我不在乎。”
陈胤缄默地烤起了鱼，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时间，空气变得有些安静。唯有篝火噼啪的声响偶尔响起。
沈霜琏渐渐收回了视线，有些失落地盯着脚尖：“你……不愿意吗？”
“当然愿意。”
陈胤有些出神地盯着山洞门口，自言自语：“只是我害怕，我眼下的事情可能没那么快完结。”
“而我，又不想让你等得太久。”
“没关系。”
沈霜琏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我愿意等。”
陈胤沉默了起来：“……可能会很久哦。”
“那你知道我已经等了你多久吗？”
她认真地说道：“我从上一世到现在，等了你二十多年。”
“可上一次，我最后只等到了一场不告而别，和一座冰冷的墓碑。”
陈胤低下了头，轻声道：“……对不起。”
“我不怕等。”
她似乎觉得有些冷，忍不住轻轻抱了抱自己的膝盖，小声道：
“我怕的是我在机场等一艘船。”
声音轻柔而怯生生的。像是没钱的孩子站在了心爱的玩具前。
陈胤沉默了很久，才反身轻轻搂住她的脖子，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放心。”
“这一次，就算你真的在机场等船。”
“我也会把船开到你面前来的。”
“我发誓。”他眼里亮亮的，柔和地注视着沈霜琏的双眼。
沈霜琏缓缓低下头去，低低地嗯了一声。
“鱼快烤好了，准备吃吧。”
“嗯……”
“怎么，不吃吗？”
“烫。再多放一会儿好么？”沈霜琏怯生生地看着他。
陈胤知道，她想吃的慢一点。让和自己独处的时光再长一点。
于是他也没有点破，而是轻轻点头。
“好。甚至如果实在不想走，我们可以再留一天——”
“不行。”沈霜琏果断地摇了摇头。
“再留下去的话……我怕我真的会舍不得离开了。”
陈胤也不说话了。只是静默地陪着她吃着烤鱼。
这次烤鱼，和他往常在虞山上烤的相比，少了很多调味品，味道也没那么浓厚了。
可是沈霜琏吃的很认真，红唇轻轻嚼动，似乎要将每一片肉都细细咀嚼一番。
似乎只要吃的够久。天就不会那么快亮起来了。
离别的时间，也会慢一点到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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