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确定里面没人吗?”
狭长昏暗的廊道上,女孩紧张的朝正弯腰鼓捣着门锁的男孩问。
这时候虽然是大白天,但因为这座破旧公寓楼的采光问题显得昏暗一片。堆积在靠墙壁边沿的纸箱歪歪扭扭,又有其他数不清的奇怪事物几乎挤满了廊道,有被踩扁的易拉罐,有枯萎的盆栽,楼梯的转角处还摆着一辆蓝色的自行车,看起来已经锈迹斑斑。
男孩穿着皮夹克,梳着刺猬一样的头发,听到身旁女伴的话,宽慰似的笑笑道,“我已经观察这里有很久了,她们这时候早就出去了,你什么也不用担心……”
他一边说话,手上的发夹在捅进门锁的某一刻起,突然响起一声咔嚓的声响。
“成功了。”男孩笑道。
“我只是不太确定……”女孩依旧忧心忡忡的模样,“就算我们能够进去,恐怕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偷的,你看看她们住的地方,我敢赌这里的租金还没有我们住的地方高……”
“安心,我不是说我已经踩好点了吗?我知道住在这里的人是谁,一个朋克混蛋,自认为是个男人,她总是在自己住的地方存一大堆现金。”
男孩一边说一边推开门,在他正要探头朝室内观望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女孩的哭声。这哭声让他身体略微僵硬,只得有些无奈的转过身来。
“又怎么了呀?”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突然……”女孩用衣袖擦着脸,“我只是突然觉得有些伤心。”
“好了,好了。”男孩抱住女孩,亲了亲她的脸颊,在她耳边道,“等我们干完这一票,就再不会这样做了,我们就可以得到幸福。我会带你一起搬家,随便什么地方都行,洛杉矶、那不勒斯,随便你挑,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你还记得吗?”
“嗯,我记得。”
女孩开心的与男孩拥抱,就在两个人沉浸在温馨的气氛中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咳嗽声响起来。
“咳咳,虽然我不反对你们秀恩爱,但你们也得找个正确的地方呀,在安姐面前也这么嚣张,就不怕她因为嫉妒把你们抓回警局去吗?事实上,她正准备这么做呢。”
穆恕宇一边笑着朝那对男女说话,一边将配枪重新插回腰间,而艾德里安也像她说的那样,手上那着一串手铐面无表情的朝二人靠近。
那对男女目瞪口呆的看着穿着警服的二人。
“是条子!”
女孩狠狠推开抱着她的男孩,使那个男孩跌倒艾德里安的身上,她自己则转身便跑,然而下一刻却又被那个男孩抓住脚踝,也跌倒在地上,两个人很不体面的扭打一会儿,最终双双被用手铐铐住。
“头儿,貌似这两个家伙只是普通的小贼。”
穆恕宇看着从二人钱包里搜出来的身份证,朝艾德里安耸耸肩。
“看起来是这样。”艾德里安叹了口气,“你先把他们送回警局吧,就已非法入侵的罪名起诉他们。”
“那你呢头儿?”
“我要在这里继续呆一会儿,我还是得搞清楚为什么我们的名字会挂在这儿的门上。”
“头儿,也许这只是个巧合呢。”穆恕宇说。
“巧合?”
“对,巧合。”穆恕宇朝艾德里安笑了笑,“也许只是因为在这座城市,还有另外两个和我们有着一样名字的人住在这里,她们正巧也和我们一样,因为种种巧合而相遇,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这可不是个好笑的笑话。”
“是吗?我还觉得不错呢。”穆恕宇耸耸肩,“那我就先走了,头儿,你要注意安全。”
“你也是。”
**
水面下的世界,能够听到好似岩浆般的声响,但是又安静到死寂,睁开眼睛可以看到不断有气泡浮上去,而且因为不能呼吸,能够清晰体会到血液流速的加快,心脏开始主张自己的存在般拼命鼓动起来,直到再也无法支撑的最后一刻……
陆深雨“哈”的一声从水槽中抬起脸,用发红的眼睛瞪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呆呆的站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同时传来的还有什么人不耐烦的叫声。
“你还没好吗?是便秘还是什么?能快点吗?我快要憋不住了。”
“我马上就出来。”
陆深雨朝门外喊了一声,随后无奈的叹了口气,用毛巾将脸擦干净,然后开门。如同他所预料的一样,叫作王虎沉的女孩正用痛苦的表情站在那里。
她满脸都是急慌慌的样子,门一打开就从陆深雨身旁挤了进去,三下五除二坐在马桶上,然后她又看向陆深雨,用险恶的神情朝他道,“还不快滚,难不成还期待什么表演吗?”
王虎沉现在似乎正陷入起床气的状态,陆深雨觉得自己惹不得她,只得退到门外去,又体贴的将门关上。
自从参加那场血腥的宴会开始,已经过去快有两周了,自己还是迟迟无法将那副景象从脑海中摆脱出去。所有人哭嚎着奔散,或是无力的倒下,螺旋桨的声音伴随着枪声响彻天地……然后是那个女孩的哭泣。
如果可以,陆深雨真希望自己有力量可以让所有人都露出笑容,但这份力量似乎无论在哪里都是不存在的,陆深雨这个人,并没有能够使痛苦消失的能力,他最多能够做的,也就是说些唬烂话,然后自怨自艾,一个人腐烂在家里。
虽然有时候会怀疑像自己这样没用的人,到底是为什么活着,似乎不论何时陆深雨都处在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境地中,但是他依旧像现在这样站在这里,依旧在呼吸,依旧在思考,耳边甚至能够听到洗手间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声音……
不,听到这种声音可不太好!陆深雨一下子警醒起来,赶忙朝远处走了几步。他一边走一边想:暂且先到客厅去吧。
齐萱的宅邸有很大的客厅,宽阔到像是来到了足球场,令人疑惑拥有这座宅邸的主人是否是个足以踩灭一座城市的巨人,但陆深雨见过齐萱,与她甚至算是朋友的关系,所以便知道齐萱并不是什么巨人,而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身高比起陆深雨来甚至还要稍矮一些,可不知道为何,哪怕她坐在椅子上,陆深雨也觉得她仿佛比自己高上许多似的,弥补了那份身高差距的,或许就是女孩拥有的昂然的气势吧。
在齐萱身上,这样的气势总是不缺乏的,甚至是快要溢出来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把嘴凑到杯口,将快要溢出来的部分喝进去的程度。
陆深雨在客厅逡巡一会儿,始终不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便干脆坐到沙发上发呆。
自从住到齐萱的家里以后,自己所度过时间最多的地方似乎就是这张沙发,这不仅是因为这张沙发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舒适,也是因为在自己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常常有着别人的陪伴。王虎沉会在这里陪自己看电视,齐萱偶尔也会坐在这里看书,但这时候陆深雨左右看了看,偌大的客厅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陆深雨并不是害怕孤独,只是不喜欢孤独,虽然有人说真正的孤独是最强的,但陆深雨显然不是什么强大的人,虽然他很努力想要成为那样的人,努力想要成为足以支撑别人的力量,但如果只要努力就能成功,世上也不会有这么多悲哀的事情了。
他躺靠在沙发椅背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一会儿,随即慢慢闭上眼睛,继续追寻水下的世界,那种绝对的安静……
穆恕宇坐在车上,有些惘然的朝车窗外看。她暂时还没有从使用能力的后遗症中摆脱出来,还是觉得有些许的虚弱。这或许是因为此前她从未如此大规模的使用过自己的能力,从无数思念的残影中读取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所需要付出的精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但能够将不可能化作可能,这便是穆恕宇,穆恕宇心中常常怀抱有如此没有根据的自信。她一边缓缓喘息,一边在心中将自己见到的男人的脸描绘下来。车窗外飞掠而过的广告牌,花草、天上的云、似乎都变成了那张挂着温和笑容的脸。
肆意支配别人的意志,操纵他人的生命,这样的家伙便是绝对的恶徒……等着吧,等着吧,看我在你那张自命不凡的脸上留下老娘的拳印。
她一边如此想,一边任由打开的车窗外吹进来的风吹拂在自己的脸上和头发上。在她身旁正在开车的高大女孩在严格遵守交通规则的情形下,抽空看了穆恕宇一眼,也不知道她是否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稍稍勾起了一个弧度。
“艾德里安,给我全力出发!”
“明白。”
虽然艾德里安如此说,但车子的速度还是一点也没有快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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