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色的房间中，电子设备不时发出的提示嘀嗒声中掺杂着属于少女的嗓音，可惜本应悦耳澄澈的音色却被无尽的哀怨占据了，即使隔着千万里，威廉也从屏幕中感受到了此刻秦宇恒心情的低落。
但他没有安慰这个人的义务，也没有那个必要，他们只是互相利用罢了，至于那位名叫夏瓷的少女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过是他手中可能会利用上的筹码罢了。
但出于这个世界上共同的人情世故，威廉还是放下了架子，不过有时简单的安慰并没有什么用，相反此刻他推测秦宇恒也必然想要一个能够聊天的对象，将自己看到的秘密倾诉出来。
承担秘密的人多一个，当事人的心里就会舒服一分，即使他是曾经的敌人。
所以，威廉放缓了语气，装出了一副关心的样子：“被放逐？夏瓷她犯了什么罪吗？”
果然，一直双手抚面的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用阴沉而冰冷的声音说道：“她触犯了我们种族的死罪----本应如此，不过夏瓷的父母的地位很高，所以网开一面把她放逐了.........”
秦宇恒偷偷的从手指间的缝隙中打量着威廉，他正捏着下巴，看上去一副兴致勃勃的鬼样子。
“罪？如果不方便说的话也不用告诉我，毕竟这也是你们的隐私。”他假惺惺的说着，还特意熄灭了雪茄，却是一副想要听故事的神情。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放在人类的理解中，其实是很小的一件事，运气不好几百块钱能够解决，运气好也许一杯奶茶就够了，最惨最惨也可以用身体去偿还。”秦宇恒故弄玄虚的长叹了口气，接着有些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这才放下了一直抚面的手直视威廉。
威廉不知道该用设么样地话语去回答这个看上去很失落的少女，感觉自己开玩笑也不合适，可从秦宇恒所说的话中，他感觉能用钱和奶茶摆平的事情，应该也不会太复杂吧？
但不知道为什么秦宇恒却一脸的凝重，所以，他决定还是老实的闭上嘴，等着对面的少女给他解答。
“.......”
“夏瓷她啊，这个傻孩子，觉得你们人类的科技水平发展实在是太慢了。”秦宇恒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发散注意力，开始轻声讲述起了这个故事，“所以就揠苗助长了那么一小下，毕竟谁都想快些回家你说对吧，而我们离开这里的前提就是人类发展出宇宙航行技术，当第一个人类进入太空，哪怕只是近地轨道，我们便能离开了。”
“加加林？”威廉说，他是位优秀的听众，抛出了这位英雄的名字，让秦宇恒继续说下去。
“对。”秦宇恒点点头，接着说道：“但其实和他没什么关系，该怎么和你解释呢。”
秦宇恒揉着太阳穴，一副苦恼至极的头痛模样：“你是个厉害的研究者，也是个位于顶点的科技公司管理人，所以人类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了快速发展，你应该也知道吧？”
威廉思考了片刻，回答道：“工业革命？”
“不对。”秦宇恒露出了坏笑，似乎是在为提出了个能让这名精英都回答不上来的问题而沾沾自喜，“那只是一个结果，再猜。”
“如果抛开史前时代运用火种，那我的答案仍旧是第一次工业革命。”威廉坚定的说道，这名精英并没有陪她玩问答游戏浪费时间的打算。
秦宇恒微微咋舌，挥手说道：“你还真是没有意思。”
她索然无味的盯着威廉，接着又说：“的确人类，娘的，总说人类怪怪的，还是说我们吧。”
“你又不是人类。”
“滚！”被威廉不动声色的噎了口，秦宇恒虽然愤恨却也没什么兴趣和他吵，便清了清喉咙，接着解释了。
“我们人类！的确是从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始了明显的技术进步，之前的数千年，其实科技水平都没有过本质上的变化。”
“归根结底，能够步入太空，将加加林送到地球轨道上，都是工业革命的功劳。”
“历史是线性的，你的意思是夏瓷干扰了工业革命？”
威廉心想，确实有这种可能，这也是他从秦宇恒的话语中，分析出夏瓷可能性最大的作弊环节。
然而秦宇恒却轻蔑的笑了一声，然后用像是看智障似得眼神望着他。
这让本已经能够将自己的情绪压制的很好的威廉差点没有控制住，毕竟他也是一名学者，被秦宇恒这样一个外行中的外行在学术上鄙视了，出现情绪上的波动也很正常。
“你上学的时候，绝对是一个好学生吧？从来没有作弊过的那种。”
“我上学没有作弊的必要，作弊抄别人的试卷反而会让我的成绩下降。”威廉不快的说着。
秦宇恒轻快吹了声口哨，戏谑的看着威廉：“那就让我这个伪学渣来告诉你要如何作弊吧，首先，直接抄隔壁的试卷肯定不行，太明显了其次小纸条也不行，会留下证据。”
威廉因为这突然跳跃的话题而感到些许不快，他对作弊可没有兴趣，便打断了秦宇恒的小课堂：“这和犯罪有什么关系？”
“你不要急啊！真是的。”秦宇恒无奈的说着，“我是在打比方，比喻你懂不懂啊！直接干预人类的工业革命就像是你抄了同桌的试卷，而且还是把名字都抄上的那种，夏瓷才不会做那种傻事呢。”
威廉颔首，思索着秦宇恒说的话语。
“你是说她没有直接干预工业革命，而是在那之前推波助澜？”说罢，突然一道灵光闪现，威廉便立刻补充道：“是文艺复兴？”
“看来你也不是那么迟钝嘛。”
威廉没有反驳秦宇恒的嘲讽，他别过视线，全当秦宇恒这个井底之蛙在瓜瓜乱叫了。
“你这表情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所以呢？她干预了文艺复兴？”威廉强行把话题拉倒了正轨，如果再让秦宇恒扯下去，天知道要谈到什么时候。
而秦宇恒一直对威廉冷嘲热讽，其实是在为自己能给这个故事编的更加合理一些而争取时间。
在她的心里，这个小故事已经有了框架，所以接下来只要将部分历史填入框架里，一个亦真亦假却又无法查证的故事便出现了。
“所以我才讨厌你们这些老学究啊。”秦宇恒撇撇嘴，又嘲讽了一句后接着解释道：“直接干涉工业革命太明显了，所以夏瓷就推波助澜了文艺复兴，毕竟人性解放后科技水平的进步也就不会太慢。”
威廉思考了一会，接着点点头，认可了秦宇恒的说辞。
秦宇恒也松了口气，如果威廉真的再问些什么问题，以她的历史造诣怕不是很快就会露馅。
不过既然威廉认可了，她便继续瞎编了——
“我们当时推断，以人类的发展速度，别说进入深空了，进入蒸汽时代都得再花个几千年，而且还有可能半路上就把自己玩死。”
“所以她才决定冒险介入人类发展？”
秦宇恒面带笑意的点点头，心想果然只要告诉一个人谎言的框架，之后他便会自己脑补出很多细节。
此刻，她只需要再轻轻的推上一把。
“哎......”秦宇恒又身心俱疲般的叹了口气，“本来都是完美的，可惜啊可惜，不知道怎么的阿特兰斯那家伙在火星上的事情被母星的知道了。”
“然后1960年左右开始了对在地球上事情的调查，原本夏瓷和我把干预过程掩盖的好好的，可还是露出了马脚。”
“所以你们被扣留在了地球上？”
你看你看！开始自己脑补了！
秦宇恒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压低声音，握紧小拳头愤恨的砸了下桌子——
“是呀！事情暴露后，我和夏瓷被禁足在了地球接受调查，三十多年啊！你知道那三十年我们是怎么度过的吗！阿特兰斯到好，被你们搞了一出正好躲过了调查，我和夏瓷可就惨了........”
秦宇恒痛定思痛的说着，竟然让威廉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插嘴的余地，此时这名灰发少女俨然化身成了寻人倾诉而不得的怨妇。
不幸的是，他就是那个要听怨妇抱怨的倒霉蛋。
“........”
“我跟你讲，当时我和夏瓷都要吓死了，卡带里的那段记忆真的是太压抑了，我现在还有些觉得恶心。”秦宇恒停顿了几秒钟，缓了口气，也是在给自己接下来的故事酝酿情绪。
“后来调查结果出来了，我和夏瓷以为世界末日到了，因为干涉物种生长，那在我们星球可是要承受恒星刑的。”
“恒星刑？”威廉随口问道。
“额........”这是秦宇恒随口编出来的词汇，不过她脑子转的很快，立刻便解释道：“就是将生物金属身体放置到太阳轨道，然后慢慢的慢慢的被太阳辐射夺取活性，很恐怖的刑罚。”
说罢，秦宇恒还故意眼神呆滞了几秒钟，像是在品味这段难以言表的回忆似得。
“可你们现在还活着，所以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秦宇恒点点头，解释道：“我之前也和你说了，夏瓷的父母地位不低，所以求情还是管了些用，不过毕竟是我们种族的第一大禁忌，所以我们被剥夺了回到母星的权利，删除记忆，灵魂剥离生物金属，然后作为人类融入人类的未来，直到永远。”
说罢，秦宇恒又怨念的补充了一句，“都是阿特兰斯害的，自己的星球毁了，来地球也不和我们说一声，搞毛啊！”
至此，在威廉眼中，秦宇恒已经彻底和阿特兰斯决裂，同时也和母星决裂，如此，她只能留下地球上，而且合作的对象除了旅者外也再无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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