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房屋,京介下意识抬手挠挠脖子,不知为何,莫名的有些紧张。
“我就是来挑事儿的,我紧张什么呀。”京介在心里自我安慰着,可听着屋里传来的脚步声,却仍然止不住的莫名慌乱,京介身旁的绫濑不知为何脸色也莫名有些泛红。
“下午好!”过了没多久,一个中年美妇打开了门,京介客气的鞠躬,然后把方才去准备好的伴手礼递上:“一点小心意,请您收下。”
虽然是来做个恶客,但京介好歹还是准备了一份伴手礼。
“话说,这算是先礼后兵吗?”京介心里暗自嘀咕着,一边借着递东西时不著痕迹的打量着眼前这位妇人。
应该说,不愧是能生出绫濑这样小天使的女人吗,不光是那佼好的面容,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停顿了一样,除了妆容和发饰上的成熟以外,看起来就像是绫濑的姐姐一样。
“客气了。”新垣夫人也仔细打量了京介一番,双手接过伴手礼:“请进吧。”
“打扰了。”京介走进玄关,把鞋脱下规整的放好,然后换上了绫濑递来的拖鞋,和她们一起走进了客厅里。
绫濑家的客厅与京介家不同,选择的是放置坐垫而非沙发座椅,京介的嘴角暗自抽搐,他最讨厌的就是跪坐,但新垣夫人已经示意京介坐在坐垫上,也就没得选了。
“多谢。”京介坐在了坐垫上,客气的接过新垣夫人奉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新垣夫人看看京介,又看看跪坐在京介身旁的绫濑,嘴角微微勾起笑容,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真是个客气,有礼貌的孩子呢。”新垣夫人冲女儿玩笑道:“老实说,我很满意哦,不过你父亲那边……恐怕不太好接受呢。”
“妈妈只能在精神上支持你们哦。”
“母,母亲,不是您以为的那样……”绫濑的脸顿时红成一片,赶忙想要解释,新垣夫人却摆着手笑道:“好啦,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偷偷告诉你,你爸爸当年就是在我国中的时候追求的我哦。”
“唉,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你也国中了。”
“咳,那个,新垣夫人……”京介干咳一声,刚开口就又被新垣夫人打断了:“叫阿姨就好啦,不用这么客气。”
“额……我还是喊您新垣夫人吧,”京介笑笑,不待她再说什么,抢在她开口前道:“还未自我介绍,鄙名高板京介,就是那个还未等到PTA应有的致歉的高板京介。”
新垣夫人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了,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但京介仍然面带笑容,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
“……应有的致歉?”绫濑忍不住扭头看向身旁的京介。
“没什么,只是当初在那段‘谤国の贼,人人当诛’的时候,PTA冲在最前端,而在我的预言成真,得奖归来后,当初骂的最凶的各方纷纷公开表示会向我致歉并赔偿,可其他的基本都和我谈好了,唯独PTA说着会办,却至今未动。”京介淡淡一笑,再次抿了口茶:“今日恰PTA会长当面,总是要问一问的好。”
“……高坂先生说的是,只是当年的事情发生时,我尚不在任,也并不怎么清楚具体情况,实不知该如何处理,故而一拖再拖,这是我的错,实在是抱歉。”新垣夫人毫不犹豫的就是一个土下埋,看起来真诚无比,似乎在为自己的过错而感到愧疚自责。
“老狐狸。”京介挑挑眉,新垣夫人还真是果断的让他都为之惊叹,他心中暗自想着,可面上却却不能暴露出来,反而一副急忙的样子:“新垣夫人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在下绝无责怪的意思。”
二人在虚伪的客套了几遍后,新垣夫人才又抬起身来,面上仍然保持着愧疚的表情,只是京介怎么看怎么假。
京介心中暗自讽笑,新垣夫人这一手确实玩儿的不错,身为长辈把态度做到这个份儿上,京介自然不能再追问下去,否则反而会显得欺人太甚了,这就是她的目的。
可她不知道的是,京介提起此事,是有三层目的,第一层是在她心里埋个钉子,显然这一层没有成功,但这并不重要,因为第二层,在交锋正式开始前先挫一挫对方的锐气,和第三层,在绫濑心里留下一个PTA的糟糕印象,已经成功了。
新垣夫人这一手确实很聪明,但是可惜,二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等让她这一手不仅收效甚微,甚至在绫濑心里起了反作用。
京介拿起茶杯,轻轻抿了口茶,现在客厅中的三人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但气势上京介已经占据了主位,也是时候正式开始主题了。
“新垣夫人,实际上我这次冒昧前来拜访,是为了有关于当前动漫游戏的问题。”京介放下茶杯,嘴角含笑。
“……动漫游戏?”新垣夫人心中飞速盘算着,面上却故作惊讶和不解的样子:“这……”
“听令爱所言,PTA的‘聚会’上,有某位人员公开演讲宣传,认为动漫和游戏的存在是错误的。又听闻阁下似乎颇为赞同这项理论,所以,某虽不才,却要向您,驳斥一二。”京介用一种听上去很平淡的口吻,正式宣战。
“原来是这样。”新垣夫人顿时挺直了脊背。
“母亲,请您告诉我,PTA一直以来宣传的动漫游戏都是糟糕透顶的,所有御宅族都是犯罪预备军的言论,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出于利益?”一旁沉默着的绫濑忽然开口。
面对女儿的提问,新垣夫人似乎有些难以回答,想了半天才开口:“这些游戏和动漫,里面很多都有存在着那些糟糕的内容,就像那天你看到的资料那样……”
“很多是多少,有具体的数值吗?有实际的验证吗?有进行过以大量数据为核心的统计吗?什么都没有,那您这句话又有什么意义呢?”京介毫不客气地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新垣夫人,还是不要用这种空泛的东西,来糊弄人比较好。”
随着京介的话语,新垣夫人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看着对面自己女儿头来的毫不掩饰的怀疑目光,新垣夫人顿时如坐针毡,只是作为半个政治人物的修养让她强顶着压力,保持镇定。
“……这些确实没有实际数据,我用很多是我的失误,但游戏动漫中确实存在为数不少的具有儿童色情类的内容的作品,这是警方在实际调查中发现的。”新垣夫人也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因为有存在的,所以整体就都是吗?您这是典型的以偏盖全啊。”京介微微一笑,完全不给她偷换概念的机会。
“……自然不是全部,我只是说,其中存在着……”新垣夫人暗自咬了咬牙,却又被京介直接打断:“因为其中存在着一部分有问题,所以就认为应当废除全部,这就是你们提出的主张吗?”
“跳过整改,跳过管理,直接要求废除,所以,请问您在里面拿了多少?”
“你什么意思?!”新垣夫人险些直接翻脸,即便忍下来了,也还是满脸铁青的样子。
“我说,请问您,以及您所在的PTA,在这场试图毁灭动漫游戏的波涛中,得到了多少利益?”京介的声音显得越发的冰冷。
“……绫濑,你先回房去。”新垣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却先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不,我想知道。”绫濑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还是坚定的说道。
“虽然确实有些不太适合国中这个年龄,但知道的多,总比知道的少好,更何况这件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与绫濑有着重大的联系,还是让她就在这里旁听吧。”京介悠悠的开口说道。
新垣夫人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反对。
“以偏盖全用完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开始唱高调了?为了霓虹的未来,为了所有孩子的幸福和健康?”京介略带嘲讽:“如果是这些的话,就烦请跳过吧,唱高调这种事情,我自问比您拿手,若非因力制导,让政府不得不为我出力,我这奖是如何得到的。”
“所以你想谈什么?谈利益吗?”新垣夫人毫不客气的撕破脸皮:“你想到这个利益链中来分一杯羹吗?”
“当然不,或者说正好相反,我在大局上是站在另一方的。”京介平静的摇摇头,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得意的笑容:“当然,也是因为利益,我的利益。”
“其实从始至终,我只是要向绫濑证明,真正操控这个世界上万事万物的,只是利益。”
“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证明?”新垣夫人心头一跳:“你证明了什么?我们这件事情上确实是由利益主导的没错,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都是由利益决定的!”
“那是你的想法,我从不会去做试图唤醒装睡者这样的蠢事。”京介的嘴角微微下撇,带着不屑:“你如何想与我无关,但绫濑坐在这个旁观者的位置上,已经想明白了,不是吗?她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知道的太少。”
“……兄长,你这口气好像个老头子啊。”绫濑的脸色很苍白,知道的这一切,让她的信念有种崩塌的感觉,但这既然已经是事实,那也没什么可说的:“明明,你也没比我大多少的。”
“看见的多了,经历的多了,这心态就老的快了。”京介笑笑:“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跟个老大爷一样。”
“是么……”绫濑强行挤出了一抹笑容。
“既然我来的目的已经达到,时间也不早了,我这恶客便不好再做停留,就此告辞了。”京介站起身来,选择离开。
绫濑把京介送到了门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新垣夫人走到了她的身旁,担心的看着她,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绫濑扭过头看着母亲,神色间,是疲惫,是复杂。
“我没事,母亲。”过了许久,绫濑轻轻开口:“只是,我突然明白了好多,我不明白的东西。”
“我理解您不愿意把这些告诉我,但我应当知道的。”
“如果我能早些知道,早些明白,我就不会做出那么愚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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