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到了最后一天,稍微有些漫长旅途走到了终点的伤感。收拾一下心情,胡言沉重的身体终于涌起了做些正事儿的动力。
“我们有必要专门来这儿么?一共也就三个人,感觉有些大材小用了。”
桃符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
“原来学校还有这样的地方。”
叶织锦坐在桃符旁边。胡言在她们俩的对面。
园艺部的全部成员,在南区理学楼的学生活动室齐聚,此时是下午的三点。
学生活动室在二楼的一角,沿着长长过道的两边排列,一共好像有七八间。每间大小都差不多,比小课室再稍微小些,装修不尽相同,桌子有长的宽的,椅子有高的矮的,有的还有沙发、茶几和书架,怎么说呢,非常的“小资”。一间活动室大致能坐十几人,没有社团或班级之类的群体预订的话,则是当做自习室。
“现在还是放假期间,反正也没有别人用。”
胡言是上午订的,还有很多空余,要是平常,热门的时间基本都需要提前一周才能预订到。
“可是,走过来都好浪费时间,我们三个人没有一个是住在南区的。”
“稍微还是要有些正式感。而且,别的地方可就没有空调了。”
“我们真的有需要正式讨论的事情吗?”
“我们现在开始吧。”
叶织锦甚至带了笔记本,拔开笔帽,认认真真地等待胡言开始会议。
“首先,可以请问一下叶同学,对陈同学了解多少吗?”
没料到会是这样的主题,叶织锦愣了一下,转念一想,这样才是正常吧,这也正是此刻自己会待在这里的原因。她放下手中的笔,抬起了头。
“想要去回想,才发现我对他几乎一无所知。明明住在一个小区,却连他住哪栋楼都不知道。后来才发觉,我们之间说话的时候,总是他在扮演主动的那个角色,关于自己的事情,他从不会主动提起,而我也从来没有问过。抱歉,可能没有办法给你们提供什么线索。”
一旁的桃符本来歪坐着,听到胡言的问题瞬间就直起身子,在叶织锦讲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开始记录起来。
“你们第一次遇见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是在我小学五年级与六年级之间的暑假,具体时间记不得了。不过,那一天的太阳很猛烈,可能是那个夏天最热的一天。小区的公园里面只有我一个人,坐在秋千上。他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忽然向我搭话。那是我们第一次说话,不过不能算是第一次见面,我对他其实有些印象,他对我也是,平时放学回家的时候,经常可以碰见。”
“在此之前,你对他的印象是怎样的?”
“与我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回家的时候总是与别人一起,说说笑笑。说起来,就是正常小孩子给人的印象吧,好像总是很开心的模样。”
“你呢?”
“我那时候总是孤孤单单地一个人待在角落,不想说话,也不笑。”
“第一次他和你说了些什么,不会是告白吧?”
“不要在氛围这么严肃的时候开玩笑啊。”桃符翻起白眼。
杨花繁脸红了一下,然后浅笑起来。
“很可惜,没有那么浪漫的情节。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问我为什么这么热的天气,还要待在外面。我是怎么回答的呢?”杨花繁想着又摇了摇头:“也记不清楚了。除此之外,就是小孩子第一次见面会说的话题吧,喜欢的东西,昨天看的电视,玩的游戏。”
“那样说只是调节一下气氛,我对这样的事情并没有的期待。”
“为什么又要特别解释?”
“我问的问题,你不一定要回答,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不说。”
“没有关系,只是感觉有些害羞。啊,忽然想起来,那一天他中间忽然跑开了,然后又忽然跑回来,扔给了我一瓶冰汽水,和我说可不要中暑了。”
“是个好人呢。”
“说不定是被叶同学的魅力吸引了。”
“就不要再拿我开玩笑了。”
“沉默寡言的女生具有神秘感,更容易引发别人的好奇心。”
“部长难道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完全不是。反倒是说我想成为沉默寡言的那一个。”
“咦,稍微有些恶心的感觉。”
“你脑子里想象出了什么画面?”
叶织锦被逗笑了。
“那之后,你们就经常说话了吗?”
“可能是这样吧,只不过都是他主动找我,大部分都是在那个公园,因为我经常待在那里。”
“他什么时候就忽然搬走了,是吗?”
“这次是六年级到初一的暑假。具体是哪一天,我不知道。最后一次见面,像平常一样,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但是那就是最后一次了。”
“他有提起过自己家里的事情吗?”
“没有。”
“特意不提起吗?这样果然很可疑。”桃符说。
“目前的线索就只有这个吧。”
“明明是我自己的事情,可是我却帮不上什么忙。”
“一开始就说过了,我们不一定能给你想要的答案,只是答应会尽力去尝试。最后能到哪种程度,只能说是看我们的运气了。”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叶织锦低头致意。
“话说,你是怎么知道陈同学在我们学校的?”
“啊,这个,只是高三的时候,在小区里忽然从阿姨们的聊天里听到的。”
“这样说完全无法让人明白。”
“好像是他的奶奶还住在那里。”
“阿姨们之间的八卦嘛,这倒是很合理。”
“还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最后一个,可能有些不相关。你和杨花繁是怎样的关系?”
“师姐啊,你们应该知道了吧,她和我说了,被你们发现了的事情。是我的演技太拙劣了么?”
“你们是一所高中的吧,大学之前有什么交集吗?”
“应该没有吧,我也是到了大学,才在同乡会里面认识的杨师姐。”
“为什么会去找她帮忙呢?”
“关于这个,确实不是毫无理由的。”叶织锦犹豫着,还是开口道:“也不是因为师姐看起来很乐于助人。其实,看到师姐之后,就想起来了,师姐初一的时候,应该是和陈同学同班的。所以知道陈同学失联之后,就找师姐问了一下。”
“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
胡言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脸上却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什么?”
“杨花繁和陈同学同班的事情。”
“这个吗?我,师姐,还有陈同学,都是同一个初中,而且我们的初中,三年都不会分班。我上初中之后,偶然看到了经常和陈同学一起回家的人,所以就特别留意了一下,师姐也在那个班里面。”
“这个好像和师姐说的不太一样。”桃符说。
“师姐和你们说了些什么吗?”
“现在还不能知道些什么。如果是有关系的事情,最后一定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的。”
既然都这样说了,也不好再追问,叶织锦怀着疑问缄默。
想问的都已问完,胡言忽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在活动室里漫无目的地漫步,绕了一圈后,倚在窗前。窗户摸上去暖暖的,窗外阳光斜照,窗内空调呼啸,感觉内外好像是两个世界。
“你在干嘛?”
“现在是间歇时间。”
看起来确实是不会再有需要自己回答的问题,叶织锦松了口气,靠在椅子上仰起头。
“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要有下午茶?”桃符这会儿倒是来了精神,期待地说。
“好啊,反正也还有时间。你请客。”
“额,平摊,好吧?”
“这是那个吧,鲁迅说的折中。”
桃符没懂说的是什么,歪着头看向叶织锦。
“部长说要你请客,所以你说了平摊,这就是折中吧。要是部长一开始说平摊,就会坚持部长请客吧?”
“有道理。”
胡言仍是望着窗外,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们想要什么?”
“我和你一样就好。”胡言直接说道,反正也没有什么讨厌的东西,懒得再去选。
“我也一样吧。”
叶织锦这样说的理由可能与胡言不同,只是习惯了随波逐流。注意到了这一点的叶织锦,无奈地自嘲。
“可不要后悔哦。”
虽然这样说了,就算想要,也完全找不到什么黑暗料理之类的东西,最后也就是奶茶和炸鸡。在桃符点好之后,胡言又走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那么,为了消磨掉难熬的等待时间,我们来开始第二个议题。”
“原来还有第二个吗,我还以为已经结束了。”
“可不能白白占用公共资源。”
叶织锦又回到正坐的姿势,又一次打开笔记本,上面还一个字都还没有写。
“接下来就来讨论一下,园艺部的第一次活动。”
“第一次?不是已经很多次了吗?”
“正式的活动,与园艺有关的。”
“但是我们不是还没有五个人么?”
“只是我的希望而已。你们有反对意见吗?”
“这样也不错吧,也许会更有社团的感觉。”
“我也没有问题。”
与最开始的庄重完全相反,这会儿的胡言随意地把双手放在桌子上,眼睛在活动室里乱转。
“那么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胡言问。
“这应该是我们的台词吧。”
叶织锦无奈地笑。
“我自己定了的话,还要开会做什么?”
“至少得有些候选项吧。”
“能想出一个就已经很不错了吧。”
叶织锦再次放下笔,以为会是正常地开会,看来自己还是不够了解园艺部的风格。
“首先,怎样的活动算是与园艺部有关?”桃符振作了起来。
“种花种草种菜?”
“那么,学校里面有能给我们用的地吗?”
“不可能会有吧,学校自己都不够用了。”
“所以,结论已经出来了,我们能做的也就是养盆栽吧。”
胡言看起来略感无趣,轻轻地鼓掌。叶织锦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小声地鼓起掌来。
“果然只能这样嘛,这样就这样吧。下一个问题,我们种什么?”
“花盆里,当然就是花啊,绿植啊什么的了吧。”
“叶同学觉得呢?”
“啊。”叶织锦下意识张开了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没关系,只要是能种的,都说说看吧。”
叶织锦又想了一下,说:“刚才有说种菜吧,我会更喜欢。”
“诶,不过宿舍都是禁止大功率电器的吧,种了也没办法吃哦。”
“你还真是个好学生呢。”
“没什么不好吧。”
桃符不服气地瞪向胡言。
“确实,作为学生会,我们也不能传递错误的观念。不过,我们还是就来种菜吧,付出之后至少还能有实际的收获。至于怎么吃嘛,办法总是要比困难多的。”
“部长,是典型的理科生呢。”
“没什么不好吧。这句话马上就还给你了。”
“是,是。”
意外顺利地达成了共识。
“那么,每个人选一种自己喜欢的。”
“部长先说。”
“我嘛,辣椒吧。”
“哪种辣椒?”
“小的,红的。”
“那个很辣的吧。”
“有什么不好吗?”
“……”
“我的话,番茄吧。”叶织锦说。
“好像很不错的样子,番茄可以生吃。到时候部长就吃自己的辣椒好了。”
“你呢?”
“我啊……我喜欢秋葵。”
“也不是能直接吃的吧。”
“你说的吧,喜欢的。”
“那就这么定了。园艺部本学期第一次会议圆满结束。”
“对了,你们应该也都没有种过吧,季节合不合适也不知道。”
“好像漏掉了最关键的问题。”
“各自回去都查一下吧,自己选的。”
“还有气候也要查。”
“种菜也不是那么简单啊。”
“不行的话就换一种就好了。”
胡言用这句话终结话题。
“话说回来,下午茶还没来嘛。”
“哪有这么快。”
“难得现在的心情,非常适合吃下午茶。”
“吃下午茶还要什么心情?”
“把正事儿都解决了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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