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吞虎咽。
与之前那一副傲娇不同，刘建然再也没有说出那些毁气氛的话了，而是拿着筷子，将碗里的东西，夹了个干干净净。
小昭不说话，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刘爹将碗里的汤汁喝完。
然后接过空碗，默默又帮添起一盘，继续一如既往等候在桌角边，默默注视着这位从一开始，说话就有些刻薄的老头子。
一连三碗。
刘爹终于是吃到撑不下了，却还在那意犹未尽的舔着勺子。而这会儿，整一瓦罐的汤水也碰巧见了底。
却是默默低着头，眼神里一片震惊。
他还是有些搞不明白，这一道菜虽然讲究，可无论工序还是手艺，随便找一个大厨，想要完美复刻下来，并不困难。
只是这股从特殊调料配比中从生的独特口感……
即使是那些顶级大厨的手里，他也从未吃到过。
这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刘建然有些发懵。
胡小昭抿了抿唇，却是不打算将自己的秘密透露出去了。
后世美食文化逐渐深远流传，许多大厨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而那些红火的菜品，自然会在未来几年里，不停改革与创新。
仔细想想，后世那一份不断经历革新的经验，哪怕是这辈子最为顶尖的食神都无法媲美了吧？
这算不算是一种程度上的作弊？
想到这里，她不禁哑然失笑。
既然自己已经打动了老头子的胃，想要再把话题深入一些，貌似并不是难事。
酒足饭饱，三个小老弟已经凑成了一团，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副扑克玩在玩炸金花，都是闲云散淡的胡谈。
刘爹皱了皱眉，刚想训斥自家儿子，却看到小昭不动神色的拦在了身前。
“去里屋谈谈吧？”她的脸上挂起了温和笑容。
刘爹怔了怔，破天荒没有摆出那张臭脸，而是随着小昭的步伐，来到了隔壁房间里。
伴随着大门合闭，屋子里一片漆黑，晚间八点半的天空，太阳早就下了山。
“你到底想说什么？”刘爹顺着墙壁摸索，按下开关，整个隔间雪亮了一片。
小昭眼珠子一转，倒是给自己临时起造了一个虚拟身份。
“如果说，我是某家大饭店新招收的的职业大厨，叔叔你会相信几分？”
“职业大厨？”听到这个绰号时刘爹的确发愣了好一会儿。
可最后那嘴角却微微上翘起来，轻轻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如果这句话放在半小时前，我估计会大笑着说你自不量力，可现在，我是真的有些怀疑了。”
小昭微微有些意外。
原本自己还找了满肚子说辞想要将这层身份的可信度拔高几层呢，可刘爹这幅样子，貌似也不需要多费口舌了？
“其实叔叔，你知道刚才那个一直坐在昊子旁边，鼻梁上挂着眼镜的小男生是谁么？”
刘爹又不是搞人口普查的，根本不可能知情。
于是这不算漂亮的小姑娘就在那自问自答：“那是张艾羽家的大儿子，张泽。”
“张艾羽？”
刘爹怔了怔，饶是这个几年前，才堪堪来到燃城定居没多久外乡人，对于这位名震西浙的大商人大名，依旧不算陌生。
“竟然是他？”
“的确是他的儿子。”小昭点了点头，“或许你不相信，但是没关系，我可以让张泽打电话给他爸爸，以此来证明我所说的都不是虚假。”
“不用了。”出乎意料，刘爹却摆了摆手，“之前开家长会的时候，张总就跟我在一个班。那时我就刻意留意了一下，没想到他家大儿子，竟然真的跟我家昊子是同学啊。”
“既然您能明白就好。”胡小昭点了点头，看样子，这下倒是省下不少步骤。
对方却斜睨了一眼，“所以你告诉我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么？不会是要刻意跑来炫耀吧，张总确实年少有为，可这跟我，貌似也没多大的关联吧？”
“自然是有关联的。”胡小昭将手交叠在下巴上，看着面前这位老头子，忽然挂起了一丝饶有兴致的模样：“如果说，那位雇佣我的大老板便是这位张艾羽，您会怎么评价呢？”
“是张艾羽雇你过来的？”
刘爹瞪大了眼，一阵错愕。
“准确来说，是张总托我过来跟您谈判，想要入股您这块武馆的。”
嗯，不是收购，而是入股。
瞧瞧这话说的，多迂回，多不伤及人自尊？
刘爹眯了眯眼，食指不停在下巴上**着，似乎在沉思。
这姑娘所说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自己嘴巴上说的富丽堂皇，可心底还觉得这样年轻的一个小女孩，年纪轻轻就出任了特级大厨，实在太过吹牛了一点。
可转念一想。
张总近几年碰巧是意气风发之时，手里有了资金，就想去不同领域拓展。会惦记到自己这家武馆，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现如今武馆收益不好，客流量也几乎为零，基本和倒闭了差不多。倘若张艾羽想要收购，貌似也赚不了什么吧？
哪有商人天性不逐利的？刘爹迷茫了。
“不过想要被收购，您还得照着上面的意思去办事才行。”
眼看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小昭趁热打铁。
果不其然这么一说，刘爹那戒备的眼神就望了过来。
小昭一阵哑然，摆了摆手：“刘叔叔你不用担心，我们瞄准的不是你的钱包，只是想要你在营业模式上稍作一些改变罢了。”
“营业模式？”
“没错，没个产业在遇到瓶颈时都需要转行。您现在收益不是特别糟糕么？没有客流量，甚至连日常开销都快供给不起了，那不容按照我们这边给出的思路，做一次不算伤筋动骨的转变，权当最后一次努力了，不也挺好的？”
“那你说，到底该怎么转变。”
刘爹微微坐直了身子，炯炯有神一双眼望了过来。
屋外一片灯火阑珊下，小昭胸有成竹的顿了顿，“这个转变之前就跟您说过了，那就是，从武馆，逐渐转型成健身房。”
“有舍……才有得吗？”刘爹哑然。
没有再像上次那样怒斥小昭的不懂行情，只是径自苦笑了起来。
“小丫头，你以为我不想转型？可你自己想想，但凡转型健身房，究竟要花费多少财力？就不说请教练了，各种器械都是一笔不菲的数目，现在我算是穷途末路了，你这样胡搞，岂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结果胡小昭却神神秘秘一笑，“您可以做一个半是健身房半是武馆教武术的营业结构啊？”
“怎么说？”
“武馆里那么多跑步机搁置着没用，这就当做健身房的噱头好了。营业模式不要那么死板，取消课程缴费制，武术课程全部免费。”
课程全部免费？那还怎么收钱，这不还是把人往死里整么？
刘爹心底觉得有点不可理喻，结果小昭却是娓娓道来。
“接下来，健身房主营办卡项目，按次数来算，一次入场费六七十，当然了，柜台要同时出台半年卡与月卡制度，这样一来，在单价与总价的巨大差距下，肯定会有人中招的。”
“半年卡就设置为五百大洋好了，半年内无次数限制。至于年卡，则在一千块钱左右浮动，当然了，这两张卡的所有者，器材使用全部免费。”
小昭手指放在下巴上，似乎在思索什么：“同时，办卡客户还享受私教课城与武术指导，课程费用依旧全免。怎么样，这样一来，不需要出太多的力，还能做到营收十足的效果，是不是比以前更加吸引人了？”
一席话说的娓娓道来，嗓音亲和而缓慢，只是越听，刘爹背后的冷汗就一个劲的往外冒。
这丫头……鬼点子真多啊。
他刘建然不是傻子，恰恰相反，自己浸淫了不少年的商业经，自然看破了小丫头点子中的陷阱。
无非是制造落差，依靠噱头而制造障眼法罢了。
可是。
说都是这样说。
貌似这一番手段，还的确挺诱人就是了。
单去一次需要六七十，半年卡却只要五百，尤其还设施全免？
这份诱惑力，实在是有些巨大了。
其实06年那会儿武术发展这个概念已经在预热中了，而宣传的时候，不少人都抱有一份向往，只是在听到价格时，才颇为惋惜的摇了摇脑袋。
一节课两百块钱的价格并不算贵，甚至还有名师为其辅导，这份单价也算颇为良心的。
只不过即便是这样低廉的一道价格线，也并不被所有人买账。
原因无他，不少人还是觉得，单单那四十来分钟的师傅课，就要花到上百元的开销，实在有些不值得。
可经过小昭这么一改。
貌似一切都不一样了。
以免费作为噱头么？
这还真是……奇思妙想的点子啊。
平心而论，即便是最为落魄的刘建然，自己绞尽脑汁却思考如何改革，却也没那个脑力设想到这一方面。
该说是小孩子异想天开？或是童言无忌？刘建然一阵惘然，即便自己不想承认，可单轮奇思妙想这块，自己确实输给了这乳臭未干的臭丫头。
眼看时间不早了，屋子外的小弟已经叫了起来，看样子，超过九点钟再不回家，陆欣然那边虽然没问题，可张泽就得被他老爹好一顿揍了。
“这份交易做的划算，无非花费就是转型初期，需要设计一张宣传海报，然后请人去街头发放传单而已。”小昭从椅子上跳下来，站住脚跟，打开了原本紧闭着的窗户。
屋子外一片灯火辉煌，晚间十分，夜风吹拂。将她的鬓角微微吹起，温柔无息的拍打在面案上，有些微痒。
她似笑非笑，似乎意料到了某些难处，一双好看的眸子转了过来。
“实在不行，您也可以喊我们给您跑腿啊？”
“什么跑腿？老大你在说啥呢。”
“没什么。”小昭摆了摆手，看向刘昊：“昊子，你安心好了，我已经把你爸爸搞定了，他一时半不会带你离开三十二中的。”
“真的吗？”昊子怔了怔，眼神里那抹因为离别的凄凉转而变成了一抹惊异与难以置信。
刘爹低着头，面上有些朦胧，一时半会没有表态。
“是啊，只不过现在信息量比较胖哒，你爸爸想要接受，还需要一段时间。”
小昭微微一笑，拉着欣然离开了大院，临走前，还是最后叮嘱了一句。
“那刘叔叔，你自个慢慢思索哈？考虑好了也不用联系我们，自己先做着就行。”
撂下这句话，她便再也没有迟疑。在小弟二人的陪同下，逐渐在夜幕中，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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