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霜似乎在诧异小昭的态度,睁了睁眼,最后还是坐到了一旁。
这丫头性格真就挺内向的,默默坐下来,小昭不开口,她也就不会说话了,六月末的天气,又热又闷,最后受不了,还是胡小昭率先开的口。
“要吃吗?”她叹了口气,晃了晃那啃了一半的韭菜盒子。
里面的馅料很足,可在这阳光耀眼下,一副油腻腻的,很容易把人看恶心。
对方摇了摇头。
胡小昭就灿然咧嘴:“也对,没有罗阿姨做的烤串好吃。”
一听这话,吴霜的脸色立刻就不对劲了。
“你故意的?”
“我故意的,还是你故意的?”却没想到,小昭那双明亮的眼睛,丝毫不畏惧的望了过来,“这个世界上,怎么还有嫌弃妈妈的孩子存在呢?”
被这话一说,吴霜愣了愣,竟是一时半会有些无法反驳了。
这个胡小昭,自己之前一直看不起,甚至视对方为败类,可不知为何,短短这几天,似乎她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联想起昨天那一幕幕狼狈,吴霜下意识看向了小昭的额头。
额角处,那一块伤疤在烈日炎炎下,似乎愈发明显了。一道浅红色的印子,虽然藏匿在土里土气的肤色下并不显眼,可那一道疤痕却也的的确确昭示着,曾经的自己,究竟对胡小昭做过多么过分的举动。
“要留疤了?”吴霜嗫喏着嘴唇,把这句话说得含含糊糊的,小昭却依然听了请,轻描淡写的笑了笑。
“不碍事,反正我这个样子嘛……你也懂得,大概也不影响。”
其实重生回来那会,自己看着那不景气的面容还是有些小自卑的。
可随着时间久了,这份自卑也在慢慢的淡化。
甚至到了现在,当人们嘲讽起她的其貌不扬时,小昭还能惬意潇洒的笑起来,将这一份缺陷当做自嘲的工具。
嘛。
虽然老爹最近经常说自己有了些微变化,但小昭并不清楚,他的意思,究竟是在安慰自己,还是的确变漂亮了一些。
吴霜默默低着头,没有说话。
“为什么昨天要跟周恩惠说,以后的事情都冲着你来,让他别再骚扰我?”寂静中,吴霜忽然开口。
“因为我一直都是这么跟他说的啊。”小昭耸了耸肩,“可是你之前根本不信我,能有什么办法?”
吴霜又不说话了。
小昭又说:“其实你自己应该也有分辨能力的,自打一开始,我根本就没打算跟你作对。”
场面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久,眼镜女生才轻轻叹了口气。
“周恩惠是个混蛋。”
小昭附和着点了点头。
“的确是混蛋。”
“他骗了我,说你故意在找我茬。”
“不要脸。”
“其实那个时候我根本不想打你的。”
的确没打。
“能看的出来。”
“其实当我知道真相的时候……我那个时候除了震惊,还觉得有些对不起你。”吴霜说着,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没有碰在小昭脸上,凭空指的部位,却还是那一块浅淡疤痕。
“留疤了,我为我的冲动,感到抱歉。”
“都跟你说了没事。”小昭笑了笑,却不想再这世上纠结,转而扯开了另一个话题。
“能问你一件事么?”
“问吧。”
“你为什么跟你母亲关系不好?”小昭说:“难道真的只跟家境有关,还是别的什么方面出了问题?”
这个话题在吴霜心底似乎是个禁忌,她怔了怔,面色微变。
可转头一看,身边那个胡小昭依旧挂着温和无双的笑容,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整个人都不怎么好看,可此刻的她,侧颜看上去,就像是和煦阳光那般的令人心底温暖。
“小时候,我家里很穷。”
“嗯,我家里也很穷。”胡小昭就在一旁,说着话茬,声音温和。“虽然现在改善了许多,但我后妈不乐意让我用她的钱,所以都懂得。”
“你家里那时候绝对穷不过我。”这话说得倒是有些小孩赌气的模样了,吴霜撇了撇嘴,“邻居大院里的孩子都不愿跟我玩,还特别喜欢嘲笑我。”
很常见的故事嘛。
“有一次过年,别人都收到了家里父母的里屋,玩具四驱车,玩具望眼镜,还有玩具电子琴。”
“然后呢?”
“然后,只有我妈妈送了我……一双拖鞋。”
试着想了一下那个画面,一群闪亮玩具中,只有一双破陋拖鞋安安静静拿在小姑娘手里,那场面,小昭不禁噗嗤一声,捂着嘴巴。
“我在和你说很重要的事情,看你这表情,你是想笑吗?”人家斜了一眼,看到这个反应难免置气。
小昭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起了某些哭笑不得的事情。”
“什么不哭不得的事情?”
小昭摇了摇头,那句身在福中不知福,却是忘了开口。
“我的故事说完了,现在该你了吧?”
“该我什么?”
“说说你和你妈妈的故事啊。”吴霜凑了过来,将眼镜摘下,印着阳光,小昭这才头一次看清,那眼镜里的世界,是有多么的清澈明亮。
“你有后妈吧?我就不信你跟她的关系能特别好,而且,你爸爸离婚以前,你跟你妈妈,就没发生点什么?你家这么穷,我就不信,你妈妈对你也特别好。”
我与母亲的故事么?
脑海中渐渐复苏起一片记忆。
小昭却是笑了笑,站起身,看着远方那一道,逐渐被染成金黄色的云彩。
“会有机会告诉你的。”小昭说着,顿了顿。
嗯,在那片灯光闪耀的舞台上。
起初自己还对上台表演的曲目拿捏不定,毕竟后世那些流行歌曲,实在太过繁杂了。一时间想要从里面挑选一首感触最深,演唱效果最好的,的确有些困难。
只是看着面前这颇为逆反的女生。
她忽然起了一丝强烈的想法。
这个时期的学生,无论男女,都会追求那自认为酷炫的明星偶像。
既然如此,那她何不趁人之美,借着歌曲,教会这丫头一些做人的道理?
倒是挺不错的想法。
霎时间,心中那起初摇摆不定的思绪,倒是将天平,放在了一首即便是后世,都经久不息的流行抒情曲上了。
————
运动这天,自然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涉及到的学校足足有四五所之多,鉴于场地原因,这些学校自然不可能将孩子全部派遣过来,能一起观看比赛的,大抵也是学校里成绩最为优异的那一批学生。
这次运动会声势浩大,许多电台记者也被邀请了过来,那些坐在观众席的孩子,基本就等于一次免费上了一次电视,机会难得,为了能参加运动会的名额,有些学校的家长甚至还抢破了头。
小昭是早上七八点钟到的学校,这会儿,时间还挺早的,记者也没赶来,大门口外面却已经停下了几所大巴,校门口前则是密密麻麻环着一圈学生,五花八门的校服,老师领导则站在排头的位置整顿纪律。
嘴巴里叼着根冰棍,身边陪着陆欣然,远远眺望着看热闹。
先后到场的几所学校良莠不齐,大抵都比不过身为重点的三十二中。倒是那天骄初中的一排学生,站姿笔直,气度非凡,在人群里很是显眼,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所谓的天骄初中倒是字如其名,的确是他们燃城的骄傲,平均分比三十二中高出足足五分之多,升入重点高中的升学率也比三十二中高出了百分之十,这份成绩即便放在后世,也是相当可怕。
而且这一切的参考对象还是同为县城重点的三十二中的。要是对比对象是那些普通高中,或许这增幅率,都难以用恐怖二字去形容了。
陆欣然倒是不管那什么平均分不平均分,将最后一口煎饼果子咽下肚里去,舔了舔手指,却是看到了天骄初中队列里个子最高的那个男生。
“那男的个子好高啊,而且还挺帅的?”她有些瞠目结舌,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些。
顺着视线望了过去,小昭却还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打了个哈欠,浑然没感觉到什么惊讶。
“哦,是他啊,张楚然。”
昨天晚上复习到了很晚,以至于现在小昭都没什么精神,更何况自己上辈子就是个男的,即便真有个相当帅气的男孩子站在自己面前,她也不会有多少心里浮动吧?
不过那个男生自己还是挺清楚的,叫做张楚然,毕竟这家伙上一世,可是他胡显昭的死党之一啊。
嗯,与周恩惠不同,张楚然是在上高中的时候才与小昭认识的,两人关系还算不错,经常一起出去逛马路吃喝,而且张仗着家里有钱,很多时间都是胡显昭在蹭吃蹭喝。
请客吃饭,这大概是男生情谊里比较能塑造感情的话题之一了吧?
所以上一世的死党中,除了周恩惠,张楚然也算是第二个印象颇深得家伙了。
只不过眼下,这家伙倒是与记忆里有些不同了,前世的张楚然的确是个落落大方的大帅哥,不过那还是从高一下学期开始才逐渐抽条长的个子,五官也在那时才微微发生着变化,一直到高二上学期结束的时候,那副英俊潇洒的外貌,才彻底展露出来。
至于上辈子高一那段时间,还未发育的张楚然难免有些虚胖,连带着的自然是感情之路的坎坷不顺。
经常跟暧昧对象分手或是吵架了,就喜欢拉着小昭一起坐在路边,叫来几串外卖烤串啤酒,两人一吐就是大半晚。
倒是没想到,这一世改变了不少啊。
还没步入高中的张小兄弟已经逐渐抽条发育了,身材不瘦,却很有型,像是经常健身的那种身材。五官更是棱角分明,英俊倜傥,微微饱满的额头还有一丝异域帅哥风情,很是吸引同年级的小妹妹小姐姐们。
“怎么?看到人家走不动路了?要不我去帮你要要联系方式?”
看着小丫头那副瞪大眼睛的模样,小昭暗自好笑,结果这句话说完整个人却又陷入了恍惚。
的确,上一世自己跟张楚然算是死党,可这辈子许多东西都发生了改变,就连周恩惠都搞得老死不相往来了,就更别提这位在时间线上,还与自己素未蒙面的天骄大校草了吧?
或许这一世,自己跟这些朋友都会变成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
“什么啊?老大又乱说话了。”
小丫头却是皱了皱鼻子,可爱小巧的鼻梁上,微微闪过一丝褶皱,小爪子伸了出来,在不远处对那大校草指指点点的,语气,却显得有些不屑。
“那张楚然再帅气,他难道还能帅的过老大不成?我吃饱了撑的啊,要他的联系方式干嘛?用来擦屁股么。”
“都跟你说了,女孩子千万别说这种粗鲁话,怎么就是不听?”一席歪理儿逗得小昭微微一笑,眼神却瞪了一眼,心下不可查觉的起了点滴涟漪。
她微微有些失神。
原来在小丫头眼里,自己这个当老大的,竟然比那张楚然还要帅气么?
这还是……挺不好意思的嘛?
“真是胡闹,男孩子怎么能跟女孩子比?性别都不同,再说了,你以后找男朋友,总不可能找像你老大这样的女生吧?”
虽然她并不认同自己是女生,可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小昭哑然失笑,伸手在小丫头柔软的毛发上轻轻拍了拍,小姑娘就挺不乐意的崛起了嘴巴,“就是说心里话嘛。”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先回教室吧。”
小昭摇了摇头,也不在意,掐断了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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