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时陷入了安静。
便宜幼妹身前是一份写着一半的试卷，而胡小昭的面前，又何尝不是这样一封试卷？
只是姐妹二人给出的题型，考虑到各自情况，难易度相差还是颇为的巨大。
周老师踱着步，将手摆在腰后面，时不时抓起一旁的茶水杯，品上一口。
“这份卷子题型还是挺琐碎的，多用点时间，多动动脑子，希望都能做好。”
鉴于那试卷难度以及小昭本人的基础，老爷子本还以为是项大工程，测验时间怎么说也得奔着半堂课去了。
结果没到十分钟的功夫，小昭已经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将手里的试卷递了过去。
“就写好了？”老爷子有些发怔，看了看试卷，又看了看这干巴巴的姐姐。
对方却是懒得废话了，将卷子往人怀里一塞，就催着批改成绩。
周老师将挂在胸前的眼镜戴上，哈了口气，眯着眼就打算批改批改其中的错误。
结果拿着试卷瞪了半天大眼，他才惊讶地发现……
试卷所及的答题内容，似乎，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失误？
这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不信邪，将卷子反反复复又重审了一遍，结果那诧异的眼神却越瞪越大。
甚至老爷子都觉得面上挂不住，企图象征性扣点分，可那龙筋凤骨般的板书，又怎么可能给他吹毛求疵的机会？
“这……”
看着老爷子吃瘪，虽然并不知道试卷上究竟写了什么内容，便宜幼妹还是在一旁挺了挺胸，颇有一丝同仇敌忾的意味。
那意思好像是在说，看，叫你看不起我们家大姐，现在被打脸了吧？开心了吧。
小昭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笑意。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丝毫没有半分神气。
“那老师，您可以跟我讲讲关于之前的难点了吧？”
————
这一趟家教维持的时间就有些久了。
明明事先约好的课程两小时，结果这都拖堂了将近半个钟了，那屋子还是一副灯火辉煌的模样，不曾打开。
后妈就有些担心，脱了鞋子，踮着脚尖，静悄悄打算凑到那门板后面听墙角。
“像什么话？”胡爹看不下去了，走了过来，将自家娘们拉到了一旁。
“人家要教，你就让他教好了。反正又不多收咱们的钱，这不求之不得么？外面家教还没这么良心呢。”
“你懂个什么？”后妈就瞥了个千娇妩媚的白眼，面上的担忧却显露无疑：“我是怕这老爷子在里面干点别的事……”
这也确实，06年那会正好是这类私教风评被害的时间段，各种丑闻爆料不停，比如什么虐待儿童啊之类的比比皆有，眼看气氛不对劲，后妈这份担忧也不算无的放矢。
“这都是瞎想，世上还是好人多，哪能净折腾这些有的没的？”胡爹摇了摇头，话里话外有些不屑。
结果说完自己却又有点拿不稳，整个人犹犹豫豫的：“要不，我们去外面视察视察？书房那窗子不是正好对着小区外门么。”
正当夫妻俩拌嘴的时候，卧室大门被人毫无征兆的推了开来。
霎时间，一阵刺眼的灯光照得夫妻二人适应不过来。
“周老师，复习好了？辛苦辛苦啊。”后妈看着两人安然无恙走了出来，长舒一口气，这才笑呵呵迎了上去。
“不错不错。”老爷子却一反常态，上次那个冷冰冰的不耐烦样全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欣慰，摸了摸下巴那儿的胡渣。
“这次夏小暑同学进步蛮大的，许多题型都弄懂了，这些题型大部分都跟历年中考有关。可以说，拿下了这些题目，就等于拿下半个当地省市的重点高中。”老爷子说着，语气却是一转，口风指向一旁干瘪瘪的长姐。
“不过我最要表扬的，还是你们家这位胡小昭啊。小昭？你过来。”老爷子招了招手，小昭就笑了笑，乖兮兮站在了一旁。
“小昭是我带过学生里进步最神速的一位，说实话，现在我都有些蒙圈了，你们家长到底是怎么管教孩子的？竟然能让一个两个月前还是年纪后十名的差生，一跃跃到现在这般层次？实在是太让人大开眼界了。”
老爷子说着，禁不住又感慨道，“真是闻所未见，听所未闻啊。”
一席话说的满头雾水，夫妻俩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满脸无辜的对望一样。
“什么乱七八糟的？周老师你的意思是，咱们小昭成绩还算不错？”
胡小昭的成绩都算不错？那整个三二十中，岂不是人人都能考取重点了？
这也太天方夜谭了一些吧。
“喜欢藏底儿，是不？”望着这一对小夫妻莫名其妙的表情，老爷子呵呵一笑，却理会到了另一个层面上去，也不揭穿，就在那神神秘秘的帮着打掩护。
“也对，这进步实在是可怕，所谓家财不外露嘛，我也不会跟别的家长通风报信的。总之高考你们姐妹两个记得好好考？能争取考在一个高中，那我这一趟家教，就算没白跑了。”
老爷子说着，瞅了眼闹钟，眼看时候不早了，都快晚间九点半了，他这才匆匆接过壁橱旁的行李包，走到了玄关。
临走前还在那叮嘱着姐妹俩，中考一定要努力，尽量考去同一个学校云云。
惹得夫妻二人更加回不过神来了。
小暑？跟小昭？
两个人同时考取一个学校？
你这在埋汰谁呢？
这样嘀咕着，那老爷子的身影却是匆匆消失在了夜色里。
————
隔天下午放学，排练室里，熙熙攘攘挤满了人头。
所谓的排练室其实就是一间音乐教室，阶梯型的那种，足足能够容纳一个年级的学生，面积颇大。
唯一的弊端就是平常不爱对外开放，除非是学校遇着了什么重要大事，比如校长副校长开办演讲，才会偶尔将其拿出来，营业上那么小一段时间。
现如今教室里倒是坐满了许多人。
都是为了星期三那场运动会的开幕表演而准备的。
有一说一，虽然当天形势隆重，甚至连电台的人都请来了。可这命令下达的时候实在有些晚，从周一开始，满打满算也才两天半的排练时间，除非你早就有些音乐底子，否则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排演出花来，实在有些困难。
三十二中确实是重点初中，可却不是重点音乐学院，想要临时给你凑几个音乐天才，那确实有点天方夜谭了。
教室前面正坐了个音乐老师维持秩序，顺便来一场海选，借此挑剔出那些不过关的烂枣，颇有一丝断腿里拔将军的意味。
那音乐老师叫做张什么什么的，名字不仅小昭记不全，就连最会来事的陆欣然小妹妹也对这大叔没啥印象。很显然，在这种重点初中里，所谓的副科都是玩笑话。
倒是那副凶巴巴看起来有几丝威严，眼睛微微一瞪，场子就被镇住了。
隔壁是一些表演舞蹈的小团体，女生居多，男生也有一两个，举手投足很有美感，却因为这些小动作被隔壁好事群体笑成娘娘腔。
正好那舞蹈团也不是省油的灯，一番明里暗里的阴阳怪气后，两边小团体梁子就结下了，谁看谁都不顺眼，咋咋呼呼的，很是吵闹。
“我看谁再吵！？”
结果就在这时，那坐在讲台上的张老师猛的一排桌，气势闹天响。两边就都老实了，吐了吐舌，各自折腾起各自的队员来。
“你这边腰部还要再往下压一些，对，对……稍微轻一点，不要太用力。否则很容易闪着腰的。”
张老师看了眼手表，眼瞅着时候差不多了，他便叹了口气，拍了拍巴掌。示意全场注意力集中过来。
“现在开始，报道名字的同学上台表演我看。”
话语倒是很简洁，动作也不拖沓，旋即从旁边捞过一张写满了名字的报名表，就念了起来。
“第一个，初三一班的张伟。”
初三总共八个班，伟一路这样的好事者根本不多，报名满打满算也才十四个节目，而三十二中能拿到的参演名次则是十人，也就是说，起码有四单节目要被淘汰。
嗯，竞争并不算激烈，只是看着那张老师凶神恶煞的模样，陆欣然就有些没底。
“我还是觉得我不行！老大我该怎么办。”
小昭在一旁看的好笑。
虽然小丫头没有表演功底，可那嗓子却生的不错，清脆无比，而眼下这些报名者，除了那一份舞蹈节目没有可比性外，剩余的十多个清一色都是唱歌。
这些男生唱歌也不说多难听，起码调调还是有的，只不过跟陆欣然小妹妹这天生的好嗓子相比，就相差甚远了。
光是现如今走过去的节目就有三份，每一份都是男生独唱，而且最终效果都没有陆欣然来的好听。照这个节奏看下去，只要不出什么大失误，小丫头会晋级，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没事的，你放心就好了，照着你喜欢的节奏走，这些男的根本比不过你的。”
小姑娘就抿了抿唇，手里的伴奏碟都被捏紧了几分。
虽然之前老大答应过自己要来伴奏，可既然在音像店找到了碟子，那就不需要麻烦对方了。
只是现如今，看着小昭背包旁的那副吉他，陆欣然脸上挂满了不解。
“老大也有节目么？”
“嗯，随便上台唱唱，肯定没有欣然妹妹表现得好了。”小昭就挺谦虚的。
小丫头被这么一夸，就有些美滋滋。脸蛋红润润的，也不害怕了。
上台表演得节奏很快，大抵只是走个过场，随便唱上一两句，只要歌声不是特别离谱，基本就等于过关了。
也是凑巧，小丫头还没被喊道，小昭却是被那张老师惦记上来。
“初三三班胡小昭，上来表演。”
“我去去便回。”小昭学着武侠小说里那些段子，特潇洒的说了一句。
结果走上了台，还没来得及唱上一两句。
屋子外，一个面容清秀，戴着眼镜的瘦削女孩，却是满脸恹恹的，站在了门口。
目光直视着胡小昭，似乎很是幽怨的样子。
杵在门口的学生眼尖，一眼看到了，就从座位上跑了下来，跟张老师打着报告。
“怎么回事？”张老师微微皱了一眉，很是不耐这种打断人唱歌的举动。
却看那通报男生手指点了点窗外：“找人的，说是找胡小昭，有很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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